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任由樓然將她直直拉往他的卧室方向,曲耘禾還有心思打量沿路看到的,繼續感嘆:「你家沒怎麼變呢,記得以前李姨每三年就要找人重新裝潢設計一番,風格務求時尚新穎。」
「她現在還是那樣,舊金山那邊的宅子就是三天兩頭折騰著,我爸受不了,只好在隔壁另買了一幢居住,然後我爸那幢房子就成了我媽房子施工期間的暫居地了。」樓然隨口回道。
「呃……樓叔與李姨好像中年過後,感情反而好一點了?」
「或許吧,反正他們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婚,對彼此的要求都不高,都有自己的生活與喜好,一直很理智,至少從來不會在孩子面前吵鬧爭執,這種夫妻生活好不好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他們那樣才真的叫湊合著過日子。」
樓然將曲耘禾帶進卧房,打開燈,他的卧室佔據整個三樓一半的面積,寬闊的房間里結合了書房辦公功能、起居室功能、視聽室功能,當然原來就該有的大床、大更衣室、大衛浴間,仍是很舒適的存在。
整個四十幾坪的空間沒有牆壁與屏風來阻隔視線,充滿了舒曠感,只在每個小區域間,以半人高的五斗櫃、置物櫃或者高到天花板的鏤空書架來區隔,動線規畫得非常理想,可以很流暢的走完整個空間,而不會覺得被什麼阻擋,還得閃避。
「你現在的卧室比我那間小房子大兩倍以上吧?」記得以前沒這麼大的。
「三年前改的,那時你病重,我幾乎都在醫院陪你,我媽一邊準備長居美國,一邊對這幢宅子做最後一次整修,我姐早就嫁了,我爸媽也都決定去美國養老順便打理那邊的公司,這邊宅子以後主要的居住者就剩我和樓烈,就把二樓跟三樓的格局做大幅度改動,三樓歸我,二樓歸樓烈。」
「三樓除了卧房,還有什麼?」
「健身房,琴房,還有三溫暖室。」樓然說完,盯著她,又道:「當初我媽本來還想規畫一間育嬰房的,但我拒絕了,如今想來,還是老人家有遠見。」
曲耘禾被他意有所指的話給弄得心亂,都要開始緊張起來了,於是有些不自然的轉移話題,環視著他的大卧室,輕笑道:「一望無際吶,完全不用擔心牆壁的隔音問題,對吧?」因為根本就沒有牆壁,而整個三樓都是他的……
「想來我媽當初真是太善解人意了。」他緊緊盯著她,嘴裡還配合著她閑談,但眼底的火光表達出的可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她怎麼轉移話題,不管她有沒有企圖迴避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都不能阻止他決定要做的事。
曲耘禾發現自己真的有些緊張了,原本她以為自己不會的,當他們終於接吻的那一刻,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以為在做好了心理準備之後,既然同意讓一切該發生的都發生,就不至於緊張,甚至還應該會因為好奇而產生期待,躍躍欲試的心情,會大過尷尬緊張……
但,錯了,她現在緊張了!他那雙火熱得像可以焚毀全世界的眼,帶給她奇特的壓力,讓她生平第一次對樓然這個人產生一種戰慄的情緒,不,不是出自恐懼的原因,也不是一般小女人面對初次性事定然會產生的猶豫退怯,而是,他對她的渴望,太超過她想象的極限,那種極端的渴望,更像是趨近於絕望……
他,怎麼會這樣的渴望她?渴望得像飢餓至極的猛獸在捕獵,不僅勢在必得,好友一種你死我亡的決絕!她的存在,或者說曾經的死亡,對他造成的傷害,竟這樣深嗎?以至於他無時無刻的要確認著,她在,她活著,她屬於他。
他對她的在意,過度到讓他顯得狡猾而瘋狂,但他毫不在乎,坦然的讓她看見,而這,終於讓曲耘禾向來溫和平穩的心為之戰慄了,他與她都是聰明而理智至極的人,就算爭強鬥勝,卻從不患得患失,種種奮鬥與努力在面對不一定成功的結果時,也能聳聳肩的想著,下次再來。
而她,竟成了這麼高傲自負男人失控與失措的特例。
稍早那一吻,讓所有的隱忍試探克制都像一片紙被輕輕撕裂開來,情感再無遮掩,赤坦以對,情慾也隨之而來,洶湧如海嘯,再不肯被壓抑。
所以當他打算留宿,她不意外,也是允許的,而當他發現留宿不是好主意之後,曲耘禾也沒奢望今天種種就到此為止,樓然會乖乖離開,回家睡覺,改日再戰,因此當她被他拖出門,帶上車,一路奔回樓宅,就知道樓然打算讓所有能發生的親密事,都在今天一口氣做完……
如果只是做愛,如果只是出於對性事的好奇,那她是完全不緊張的,也極願意跟樓然一同探討這件事的神奇——就像他們一直以來共同經歷的那樣。
卻沒料到這些種種的背後,竟是背負著這樣巨大的恐懼,因為他在意,在意到瘋狂,所以一定要緊緊抓住。
曖昧到令人窒息,喘不過氣的張力,再度瀰漫在空氣中。
「樓然,你想好好談一下嗎?」曲耘禾的聲音從干啞的喉嚨間好不容易擠了出來。
「現在?不可能。」他知道她在想什麼,那雙眼說明了一切,但不,至少現在不行,他都快爆了,再也等不了!
「你的心態出了問題,那是不健康的,對你有害的。」比起做愛,曲耘禾覺得讓他得回平常心更重要。
「不,一點問題也沒有,我覺得很好,一直很願意保持這樣。」如果對豐禾的在意是一種病,那他不願意痊癒。
「樓然,做愛只不過是精力的發泄,不能解決問題,也不代表擁有。」
「我同意,但,今天不做,明天會後悔。」樓然沉聲道。
「噗!」曲耘禾控制不了的笑了出來,什麼緊張曖昧的,立即都被攪得煙消雲散了,「在這種時候竟然說這樣的話,你夠了!經國先生的名言不是這樣用的好吧。」害她現在想沉重都找不回情緒了。
「意思是一樣的。」樓然輕笑,無聲的走近她,將她的腰摟住,緩緩帶回大床的方向,「而結果,也是一樣的。」
然後,樓然就跟經國先生一樣,排除萬難,去做了讓他們永遠不會後悔的事。
而且,得到滿意的結果。
經國先生永遠被青史銘記。
而樓然的志向沒有那麼偉大,他只想要被曲耘禾一人銘記在心底。
永遠太遠,他看不到,他只要很近很近的,這一輩子就好。
第九章我要我們在一起
「在想什麼?」
「我對你很失望。」悶悶的低語。
「失望?那太好了!我正想多多努力,努力不懈,夜以繼日,無止無休,你給了我奮鬥的目標,我保證誓死做到讓你說一聲滿意為止。」
「……剛開葷的老處男真可怕。」她喃喃抱怨了下,正色的看他,「你知道我的意思對吧?知道我說的失望是什麼。」
「知道又如何?」他一點也不想談。
「你不該有這樣大的弱點……至少,不該輕易讓別人看到,讓別人知道怎樣就能輕易惹到你發瘋,失去冷靜。」
「我的弱點只有你——你的死亡,或你親手傷害我,其他人就算知道,又能怎樣藉由你來挾制我?」全世界也只有眼前這個人可以教他發瘋失控。
「我不喜歡你這個弱點。」聲音悶悶的。
「我倒是滿喜歡的。」他低啞笑著。
「要是哪天,我仗著這點,存心傷害你呢?」
「如果有一天你打算傷害我,我也只好讓你隨便傷害了。」好認命的口氣。
那麼委屈的語調,那麼色情的吻,黏黏纏纏在她光滑的肩背上作怪……
曲耘禾見他如此低姿態,也就只好閉嘴不再談,推了推背後糾纏不休的光裸軀體,「好不容易洗好澡,全身清爽了,不想再弄得一身汗,你閃開點。」
「我們可以再去洗一次,浴室一點也不遠,不想走路的話,我可以抱你去,我力氣還多著。」
樓然不管不顧的糾纏她,在她臉上身上亂吻一氣,只一下子,她身上又滿是他的味道了。
「你安靜個五分鐘吧。」曲耘禾嘆氣,「整夜也沒睡多少,就算現在不想睡,至少該讓你過度亢奮的情緒鎮定下來,不然你今天哪來的精神上班?」隨手抓過床頭柜上一隻手機,看了上頭顯示的時間,道:「哎,都八點了,等會你還得送我回去換衣服,一路往返下來,恐怕我們都遲到定了。」
「幹嘛回去?你的衣服這裡就有。」他以牙齒輕輕扯著她耳垂。
「我說的是女裝,而不是以前當男人時留在你家客房的那些衣服。」
「你怎麼會以為我還把你一以前的衣服留著?」他將她側躺的身體扯成平躺,吻了她唇一下后,目光相對。
「沒留著?」
「都燒給你了,就怕你在陰間饑寒交迫,無處容身,也不管真的假的,反正能燒的都燒給你了。」他靜不下來的大掌抓了她一撮秀髮玩。
「我猜,你燒的還不止是我用過的物品,還有金紙鋪賣的那些唬人的陰間專用之豪宅房車丫鬟奴才這類的吧?」
「不止,還有白堊紀間專用VISA無線卡、IPHONE手機、IPAD平板電腦等。」樓然回答得很正經,並且問:「收到沒?」
「……恐怕是寄丟了。」假假的遺憾狀。
「那代你收到那份豪華郵包得人,現在一定成為陰間一方富豪了。」
「……我想有機會他肯定會報答你的大恩大德。」翻白眼,說回正經的,「這邊怎麼會有我能穿的衣服?」
「上次我們一起去東區給你添購衣服用品,除了送回你公寓的那些,回頭我就照著那些尺碼又找店家備了一份,分別放在這裡以及市區公寓那邊。」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敗家得這樣厲害?」
「不,我從不敗家,我現在開的車是公司配的,市區那間公寓,也是公司配的,以前某一期的《高豐大聲說》還把我封為高豐守財奴之主,清點我全身上下衣食住行,既沒以最頂級名牌加身,吃飯也多在員工餐廳,什麼名車華宅,也都是公司配的陽春款,說我簡直是全世界最沒派頭的大老闆了。」
「陽春款?你開的可是賓士呢。」這樣還叫陽春,讓那些騎機車、搭捷運上班的人情何以堪?
「同樣是賓士,價格也分一千八百萬或一百八十萬的,我當年訂製主管福利規章就明訂了,董事長、總執行長等級,配五百萬以下房車,與五十坪以內的市區公寓住宅,我現在開的是二百四十萬的賓士、住的是三十五坪的單身公寓,很節儉持家吧?」他很自豪於身為一個孜孜悠悠為公司省錢的大老闆,以及,為國家增加稅收、不趁機鑽漏避稅的優質企業家。
「你下面那些主管一定很埋怨你。」就算規章允許,但誰敢使用超過大老闆的福利啊!
「就算他們用得比我好,只要規章允許,我也不會怎樣啊!」他聳肩。
「他們也許相信你不會怎樣,但基於對你的尊重,也不好僭越。」
「那就不管了,反正每年發給他們那麼多分紅,他們大可捨棄公司分配的陽春款,去買個幾百萬幾千萬的名車來炫富,誰阻止他們了?」
曲耘禾不再談這個話題,推了推他,「那些衣服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