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蠻子!野蠻人!不知禮教……」水朝陽對著他的側臉一路破口大罵到自己的房門前還沒停下來。
旭天曜抬腳踹開房門,老神在在的任她罵,反正不痛不癢。
完全不在意她是個未出嫁的大姑娘,他筆直的往房間裡頭走,自在的就像這是他的地盤一樣;來到她的床前,他動作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
「出去。」是旭天曜冷淡的聲音。
水朝陽神情一凜,破口吼道:「這裡是我房間!」搞清楚到底是誰才該出去!
「不是說你。」他那雙藍眸直勾勾的盯著她沒移開,「我是說站在那邊的那個。」
黛眉緊擰,她搬出他說過的話來頂他,「春桃是我的丫鬟,請別命令我的人。」
旭天曜嘴角帶笑,兩條健壯的手臂抵在她左右兩側的床上,將她整個人包圍在他和床之間,俊臉就在咫尺。
「那麼你自己說。」
他的氣息噴吐在她的鼻尖,強大的存在感不容忽視。
「……如果我不說呢?」偏偏她的個性就是愛同人唱反調,尤其是眼前這個蠻子!
嘴硬的女人。
霸氣的指扣著她,他讓她知道不說的下場。
這該死的蠻子又吻她!
「唔……嗯……」水朝陽用力反抗著,死命想推開他,但他光用一隻手掌壓著她的後腦,就讓她完全別不開臉,更別說掙脫他的箝制。
春桃在一旁看都看傻了。
哇!那個漠北來的男人居然有辦法佔小姐便宜還沒事,真行!
良久,旭天曜才饜足的離開那張很是令他著迷的小嘴,但他的唇還是逗留在她的粉頰上。
「呼……」水朝陽氣息不穩的喘著,小臉緋紅,回過神立刻大喊:「還愣著幹嘛?出去!」
「啥?喔,春桃告退。小姐,你們慢慢來。」天兵小丫鬟留下這麼一句話,匆匆忙忙的離開,還貼心的關上門。
類似消遣的話聽在水朝陽耳里更覺刺耳。
「你的丫鬟還挺識相的。」低低的笑吟回蕩在她耳邊。
她猛力一推,跟臉一樣紅的雙眼燒向他,「都是你!她完全誤會了,這下我的清白該怎麼辦?我的名譽該怎麼辦?」
「這似乎是個大問題。」他攏起眉,故作一臉困擾。
「你如果真這麼想,就不該在她面前吻我!」以為她看不出他在裝傻嗎?
挑起眉,他掐著下顎狀似思考,「所以現下無人便可?」
「都不行!」水朝陽緊抓著垂落臉頰兩旁的青絲,怒極的大吼。
「為什麼?」旭天曜理直氣壯的反問。
柳眉倒豎,她整個人顯得英氣勃勃,氣急敗壞的把話吼到他臉上:「因為你不是我的丈夫!」要是人人都像他這樣輕薄了女人,還一臉沒有錯的模樣,這世上還有王法嗎?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你丈夫就可以吻你?」沒有動怒,他小心翼翼的求證於她。
「不然呢!」把他湊上來的臉推開,水朝陽半刻也不想多待在床上。
「我娶你。」他一把將她拉回,不讓她離開。
她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本姑娘不嫁給蠻子!」
嫁給他?長安京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可能!她就算不嫁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艷城需要她,她早拿定主意此生不嫁。
「不知你對蠻子的定義為何?」旭天曜兩手圈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拉近彼此距離,笑道:「似乎從開始就這麼大吵大鬧的人不是我,而是某隻潑辣的小母貓。」
「我不是貓!」她還是嚷著,語氣倒是稍微收斂了點。
對呀,她必須是儀態萬千,丰姿綽約,容貌與才情兼備的艷城活招牌,怎麼能因為一個蠻子而大動肝火?就算這裡是艷府,這種勃然大怒的不雅舉止仍是令人咋舌。
她深呼吸幾口氣,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兩手環抱著的嬌軀不再透著緊繃的怒火,旭天曜稍微放鬆了力量,愜意的享受起掌下柔軟的身子。
他從第一眼開始就想要她。
在艷城見到她的時候,要不是兀顏的提醒,他根本沒看見月牙在她身上,只看到這隻伸長脖子和尾巴,傲然挺立的小母貓;而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眼裡的驕傲,總是半掩著眸子假意瀏覽群眾,其實不想被人看出。
但還是有露餡的時候,就在她與他四目相交之時。
燦亮的媚眼滿是倔強傲然,還偷偷的罵了他一句,當時他立刻決定要馴服這隻過於招搖的嗆人小母貓,他想看她臣服於他時臉上會出現的神態是嬌媚還是溫柔。
「你的話沒有任何說服力。」故意掏掏耳朵表示不信,旭天曜繼續逗她。
水亮的眼兒又瞠大,可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是幾個深呼吸后,一改方才的語氣,輕柔地說:「是朝陽失禮了,還望旭……公子海涵。」
要她稱一個蠻子為公子,她亦需要很大的度量。
旭天曜眉峰高高挑起,擺明了把她乍然表現出來的禮貌當陰謀,畢竟沒聽過黃鼠狼給雞拜年是安好心眼的。
眼兒一轉,水朝陽貝齒咬著唇,怯怯道:「也對,都怪朝陽失態在先,現下要旭……公子原諒朝陽,恐怕也……」她故意語帶保留,等著他接話。
旭天曜也不負她所望,徐徐開口道:「勉強自己說些違背良心的話很痛苦吧!」
今夜第二桶冷水澆在她頭上。
敢情他是把她的禮貌當猴戲看?想她昧著良心說出這些話,沒有贏得一些讚許同情就算了,還被他一語拆穿,簡直不給她台階下。
果然對付蠻子還是要用野蠻的方式。
俏臉冷凝了下來,她陰沉的回答:「這下你知道我和你說話老用吼的原因了吧。」
「這是個莫須有的指責。」他的神情又出現那種懶洋洋的樣子,「畢竟我同你說話,可都是好言好語沒有半絲火氣,是不?」
水朝陽沒有作聲,晶亮的眼若有所思的凝視著他。
「怎麼?」她的視線總能勾起他偷香的念頭。
「不知為何,每當我看到你這個表情時,腦海里就會沒由來的浮現四個字。」纖細的指頭掐著下巴,她冒出和之前話題無關的話。
「喔?是什麼?」貪看她凝神細想的麗容,他索性順著她的話問。
她抬起眼對上他,朱唇輕啟,「老奸巨猾。」
有人可以用笑容騙人,這點她絕對相信,因為她大哥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但旭天曜不是笑,而是露出那種神態自若的慵懶,眼神隨意飄向四周,好似不經意卻能讓事情照著他所想的方向走。
她無法分辨這樣的男人和她的兄長相比,誰比較恐怖,但同樣都會被她列為拒絕招惹的對象。
學她掐著下巴,他連眼眉擰起的角度和上揚的幅度都與她相似。
「我該大笑還是覺得諷刺?」
水朝陽嬌媚一笑,「要不要回你自己的房間想?」
現下時間也不早了,這個蠻子頭頭到底要留到什麼時候?
「你就這麼巴不得我離開?」
「看得出來?」她問得很假仙。
旭天曜聳聳肩,將她放回床上坐定。
「慢走,不送。」以為他要離開,水朝陽忙不迭地朝他揮手,歡天喜地的送客。
孰料,他昂藏的身軀在她面前蹲下,捧起花樣精緻的繡鞋——
「又怎麼了?」
語氣里有濃濃的無奈和習慣,她懶得再將疑問用吼的方式甩在他臉上,喉嚨早就因方才的叫喊有些干啞,她只想快快送走這尊瘟神,早早睡下,好應付明日的忙碌。
鷹眸在觸及她纖細的腳踝上套著金鐲時黯了黯,動手脫去她的繡鞋,讓踝關節上大片的紅腫暴露在她的目光下。
「咦?什麼時候?」她扭傷了腳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旭天曜輕戳了一下。
「噢!」好痛!
水朝陽疼得眼泛淚光,不敢相信腫成這麼大包她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還能顧著和他吵架……
對了,他一直同她說話,所以她完全沒機會察覺自己受傷的事實,且旭天曜始終抱著她走路,難怪她會沒發現。
「會痛是正常的。」俊臉上淡漠得看不出任何錶情。
「那你還戳!」她痛聲怒斥。
他瞥了她一眼,很快目光又垂下,「這是告訴你以後別不自量力,一個女人就別做那種危險的事。」
「危險的事?」她不懂他指的是哪一件。
「你是用哪只腳踢人家的?」他又故意戳她的傷處提醒她。
「你看到了?」她的語氣里儘是不可置信。
旭天曜細細觀察著她腳上的傷,「一清二楚。」
他就跟在後面隨時準備出手,想不到她自己倒是先賞了擄她的人一腳,還把那人當墊背的摔下來。
「那你為什麼不救我?」這會兒水朝陽倒是問得理直氣壯,完全忘了他也是想搶奪月牙彎刀的人之一。
「有必要嗎?」
她確定要救的人是她,而不是那個倒地不起的黑衣人?
「我討厭你這話背後的意思。」撇撇嘴,她懶得自討沒趣。
旭天曜也不反駁,大手握著她小巧的腳掌,「提氣。」
「啥?」她不解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什麼都別問,快提氣。」
「嗯?喔。」難得聽話不反抗,她乖乖照做。
算準了她吸氣的時間,他手掌一個使勁,順利的把移位的骨頭推回原位。
「呃……啊!」只來得及在最後一刻反應的水朝陽,驚愣過後,倏地尖叫出聲。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巨大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掉下一兩滴晶瑩的淚水,痛得她喘不過氣,小手緊抓著床上的被褥,冷汗飆出額際。
旭天曜濃眉打上幾道皺痕。
她的淚就滴在他的手背上,從那一小滴的淚散開來的熱燙襲上他的心頭,有種淡淡的異樣感覺在他心裡發酵。
「別哭。」
厚實的掌心罩上她的雙眼,他發現自己很不喜歡看見她落淚的模樣,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不適合出現在她臉上,他還是習慣那張高傲的臉龐。
「又不是你的腳,你當然沒關係!」老天,他要替她接骨也不說一聲,至少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嘛!
還有力氣說話,那應該沒事。
溫熱的大掌從她臉上移開,旭天曜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罐,從裡頭挖出藥膏,替她抹上。「剛接上骨頭的瞬間或許有些疼,但接好后就不痛了。」冰冰涼涼的感覺舒坦了那股不適的疼痛。
「那是你們那兒的葯嗎?」眨眨泛著水霧的眼兒,水朝陽好奇的問。
撇開對他的成見不說,對於未知的事物,她都感到好奇,且樂於發問了解。
「馬尿和多種藥草搗制而成的。」
馬尿?
「真的?」原來馬尿還有這種功能。
「誆你的。這葯是在中原買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裡面的成分。」他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令她無法分辨真偽的話。
水朝陽朝著他的腦門瞪了一眼。
無聊。
「擦了葯明天應該會好一點,暫時別跑跑跳跳的。」他像個大夫盡責的叮囑。
盯著他垂下的長睫,她突然道:「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扭傷了腳。」
所以他才抱著她不放,上下馬車都堅持要牽扶著她,連回房都一路將她抱回來,卻不反駁她粗魯的氣話。
看來,莽撞的的確是她。
真如他所說,「蠻子」這兩個字好像比較適合放在她身上呢。
「謝謝……」嬌軟的聲音如蚊子般細小,不仔細聽還真聽不見。
忙著替她上藥,旭天曜沒有聽清楚,「嗯?」
「謝謝。」這次她的聲音大了些,語氣也沒有其它的意思。
藍眸抬起,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那抹藍里清楚的映著她的身影。
他有沒有聽錯?潑辣的小母貓跟他道謝?
「我果然還不夠心細呀。」
驀地,她綻放出一抹比朝陽還耀眼的笑。
一瞬間,旭天曜看傻了眼。
他知道自己三番兩次對她的輕佻舉動,讓她記恨在心底,卻沒想到她也可以撇開這些成見,真心的對他道謝。
「從那個高度掉下來,毫髮無傷才奇怪。」他的表情有些彆扭,淺淺的,看不太出來;她的坦率反倒使他尷尬了起來。
「但只有你發現,不是嗎?」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可見他將她保護得很好。
或許她該換個角度看這個蠻子,才能察覺他不說出口的體貼。
「正常人都會發現。」猛地站起身,他背對著她。
「怎麼了嗎?」這是她對他頭一次發自內心問這句話。
「夜深了,我要睡了。」話落,邁開大步,旭天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房內。
水朝陽偏著頭,不了解是什麼原因讓他自動離開。
不過也好,這樣還省得她趕他趕得一肚子氣。
在外面等到快睡著,好不容易等到旭天曜離開的春桃,這才敢進來替主子更衣。
「小姐,你會嫁給他嗎?」不懂得看臉色的小丫鬟直截了當的問。
她的問話讓水朝陽想起他帶著霸道氣息的吻。
小臉一紅,她駁斥,「他是個蠻子!」
方才感謝他體貼的心思全被拋在腦後,她毫不猶豫重新替他安上蠻子的稱呼。
想象力賓士的春桃像是沒聽見主子的話,又道:「如果小姐是怕嫁得遠,那……」
「我說了不嫁。」一口打斷春桃的話,匆匆沐浴過後,水朝陽早早就寢。
嫁給一個蠻子?
如果能為艷城帶來好處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