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人,你覺得那位索姑娘的話可信嗎?」
兵部侍郎海域山的府邸氣氛低迷,手下紛紛問道:「最近費莫司龍居然和博冷桐、多爾夏他們聯手調查咱們,如果咱們私下訓練士兵一事被找到證據,那可就完了!原以為可以冀望索姑娘,但至今她似乎什麼都沒做,是不是該殺了她,免得她回頭對付咱們?」
「你們這是在數落我嗎?」海域山眯起眸,「你們可以怪我。但是萬萬別傷了索琳琅,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們。」
「可是大人……」手下都很詫異,「為什麼一直為索姑娘說話呢?」
「以後你們就會明白了。」他閉上眼,沉默了會兒又道:『你們可有對付費莫司龍的辦法?」
「據小的所知,過兩天就是他的師父禪雲大師的忌日,以往他都會於當天獨自到墳前上香,如果這次依舊獨自一人,便是咱們動手的大好機會。」手下獻上奸計,「明的不行,咱們就來暗的。」
「他為何獨自一人前往?」
「聽說禪雲向來不喜歡嘈雜,因此費莫司龍特地找了處幽靜之地安葬他,為了避開旁人的打擾,他每每單獨前往,所以大夥只知道禪雲葬於集風山,卻不知詳細的位置。」
「這麼說來這真是個好機會。」海域山勾唇一笑,「你要密切觀察他的行蹤,在這之前一定要做好準備。」
「是,屬下這就去辦。」
「等等。」海域山走向他,附在他耳畔說:「我還要你在那天一早到城南去干一件大事……」
「這是為了什麼?」他不明白。
「引開一些討厭的人。」
「是,小的這就去準備。」
手下一個個離開后,海域山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造景,「蓮兒,毒藥都給你了,你為何下不了手呢?該不會真的愛上費莫司龍了?」他深吸口氣,「不可以,你絕不能愛上他呀!」
已經十六年了,海家整整找了她十六年,如今重逢,她卻忘了一切,心裡只有他的死對頭費莫司龍,這教他怎麼咽得下這口氣?
這時,另名手下站在廳門外喊道:「大人,我回來了。」
「進來吧!」
海域山坐回主位,盯著他急促的問:「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
「稟大人,經過小的數天的調查並求證,索琳琅的確是索恩典於十六年前所收養的孩子。」
海域山狠狠眯起雙眸,「果真沒錯,她就是蓮兒。」
「大人,蓮兒是誰?」手下好奇地問。
「等我把她接回來,你就知道她是誰了,你下去吧!」既然已確定她的身份,他也可以專心對付費莫司龍了。
「是。」對方低著腦袋,退了出去。
海域山快步走到練武場,打算親自驗收訓練已久的士兵的成果,這次他絕對不能再掉以輕心。
「大人,你來了。」武都尉走了過來。
「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他們現在的情形如何了?」他問著總教頭。
「大人,他們都是咱們千挑萬選的菁英,經過這段日子的訓練,一個個都是高手啊!」武都尉非常有自信。
「好,那我就親自驗收一下他們的身手。」海域山掀起衣袂繫於腰際,一步步走向他們。
挑了幾個人過招后,他非常滿意的笑了笑,「很好,這下費莫司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哈……」
索琳琅坐在案前為心愛的男人縫製香囊。
長年習武的她對女紅實在不精通,就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棄這個醜醜的香囊?
「唉~~也不知道為什麼,都統每年這時候總要一個人離府上山,萬一在那種荒野地方被暗算就糟了。」小練一進房間,嘴裡就直嘀咕著。
「你說什麼?」索琳琅放下針線。
「今天是都統的師父的忌日,每年都統都會獨自上山祭拜,而你也知道都統有不少仇家,一個人上山很危險呢!」
小練的話讓她的心猛然一震,跟著她什麼話都沒說就奔出房間,直接來到費莫司龍的書房。
「琳琅,怎麼了?」他正打算出府。
「我陪你去山上祭拜師父好嗎?」索琳琅急切地說。
「這是我答應師父的要求,他不希望讓其他人得知他最後安身的地方。」他拍拍她的肩,「別擔心,我去去就回來。」
「連護衛也不帶嗎?」這教她怎能不擔心呢?
「我只准他們在山下等著。」望著她緊皺的眉,他彎起嘴角,「要你別擔憂,老是皺著張臉,簡直醜斃了。」
「我丑沒關係,只要你安全……」如果可以,要她拿命來換都沒關係。
「你這傻丫頭,別擔心,我會平安回來的。」他笑望著她,「等我們成親了,我一定會帶你去讓師父瞧瞧的。」
她點點頭,「好,我知道。」
「我準備一下就該出發了,你去小睡一下,醒來說不定我已經回來了。」他對她撇嘴一笑,拿來一本書,「這是我最喜歡的書,你如果睡不著可以看書打發時間,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你只要早一點回來就好。」她接過書,「我等你回來。」
「是,我一定會儘快。」拍拍她的小臉后,他便走出書房。
到了集風山下,費莫司龍便命手下守在山腳下,一人獨自往山上而去。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他發現有不尋常的腳步聲跟蹤著他。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來者,「你們是誰?」
「別問我們是誰,只要跟我們走就對了,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來人擺開架勢,嚴陣以待。
「你以為我會怕你們?」費莫司龍勾起冷笑,不羅嗦的直接朝他們進攻,動作之快令對方措手不及!
另對方料想不到的是,費莫司龍的武功奇高,以一敵眾竟還游刀有餘。
眼看情況不妙,其中一人大喊道:「你不擔心索姑娘的安危嗎?」
聞言,費莫司龍立刻變了臉色,用力拉住那人的衣襟,「你說什麼?你們把她怎麼了?」
「如果不希望她沒命的話,就跟我們走。」
顯然海大人想到的法子挺有效的,早知道如此便能輕易將他帶走,就不用蠻幹一場了。
「好,我會跟你們走,如果你們動了她一根寒毛,我絕不會放過你們。」費莫司龍狠戾地眯起眸。
「放心,只要你配合,我們是不會傷害無辜的人。」一群人揚聲大笑。
「別廢話,快走吧!」費莫司龍跟著他們離開,其實他心中已猜到是誰干出這種事了。
索琳琅回到櫻籬后一邊看書,一邊等待費莫司龍回來。
可是她始終是坐立難安,心思完全沒放在書上,只覺得時間過得好慢,怎麼也等不到他回來。
小練端了茶水進屋,索琳琅心急地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都統大人離府已經快三個時辰了,再不久天色就要暗下了。」小練望著窗外也不免憂心。
「這麼久了?」
「是呀!這下該怎麼辦?」小練也只能幹著急。
「阿宇在哪兒?」阿宇向來精明,應該可以想到好法子。
「我剛剛瞧見他在大廳與洛伯說話。」小練想了想。
「那我過去找他。」索琳琅離開櫻籬,匆匆來到府邸大廳。就見洛伯和阿宇仍在那兒竊竊私語著。
「洛伯、阿宇。」她上前問道:「你們可有都統的消息?」
「呃……索姑娘,我們也正為這事擔心著,護衛已經上山找了,現在只有等消息了。都統以往去山上祭拜,都不曾這麼晚回來,實在令人擔心啊!」洛伯十分憂急。
她皺起眉,「不行,我要去找他。」
「索姑娘,我們並不知道禪雲師父的墳地在哪兒,你這樣盲目的找,恐怕只是徒勞無功。」洛伯勸道。
「可我等不下去了,我要過去看看才行。」她隨即往外直奔。
阿宇見狀便道:「等等,我陪你一塊兒去。」
當兩人趕到山下,幾名剛搜尋下山的護衛上前對她說:」我們在山上四處繞了圈,非但沒找到禪雲師父的墓,也沒有大人的蹤影,倒是發現許多凌亂的腳印,還有打鬥的痕迹。」
「什麼?那些腳印都是新的嗎?」阿宇急問。
「對,是新的。」護衛回道。
「不好了,該不會有人已先行圍堵了都統,否則這座山平日很少人出入,怎麼會有奇怪的腳印?」阿宇直覺猜測。
「我們上去看看好嗎?」沒有親自去找,她實在不死心。
「好,一起上去吧!」阿宇帶著索琳琅上了山,在上頭繞了幾遍,連她的腳都磨破了,卻還不肯放棄。
「索姑娘,天色都暗得看不見路了,還是下山吧!」阿宇看出她走路一跛一跛,肯定是傷了腳。
「不,沒找到都統,我絕不走。」她跪在地上落下了淚。
「再這樣茫無頭緒的找下去,也找不到都統的,快回府吧!」阿宇不顧她的堅持,與護衛們硬是將她帶下山。
麻木地坐在房門外的索琳琅,直見東方射出第一道曙光時,忍不住掩面痛哭。
他失蹤這麼久,肯定出了事,只是他到底在哪裡?
海域山!突然,這名字閃進她腦海,她立刻站起來,決定去找救兵。
她先後去了博冷桐、多爾夏、納蘭易風的府邸,但巧合的是,他們全都趕到城南處理一件棘手的案子。
如今可以求救的對象就只剩下海蘭郡主了。
雖然很唐突,但索琳琅還是前去廉慶親王府見海蘭郡王一面。
「你說什麼?費莫司龍被兵部侍郎抓去了?這怎麼可能?」海蘭郡主並不相信。
「我說的是真的,拜託……求求你一定要救他。」索琳琅跪了下來,「如果你肯救都統,我願意退出。」她忍痛說道。
「哈……我才不要你退出,我海蘭要個男人還不容易嗎?你還是快走吧!別讓我看了礙眼。」瞪她一眼后,海蘭郡主便領著丫鬟回房。
「算了,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索琳琅回到府中,從房間拿出海域山交給她的兩樣東西,來到後山,將手中的煙火球往遠處一扔,頓時煙花四射。她相信海域山的手下應該會察覺才對,接下來就只有等待了。
她在原地來回不停的踱步,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她終於看見海域山慢慢朝她走來。
「你找我?」他笑開嘴問道。
她點點頭,走上前,「費莫司龍是不是在你手裡?」
「為什麼這麼以為呢?」海域山裝蒜地笑笑,「你對我的恨意似乎比以往還深,你該不會真的被費莫司龍給迷惑了?」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要見他。」她握緊拳,壓下內心的急躁。「你就這麼確定他在我那兒?」海域山挑起眉。
「本來我還有點猶豫,但是現在我看見你的笑容,已能百分百確定。」她走向他,「請你放了他,我願意拿我的命來交換。」
海域山的臉色倏然下沉,「你……你真的愛上他了?他也是因為你而自願被縛,你們兩個還真是——」
「你說什麼?他為了我而自願被縛?」她眉頭輕蹙,想了想驀然明白,「你拿我要脅他?!」
「沒錯,就是這樣。」
「你太過分了,為什麼要這麼做?」索琳琅激動地對他出拳,「快放了他,我要你放了他。」
海域山輕易地閃過她的攻勢,「算了吧!我勸你徹徹底底的忘了他。」
「意思是你會殺了他?」她全身顫抖地問。
「是他逼人太甚,殺了他也不為過。」
「好,那我就陪他一起下黃泉。」她從腰間拿出他給她的毒藥。
索琳琅正要將毒藥吞下,海域山忙喊道:「別吃!你不能吃……」
「為什麼?我不過是個陌生人,我死了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她擰眉說。
「當然有關係,你……你是我的親妹妹,海蓮兒。」他大聲說道:「我本來不打算這麼早告訴你。」
「你說什麼?」她嗤笑,「說笑話嗎?可惜我現在沒心情聽。」
「我是說真的,十六年前索恩典將你從家裡抱走,五年前我終於查出你的下落,但索恩典怎麼都不願承認他做的事。」海域山憤怒地說。
「所以你就殺了他?」
「我沒殺他,我只是要了點手段,他自知理虧,這才自盡的。」他急急解釋。
「你說他是自殺的?」她搖搖頭,「不是,這怎麼可能?」
「你若不相信,可以去問問當初驗屍的仵作。」海域山盯著她的眼道。
「好,我會去查,那你又要怎麼證明我就是你的妹妹?」這一切未免太令人不敢相信。
『我調查過你,確定你就是蓮兒,加上你頸上的胎記……我猜你的右臂也有塊胎記,對吧?」他眯起眸說。
他的話果真讓索琳琅震住,她摸摸自己的右臂,「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偷看的?」
「我有可能看得到嗎?你到現在還在懷疑我說的話?」他無奈地說。
「這麼說你真是我大哥?」她疑惑地想了想,「算了,無論是或不是,都請你放了費莫司龍。」
「你為什麼非要我這麼做呢?」
「因為我愛他。」她手拿著毒藥,「如果不能見他一面,我就立刻服毒自盡。」
「住手——我找你找了多久你知道嗎?」海域山抓住她的手。
「那就成全我的愛,否則我也無法獨活。」她痛苦的流下淚來。
「你——看來你是真的愛他。」海域山嘆口氣。
「放了他好不好?」她祈求地問道。
「那他會放過我嗎?」
「我會求他,他一定會答應的。」她緊抓著他的手,「如果你真是我大哥,就答應我。」
海域山蹙起眉,遇到這情形只好認了,「算了,你跟我來吧?」
「哥,謝謝你。」索琳琅激動地說。
他閉上眼,搖搖頭,「先別謝得太早,如果他不肯放過我,我還是會殺了他。」
「是,大哥。」只要能救費莫司龍,要她喊他什麼都沒關係。
當費莫司龍見到索琳琅,大為震驚,「怎麼回事?你也被抓了嗎?海域山那傢伙可有對你怎麼樣?」
「沒有,他沒對我怎麼樣,你呢?還好嗎?」索琳琅關心地檢視著他。
「我沒事。」
「你真傻,為什麼要跟著他們回來?如果你怎麼了,我該怎麼辦?」想起他可能遇害,她仍會顫抖。
「就算我不在了,你還是得好好活下去。」他輕拂她的臉。
「我才不要。」她緊握著他的手。
「對了,你是怎麼進來的?難不成海域山……」
「不是,而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現在腦子裡還是一團亂。」從海域山那裡得知的事,讓她至今仍恍恍惚惚的。
「我替她說好了。」海域山走了進來,「她本名叫海蓮兒,是我的親妹妹,從小就被索恩典給抱走……」
「什麼?原來她是你妹妹?!」費莫司龍同樣驚訝。
「聽你的口氣,好像知道她的身份?」
「我不知道,但是索老前輩曾提過女兒是他抱來的,卻沒說明她的來處。」費莫司龍輕輕一嘆,「我爹提過……這麼說是真的了!」索琳琅身子一晃。
「索老前輩的夫人原本生下一名女娃,但後來女娃死了,索夫人的精神就變得極度不穩定,只要看到別人的孩子就搶,還哭喊著是她的孩子。索老前輩不忍心見妻子如此難過,於是在一次北巡時,將客棧隔壁房的女娃給偷抱走。」費莫司龍說著當年索恩典告訴他的事。
「那正是我額娘抱她回江南探親的時候。」海域山解釋。
「那麼索老前輩是你殺的嗎?」費莫司龍朝他跨近一步。
「我沒殺他,只是逼他把妹妹還給我,否則便要將此事公諸於世。」海域山皺著眉,「誰知道他竟然就自盡了。」
「那爹娘呢?」
「你是正旗人,得喊阿瑪、額娘。」海域山輕嘆口氣,「他們早在三年前便先後去世了。」
「天……我連見他們一面的機會都沒有。」索琳琅捂著臉輕泣。
「這一切始作俑者就是索恩典,你還要替他報仇嗎?」
「雖然他把我抱走,但他真的很疼我、照顧我。」索琳琅實在無法怪罪自己的養父,「不管怎麼樣,你說要放了費莫司龍,就不能反悔。」
「那你答應我的事呢?」
「這……」索琳琅轉向費莫司龍,「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又是我哥,不要再強逼他了,他也知道錯了。」
「他會知錯?」要他如何相信?
「說知錯太牽強,但我日後不會再干這些事,妹妹找到了,我也得為她想想。但是你也得反省,我之所以越做越錯不都是因為你嗎?」海域山怒視著費莫司龍。
「因為我?這是什麼笑話?」
「你每次都在皇上面前搶盡風頭,所以我恨你。之後發現你和索恩典有來往,所以我特地挑你去江南的時候去找他,本想找回妹妹后再找你算帳,哪知道卻將腰帶遺落在那裡。」他眯起眸說。
費莫司龍輕嗤,「呵!還真會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
「你——」
「夠了,你們兩個不要一碰面就像仇人一樣。」索琳琅制止他們爭吵,對海域山說:「哥,過去的事就別再說了,我要帶他走了。」
說完,索琳琅便將費莫司龍拉出去,海域山見狀可惱了,「這種賠錢貨,我千方百計找回來幹嘛呀?」
不,他才不會便宜了費莫司龍,要娶他妹還得先過他這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