第十五章
宋遠驥續道:「探子來報,因為將軍件逝的消息未傳到九泉,因此璽王的部隊尚未行動。不過在凜泉城中一定有璽王的探子及伙兵,我想不用多久,璽王便會見獵心喜,斷然出兵。」
雷鎮藩沉吟著。
見他像是已有了打算,卻又遲退不說出口,慶禎急了。「雷鎮藩,你有什麼計劃倒是說來聽聽啊!」
「我們先按兵不動。我已經讓鵬樹暗中聯繫龍、虎、麒三營的千夫長。」
「咦,你想……」慶禎猜不出他的想法。
「我想讓沈南天帶頭打先鋒。」他眼底閃過一抹令人為之震懾的銳芒,「先讓他跟璽王的部隊接觸,璽王必會因他不堪一擊而失去戒備,之後我再領著精兵鐵騎展開奇襲,殺他個措手不及!」
宋遠驥與慶禎互視一記,笑了,兩人齊聲地—「妙。」「高。」
因為是個「已死」之人,雷鎮藩鎮日待在寢范,哪裡也不能去。
許是閑得慌,他竟不斷的想起毒狐狸。
明明事實已擺在眼前,為何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她真要加害他,實在有太多方式及機會,為何挑了一個設有十足勝算的方法?
難道她沒想過,他也許不會吃那些山菜?或是吃掉山菜的可能是別人?要是她毒死的不是他而是別人,她及她的同黨的計劃不就失敗了?
她一定還活著,也許是以一種你無法想象的方式或形態……這幾天,他不斷的想起她對他說的這些話。
那只是欺騙他、動搖他的手法?還是她在提醒他、暗示他什麼?
「唉!」不自覺地,他輕聲一嘆。
「將軍……」為他整理寢間的丫姜從裡面走了出來,「我已經整理好了,將軍若要休息,可以……」
雷鎮藩轉頭看了下她,瞥見她手上水盆里那塊帶血的布。那是先前他在山上受傷時,毒狐狸撕下袖子為他包紮止血的素布。
見他盯著那塊染血的素布,丫鬟怯怯地說:「我在將軍床下發現的,不知放了多久,我……請將軍饒恕。」
他什麼都沒說,伸手撈起水中那塊布。
突然,一個特殊的線頭清楚的映入他的眼市。
雷鎮藩將素布擰乾,展開,看著縫線尾端打結處,有著一朵小小的花。
「這是……」這種特殊的結,是香衣所有!
她不管縫製什麼,在尾端打上的結會有四個緊靠在一起的小結,然後再將線尾巴藏到布下,表面看起來很像是一朵四辮的小花。
這塊布是從毒狐狸身上的衣服撕下來的,縱使她能化名香衣欺瞞他、縱使她能調查出所有關於香衣的事情動搖他,她也不可能學到這種打結法。
因為一直以來,除了他,沒人注意到這件事。
她真是香衣?她口中猶如親姊弟般卻已逝的丈夫指的是書常?她的丈夫不叫高振落,她在夢裡叫的真是他?老夭!她一直在他面前,而他卻沒發現?。
雷鎮藩捏著素布,沖了出去。「備馬!」
知道他要上清凈庵,慶禎立刻跟了上來。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死人」?死人是不能到處亂跑的。」
「我非去不可!」他將那塊素布遞給慶禎看,「看那上面的結……這塊布是從毒狐狸身上的衣服撕下來的,可那卻是香衣特有的工法。」
「什麼?:」慶禎一征,「慢著,你該不是又想說她是香衣吧?」
「她確實是香衣。」他反駁,「那那株想害死你的血黑草該如何解釋?」
「也許是誤采。」
「你在替她找借口。」他真的被那狐仙迷昏頭了!
「我知道是她。」雷鎮藩手裡緊緊擔著那塊素布,「她為我縫製過衣服,那是她特有的縫法,毒狐狸不可能連這個都知道。」
「好吧,就算她真的是香衣好了,她現在可是長了張不一樣的臉,你……」
目光一凜,「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都是香衣。」
慶禎頓對語塞。
「不管如何,我都要上清凈庵去找她。」
「既然你這麼篤定……我跟你去吧!」
雷鎮藩沒有阻止或拒絕他,兩人就這麼快馬加鞭趕至清凈庵。
來到庵前,只見一名女尼正在打掃。
女尼見一男一女十萬火急的來到庵前,立刻上前,「兩位施主是……」
「我找香衣姑娘。」雷鎮藩直言。
女尼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聽見庵里傳來庵主的聲音。
「阿彌陀佛,」凈心走了出來,「香衣已不在庵里。」
他立刻下馬,「您是凈心師父嗎?在下雷鎮藩。」
她驚訝的看著他,「我聽說將軍你已經……」
看她的反應,可見他已死的消息已傳到山上。
「我沒死……說來話長。」他話鋒一轉,「香衣去哪裡了?」
「貧尼不知道。她說有未競之事得暫時離開,還請求我不要追問原因。」
雷鎮藩一震。未競之事指的是什麼?她是不是身陷什麼風暴之中?
「將軍,」凈心凝視著他,「你已經知道了嗎?」
迎上她睿智的眸子,雷鎮藩一愣。她都知道了!
「師父,您知道她的事?」
「嗯。」她點頭,續道:「五年前我在山上發現她在一株古木下斷氣,於是將她帶回庵堂,並在她腰間發現刻著『莫渝』二字的玉石圓章.正當我們在為她誦經對,她醒了過來,說她名叫香衣,來自南方的天麓城……」
聽到這兒,雷鎮藩更加確定,他不是在作夢,更不是瘋了,那有著毒狐狸容貌的女子,就是他的摯愛—香衣。
「她為何不與我相認?我……」
「香衣是個善良的姑娘,她總是情願自己吃虧受委屈,也要成全她所愛、所重視的人。」凈心看了慶禎一眼,「她知道將軍已娶妻成家,因為不忍破壞將軍的生活及婚姻,只好……」
「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問?」雷鎮藩心疼不已。
「師父,」這時,慶禎開口問:「您真的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聽見他的聲音,凈心一征,「你……你是男人吧?」
他尷尬地回道:「我是……香衣姑娘誤會了。」
「唉!這真是……」
「師父,若香衣跟您聯絡或是回來,請立刻通知在下,好嗎?」
「那是當然。」凈心點頭一笑。
「那麼在下先告辭。」雷鎮藩上馬,調轉馬頭。
「將軍。」像是想起什麼,她叫住他。
「師父還有什麼吩咐?」凈心眼底有著殷切的期盼,「把她找回來,這次,絕不能再失去她了。」
雷鎮藩激動的領首一笑,「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回到府中,雷鎮藩立刻遣人進城打探香衣的下落。派去的人還未回報,城裡就來了一個報信之人。
「將軍,有個稚來客棧的跑堂送來這個。」李鵬樹急忙進到書齋,將一塊素布交給了他。
雷鎮藩接過,那是一塊從襯衣上撕下的素布,而素布上有著血字。
他陡地一震,驚愕不已的看著上面的字—九泉,二萬。
「這是什麼?」一旁的慶禎握過來,看著上面的血字,「難道是……!
「這是璽王在九泉的部隊人數。」雷鎮藩急忙下令,「鵬樹,立刻將那跑堂追回!」
「是。」一領令,立刻前去追回那跑堂。
不多久被帶回的跑堂神情緊張的跟在李鵬樹身邊,囁嚅道:「我、我只是負責送來,什麼都不知道呀。大人……!
跑堂不識雷鎮藩,以為他是某個取代雷鎮藩職責的武官。
「這是誰給你的?」他問。
「是……是清凈庵的香衣姑娘。」
「她現在在哪!?!雷鎮藩急問。
「小的不知道,她跟三個外地來的男人走了。」跑堂畏怯地回答,「這是她走前偷偷塞給我,要我送到將軍府來的。」
「那三個外地男人是她的什麼人?她說了嗎?」
「那三位爺看來有點邪門,小人不敢多問。」
聽到這兒,雷鎮藩幾乎可以斷定事侍的來龍去脈。「鵬樹,打賞這小哥幾兩銀子,送他出去吧。」
知道自已非但沒受到牽連,還有賞銀,跑堂終於笑了,「謝謝大人。」
李鵬樹帶跑堂出去后,慶禎立刻問:「她為什麼離開庵堂,跟三個男人走!」
雷鎮藩眉頭深鎖,憂心忡忡,「如果我設料錯的話,那三個男人一定就是六絕門的司命、白焰及懷靜,看來……他們找到她了。」
「什麼?!」
他神情凝肅,「這傻丫頭必然是發現六絕門跟璽王的關係,想幫我采查更多的消息……」
聞言,慶禎憂然大悟,「所以那株毒草極可能是六絕門的人放進去的?」
「設錯。而且,香衣一定聽聞了我的死訊。」
「那她為何還要跟著他們走?」他不解,「知道你已死,她不是應該……」
「她想幫我報仇。」雷鎮藩斷言,「她想假冒毒狐狸深入虎穴……她正在做傻事,我得立刻去追回她。」
「不行。這會打亂一切的部署!」
「一切按計劃進行,我只是早你們一步出發。」雷鎮藩態度堅定,「再失去她一次,我也活不下去了。」
香衣跟著司命三人離開凜泉城后,便一路往北行。
途中,不見人煙,偶爾看見荒墳孤猜的靜卧在荒原上。
她臨走前咬破手指寫下的那四個字,跑堂已經送到將軍府了吧?只希望將軍府的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莫渝師姊,你怎麼看來很累的樣子?」懷靜問她。
「失去記憶,茹素五年,你的體力已大不如前了呢。」白焰促狹道。
「司命師兄,我看……」懷靜正要說話,忽見司命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
「聽見了嗎?」白焰與懷靜亦一臉凝肅的細細聆聽著。
須臾,三人互使眼色。
「是馬蹄聲。」司命說完,立刻以眼神指示他們避往一旁的林中。
不多久,一支有著騎兵及步兵的部隊,浩浩蕩蕩的來了。
香衣認出騎在馬上的其中一人—沈南天。
「是鎮北軍?」懷靜低聲道:「他們發兵了?」
「看來是先峰部隊。」司命問。
「白焰,依你看有多少人?」
「約莫五千。」
「五千兵馬就想擊潰璽王的兩萬大軍,簡直是以卯擊石,送死。」司命冷然一笑,「白焰,你先行一步,立刻回報此事好讓璽王做好準備。」
「是!」
趁夜,香衣悄悄起身,躲在附近的草叢裡。
想起白夭沈南夭所帶領的五千兵馬,她不覺憂心。為何只有五千兵馬,而且還是由沈南夭帶領的呢?難道將軍府沒有收到她的信息,以至於錯枯情勢?
此事非同小可。要是璽王的鐵騎真的越過北境防線,入侵凜泉城,平靜祥和的凜泉城必然會變成生靈塗炭的人間地獄,她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管如何,她得想力法警告北境防線的守軍。
撕下村衣的衣擺,她咬破手指,克難的在一顆坑坑巴巴的石頭上書寫著—敵有二萬,速……「你在通風報信嗎?」突然,她身後傳來司命的聲音。
她一驚,整個人摔坐在地上,而那塊碎布也落在一旁。
司命檢起碎布的同時,懷靜也聞聲過來。
「怎麼了?」
「你自己看。」將寫了幾個血字的碎布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