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擎哥、少擎哥……」
一大早，龍鳳客棧的天字型大小房門外，即響起了叫嚷聲。
庸少擎沒想到這麼早竟然會有訪客，更想不到的是竟然是她——夏詠詠，他昨天下午才認識的女孩。
「少擎哥，你準備好了沒有？」
門一開，一張比夏天艷陽還要熱情的臉蛋兒出現在他眼前。
夏詠詠的臉上滿是熱情的笑意。
「準備什麼？」
「出去玩啊！」夏詠詠說得很理所當然，「你來京城，一定還沒有四處玩過吧！我正好可以作東，帶你一游。」
「真的嗎？」
「快點準備，我在門外等你。」夏詠詠說完，乖乖地在門邊等。
庸少擎心裡竟然有股難以言喻的期待。
他迅速地準備好，然後跟她一起出門。
「怎麼這麼大清早就有興緻出來玩？」庸少擎隨著她在街上亂跑，邊走邊問。
「因為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當然要趕緊出來玩，才不會辜負大好春光嘛！」夏詠詠說得正經八百。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怕娘會攔她，當然得趁一大早溜出來玩了。
庸少擎臉上表情要笑不笑的，什麼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是要說一日之計在於晨吧！」
夏詠詠瞪大眼，「對啦對啦！我就是這個意思啦！」
真是的，幹嘛沒事給人家難看嘛！
她承認自己書念得不多，記得幾句俗語、俚語的就很了不起了，而且這兩句話的意思不都差不多嗎，幹嘛這麼計較？
「你不是說要學武功嗎？」她怎麼反而拉他出來玩？
「武功當然要學，不過不急啦！」夏詠詠就是貪玩，「少擎哥，你快看，這裡好熱鬧喔！」
悶在秋府那麼久，如果不乘機好好玩一玩，她會給憋死的。
「這裡是……什麼水夫人廟啊？」
「凈水夫人。」庸少擎瞪大眼狐疑道：「你不識字？」
「誰……不識字？你沒瞧見我會念後面三個字嗎？」她才不想承認呢！
「看來我不但得教你武功，還得教教你識字了。」
他隨口說出后，竟然有些心虛起來。
兩人僅是萍水相逢，這緣分還不知能夠維持多久，他真有時間教她什麼嗎？
「哎呀！不用、不用，反正再怎麼學，那些字還是不認識我，它們太堅持了，我也沒轍。」夏詠詠靜不心來，何況她還討厭所有夫子的嚴肅嘴臉。
庸少擎會是個很好的玩伴，看來開朗又有趣的樣子；她多了個朋友，又有機會學學最想學的武功，幹嘛去學那些討厭的文字？
她的話，讓他又好氣又好笑，什麼叫作「字太堅持」不想認識她？是她自己太懶了吧！
「不行。」他屈起手指敲了她的頭一記，「我說了算。」
庸少擎突然很想收這個頑劣的學生，好好改造她。
「真霸道！」她嘟著嘴，「不過我要先學武功。」
等學完他的一身好本事後，誰也拿她沒辦法了。
「嘿嘿！」她竊笑。
「笑什麼？」很詭譎的笑容喔！不安好心似的。
「沒……沒什麼，我是說，京城就是不一樣，老是都這麼熱鬧，真好耶！」她太喜歡熱鬧的地方了。
「今天是凈水夫人的生辰，也是年度大市集盛會的開始，所有南北什貨、趕集的都會來，大概會熱鬧個半個月的時間。」庸少擎向她解釋。
「哇！你怎麼這麼清楚？真的好厲害。」
「你不知道嗎？」他詫異。
凈水夫人的生辰會有盛大的市集，這種事連三歲孩童都知道，他以為她大清早來邀約他出遊正是為此呢！
「我當然不知道啦！我不是說過我是剛從朱村來的嗎？」夏詠詠乾笑，說得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庸少擎真是哭笑不得。
「不知道誰剛剛說要帶我出來玩玩的。」
「哎呀！我怎麼知道你比我行。」她雙眼一亮道：「對了，少擎哥，你以前來過這裡吧，不然怎麼知道這麼多事？」
「我以前是在這裡住過一段日子。」
「那真是太好了，就這麼說定了。」夏詠詠滿心歡喜地道：「恭喜少擎哥，作東的事就交給你了。」
「作東？」
「是啊！快點，你快帶我去玩啊！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游遍整個市集，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全部吃個夠、玩個夠。」
全部吃個夠、玩個夠？庸少擎看她堅決的模樣，不禁笑出聲來。
一整天下來，他才知道她是多麼精力旺盛，而且胃口有多好！一路上就聽見她尖叫「好可愛」、「好好玩」、「好好吃喔」
這一天，他跟著她團團轉，再也沒時間去悲傷了。
「少擎哥，今天真是太好玩了，你說了有半個月嘛！那我們明天再去，就這麼說定了，我明早再來找你。」
沒讓庸少擎有回話的機會，夏詠詠三步並作兩步，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庸少擎不禁笑笑地搖頭，真是個活力十足的女孩，從一早閑晃到現在，竟然還那麼活力充沛。
回到客棧房裡，他的腦子仍然全都是夏詠詠嬌俏的影子，想起她的各種表情，他唇邊不自覺地揚起溫柔笑容。
「曜，你瞧瞧他這是什麼笑容，簡直就是花痴嘛！」秋無焰的聲音突然在門邊響起。
庸少擎這才回過神來，轉頭面對他們。
「是你們！」
「幹嘛？見到兄弟像是見到鬼似的，有這麼可怕嗎？」秋無焰一手勾住他的肩膀，「快說，今天一整天混到哪個溫柔窩去了？怎麼都不見人影？」
「別說笑了。」庸少擎收起笑容，拉開他的手，往床榻方向走。「我很累了，兩位請自便吧！」
「累？」秋無焰更加感興趣，「哇！這麼激烈喔！你和剛剛那個女人……你們這麼……唔唔！」
「你這個噁心的傢伙在胡說些什麼？我跟詠詠清清白白，根本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庸少擎捂住了他的大嘴巴。
秋無焰掙脫了他的控制，「詠詠？原來那個女人叫詠詠。」
他朝駱平曜曖昧地挑了下眉。
「你——」庸少擎有種想掐死人的衝動。
「別誤會，人家我可是很清純的，我的話中之意……當然也很清純。」秋無焰裝出一臉的無辜，「老大，我剛剛沒說什麼吧！」
駱平曜附和地促狹一笑。
「是啊！焰的確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想歪了。」
「就是啊！哈哈哈哈……」秋無焰快笑翻了，「看看他，多像個清純美少年，氣得漲紅了一張臉。我猜他接下來一定會說，他們只是去逛逛街、吃吃東西而已，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做。」
「本來就是這樣，你們兩個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庸少擎警告道。
「君子？曜，聽見沒？擎竟然說他是君子，我們是小人耶！哈哈哈……」秋無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還不了解這個二師兄嗎？花花公子的個性，怎麼可能說改就改？
而那個會自動跑到男人面前的女子，不是太單純的花痴，就是難得一見的豪放女。
然而庸少擎一貫風流的最大原則，就是不碰那些會麻煩死人的單純白痴。
如此說起來，那個女人自然歸屬於第二種豪放女類型。
要庸大少跟人家只是逛街、吃東西這麼循規蹈矩，恐怕沒人要信吧！
「你這傢伙，笑死你算了。」庸少擎不想理他，反正這傢伙是唯恐天下不亂，去搭理他沒好處。
「老實講，擎，你是不是動心了？」駱平曜臉上的表情還是一貫的淡漠微笑，但其實他是很關心。
「動心？」庸少擎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般，「你在胡說什麼？我跟她只不過才認識一兩天而已。」
「你和段芊漫也只有一面之緣，你就為人家心動不已，所以你這個人不能以常理論斷。」秋無焰不客氣地調侃。
提起段芊漫，庸少擎臉上又覆上了之前的陰鬱。
「搞什麼？又是這種臉色。」秋無焰無趣地道。
還以為他早已經忘記了傷痛，沒想到……
這花心得要命的傢伙竟然變成一個痴情種，老天不會下紅雨吧？
「抱歉！我真的很累了，兩位就讓我好好休息。」庸少擎下了逐客令。
「焰，走了。」駱平曜識相地說道。
「可是……」
「走了啦！你沒瞧見他真的很累的樣子。」他硬要把秋無焰拖出門。
出了門，秋無焰還是忍不住叨念。
「我以為那個叫詠詠的女子已經讓他忘記段芊漫了。」
「或許他是忘了，但你又雞婆的提醒他。」
「什麼我雞婆？我是為他好，如果那叫詠詠的女孩子能夠讓他重拾以往的意氣風發，我會很願意將那女的供起來拜。」
「知道了，慢慢來吧！這種事急不得的。」
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去，庸少擎輕嘆了口氣。
他真是幸運，能有這麼好的知己朋友，肯這麼為他著想。
人生不可能沒有缺憾、永遠順遂的。這點他必須承認。
忘了她吧！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淡忘對段芊漫的感情，不是嗎？
不過說真的，如果秋無焰不是那麼大嘴巴的提起，他今天一天根本沒想過段芊漫，因為一個夏詠詠，已經夠他受的了。
想起她開心的大笑，想起她大口吃東西的樣子，以及她對什麼東西都好奇的模樣……他的心似乎被填得滿滿的。
多麼期待明天的相遇，她會再出現吧？
是的，夏詠詠不但在隔天的清晨又出現，甚至隔天的隔天、再隔天，都準時出現在庸少擎面前。
「少擎哥你吃吃看，這烙餅簡直太好吃了，快咬一口看看。」她不避嫌地拿了自己咬過的烙餅遞給他。
「我吃過很多次了，你自己吃。」
「不要緊啦！你吃一口……我不管，你一定要吃一口才行。」
「可是我們兩個共食，這不太妥。」這丫頭，竟然對他如此毫無防範，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有什麼不妥的？吃我的口水又不會怎麼樣。」夏詠詠根本沒那種顧忌，「你是怎樣啦！怕我有病傳染給你嗎？」
「不是。」
「那你就吃啊！羅哩羅唆的，比我娘還煩。」她將烙餅塞到他嘴邊，「咬一口啦！」
庸少擎不得已，只好照她的話去做，免得她一直哇哇大叫，惹來更多路人的注意。
「怎麼樣？好吃吧！」
「很好吃。」庸少擎點點頭。
「呵呵！我就知道，這烙餅本來就很好吃，現在加上了本姑娘的口水后，就更美味了。」
「夏詠詠姑娘。」這是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人家開玩笑也不行啊！小氣鬼。」夏詠詠朝他扮了個鬼臉，「對了，你獨自到京城這麼久，你爹娘不擔心嗎？你家住哪兒啊？」
「我住杭州。我這麼大了，他們不會管我的。」
「真好！像我娘就太羅唆了，你知道嗎？我方才要出來，還差點讓她抓到呢！幸好我夠機伶。」
「那……你以後就少出來。」
庸少擎口裡這麼說，心裡卻有些捨不得。現在的日子很快樂，他幾乎忘記了眼前的女孩跟他認識不到幾天，而且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哎呀！你怎麼說得這麼容易？我才不會放過你呢！別忘了你說要教我武功的。」夏詠詠抓住了兩人之間的承諾當護身符，才可以名正言順地天天見面。
是的，她是很想學武功，但是學成了之後呢？兩人是不是就要分開了？
不！還不如慢點學，反正在他身邊，她一點也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
「我當然不會忘記。」
「少擎哥，你家住杭州好遠喔！那你家是做什麼的？」
「別這麼好奇。」
「那不然我告訴你一些我的事，我現在住在……」
「不用了，我不想知道。」庸少擎插話，「我們說好了，不過問彼此的事，輕鬆的當個好朋友，這樣不是很好嗎？」
「好朋友？」她看了他一眼，「很好嗎？」
她不知道耶！一想起兩人會有分開的一天，心裡就覺得好難過，她喜歡跟他在一起，喜歡這樣無拘無束四處遊玩的感覺。
難道他不喜歡嗎？
算了，不去想那麼多了。
有句話不是這樣說的嗎？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現在兩人在一起，就不要去想那些難過的事了。
「少擎哥，快看，那裡有人在踩高蹺耶，好有趣喔！我們快去看。」夏詠詠讓自己轉移注意力。
她不喜歡鑽牛角尖，自然得想辦法找樂子了。
夏詠詠拉著庸少擎往人群中跑去，其他的事，就別去亂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