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麗嬪心一震,臉色慘白成一片,這下是真腳軟了,幾是癱在侍女的手邊,結結巴巴道「君、君上……婢妾不敢……」

「你最好不敢。」他眼神冰冷,厲聲道:「記住你不過區區一低等嬪的身分,若膽敢再對娘娘不敬,就準備到浣衣巷待上一輩子吧!」

打入浣衣巷成最低賤的下奴,為宮中侍人侍女護衛洗衣搓衣,日日做的是最重最苦的活兒,這已是后苑妃嬪除死之外最可怕的懲罰了,怎不教麗嬪聞之嚇得花容失色、魂飛魄散?

「諾……諾……婢、婢妾保證日後會乖乖待在後苑殿里,絕不敢稍稍進犯娘娘

鳳威……必日日向佛祖祝禱娘娘芳齡永繼,富貴安康,千歲千千歲……」麗嬪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抖抖瑟瑟地癱跪在地,哪還有方才美人翩翩的模樣?

「好,既然麗嬪對娘娘有此誠心,孤便賞你玉佛一座,佛經百部,讓你抄經千卷,好好為娘娘祈福。」他嘴角微微上勾,「來人!送麗嬪回去,好生『看顧』麗嬪抄經,千卷經文未抄完,就是心不凈,心不凈就別出殿沾染俗事,添人心亂了。」

此皇令一出,就是把麗嬪打入冷宮抄經,一輩子都甭想出來了。

麗嬪面色慘淡若紙,整個人軟綿綿地被護衛架走……

今日之前,她還想著憑自己的美色和手段,把不起眼的皇后斗垮斗死,那也不過是小菜兒一碟,可是萬萬沒想到,不過一子錯,所有榮寵富貴瞬間成泡影,麗嬪這下連哭都沒處哭了。

元拓陰沉地看著麗嬪被拖走,濃眉動也不動,半晌后冷笑道:「就這點子手段,還想在孤面前挑撥孤與皇后的情分,當孤是死人不是?」

眾人屏息噤聲,不敢吭氣兒,四周靜得針落可聞。

「速速傳御醫至椒房殿為娘娘號平安脈,」他回頭凌厲地瞥了秀一眼,「另外通令全國上下,凡熟諳宋國小食的蔚子皆召進宮為娘娘制膳,若能有博娘娘胃口之喜者,賞千金。」

「諾。」秀忙應道。

他想了想,又道:「北齊使者不日抵魏,聽說北齊菜肴亦頗為美味,屆時記著也讓宮中御廚去學個兩手,指不定娘娘也愛吃。」

「奴下定當謹記在心,不會誤了差事的。」秀趕緊表忠心。

「嗯,甚好。」他滿意地頷首,隨即就要往椒房殿方向去,卻有寧壽殿宮人來稟太皇太後有請。

元拓眉心皺得更緊,卻還是強捺下渴望立時就見到自家卿卿的焦切心情,改步往寧壽殿去。

誰知一到寧壽殿,卻見太皇太后一反往日的刻薄高傲,眉開眼笑地一迭連聲喜喚道:「哀家的好孫兒來了,來來來,皇上近日國事繁忙,著實累著了吧?來人,還不快把哀家特地命人燉上的血燕端來,給皇上補補身子。」

如此刻意……元拓一聽嘴角揚得越高,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有勞老祖宗惦念著,真是孫兒的好福氣。」他皮笑肉不笑地在上位坐了下來,眸光驀然瞥見了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女,就坐在太皇太後下首替她老人家槌著腿,在見到自己時恭敬行禮,而後清清淡淡地微笑回座。

哪裡尋來的一個人淡如菊的美人兒,這般欲迎還拒,以退為進的勢態……老祖宗手段果然進益了。

他目光銳利地迎上太皇太后窺探的眼神,堵得太皇太后一陣氣窒。

這臭小子,不肖孫,那眼底的一抹諷笑是什麼意思?

太皇太后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半晌后強按下不快,笑得慈祥親昵地道、、「皇上這些天看起來倒累瘦了不少,想是皇后沒有盡心服侍……你別沖哀家瞪眼兒,哀家沒有怪她的意思,唉,皇后統理后苑,肩上擔的事兒太多了,自然是忙中有失,這也不是她的錯……」

元拓好整以暇端起那盞血燕,假意啜了一口,卻是沾唇即止。

自先帝曾在寧壽殿被太皇太后算計,飮下摻了催情粉的雞湯,結果和宮女亂性一夜,惹得母后氣急攻心病勢加重后,五歲的元拓就知道寧壽殿的東西和人一樣,都有毒,沾上了一星半點,不死也得剝層皮。

「老祖宗的意思是?」他放下了白玉盅,自袖中取出一方雪白大帕拭了拭唇,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趙兒,來,參見皇上。」太皇太后笑吟吟地親自拉起了那氣質冷清的美貌少女。「往後哀家可把皇上的身子交給你照顧調養了,要是能早日讓哀家抱上小孫孫,哀家必定重重有賞。」

趙兒如粉妝玉琢的臉上只微微一紅,隨即平靜地欠身一禮。「趙兒謹遵太皇太后懿旨,只是皇嗣之事事關重大,趙兒不敢妄擔此重責大任,還請太皇太后見諒。」

她明明是太皇太后一手欲將之推上魏帝龍榻的,卻膽大包天地違抗太皇太后之命,殿內眾人不禁倒抽了口涼氣,生怕太皇太后當場翻臉。

太皇太后臉色微變,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咬牙勉強一笑。「傻姑子,能在皇上身邊服侍乃是你天大的福分,若能誕育龍嗣,你更是我大魏的第一功臣……」

「趙兒能答允太皇太后的便是盡責照拂皇上龍體,精心庖制佳食補品,旁的請恕趙兒能力不及,請太皇太后責罰。」趙兒夷然不懼,昂然清朗地道,身姿亭亭卓然如仙人,風骨令人激賞。

不知好歹!

太皇太後面色陰沉下來,久久后,悶哼了一聲,厭煩至極地揮了揮手。「罷了罷了,哀家也不多這個事,討這個嫌了。皇上,這人要收不收,你便自己看著辦吧!」

元拓端坐在座上,深沉如星子的鷹眸直直地盯著趙兒,片刻后露齒一笑,端的是風華盡綻、顛倒眾生。

饒是沉靜如趙兒,也不禁有一瞬看呆了,終是迅速地回過神來,神情越發內斂溫雅。

「既是老祖宗的好意,孫兒就卻之不恭了。」他懶洋洋地道,「來人,從今天起,趙兒姑娘便是孤新封的玉嬪,賜住菊華殿,賞綾羅百匹,珊瑚樹一對。」

趙兒斂陣低首,靜靜一禮。「謝君上封賞。」

不卑不亢,榮寵不驚,果然是個別緻的人兒。

他嘴角略上揚,隨即起身,對看不出喜怒的太皇太后道:「孤還有政務待理,就先向老祖宗告退了。」

「嗯,去吧。」太皇太后不冷不熱地哼了聲。

直待元拓頎長偉岸身影去遠了,身後還跟著那有著絕世姿容的清逸少女,良久后,吳嬤嬤再忍不住問出口。

「太皇太后,那趙兒真不識好歹,以為她一朝飛上枝頭就能成鳳凰了嗎?若不是太皇太后您的恩賜,她——」

「你這老貨越發蠢了。」太皇太后笑罵了一句,眉眼儘是得意,哪還有半點方才的悻然不悅。「趙兒和哀家越是不親近,皇上就會越待趙兒親厚三分。那不肖的東西早就習慣同哀家唱反調,哀家不喜的,他就更要捧在手心上疼,這不,趙兒一表態,他不就傻傻落入圈裡,乖乖把人給納入后苑了嗎?」

吳嬤嬤恍然大悟。「老祖宗英明,真真神機妙算,就算讓老奴多長上千百個心眼兒,也想不出這其中的圈圈道道呀!」

「你們一幫子蠢貨別說相比哀家了,哪怕是連趙兒的一根頭髮都及不上。」太皇太后志得意滿地笑了,摩挲著指上戴的如血般碩大的紅寶石,老眼中精光畢露。

「皇上想甩開龐家,獨自坐擁這大魏天下,哼,哀家倒要看看,他要怎樣逃出哀家的股掌之間?」

椒房殿內,氣氛卻是沉滯凝重。

姚掩不住滿眼焦灼地看著坐在書案前的梅小法,雖然娘娘在知道了君上自寧壽殿納了一個新進美人玉嬪的消息后,手中的狼毫只是停頓了一瞬,隨即又仿若無事地繼續書寫,可她就這樣寫著寫著,已是寫了三個時辰了。

坐姿端正如一,一筆一畫,不停不歇,連稍稍喘息喝口水都沒有。

姚看得心驚膽跳,眼眶也不禁濕熱泛紅了起來。

「娘娘,您別這樣折磨自己。」姚再也忍不住,上前搶過了她手上的狼毫,埂咽道:「那、那個玉嬪也不過就是后苑裡的另一個新玩意兒罷了,君上只是嚐嘻

鮮,過後便會甩開手了,您、您千萬別往心裡去啊!」

梅小法抬起頭,白透如玉的小臉上,神情一片平靜,「本宮知道。」

「娘娘……」

「這篇『后妃賞罰卷』就要完成了,」她眸光望向殿外,輕輕地道:「待此篇結束,『大魏宮律』便可算圓滿功成,接下來本宮再花上一個月的辰光,就能將『大魏律』也修訂周全,往後大魏治國之策將法理有據,嚴密有度,世上將無人可再謬議北朝乃蠻荒無法無禮之境。如此,我嫁來大魏,也算是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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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太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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