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是以過來人的經驗給予忠告,越不可能發生的事越容易發生,我……咦?承承、堂堂,你們要到哪玩呀?」他的乖孫,精力充沛。
看著一對可愛的小金孫走過去,管爺爺笑眯眯的眯起眼,招手一喚。
「我們要去放風箏。」管堂搶著說話,雙腳一蹲學兔子跳。
「喔,放風箏呀!你們精神真好,奶奶還買風箏給你們玩。」老婆子寵孫子,什麼都捨得花錢。
「這不是奶奶買的。」乖巧的管承偷偷看了眼正在生悶氣的高大背影。
「是你們川爺爺嗎?還是珍婆婆?」他們呀!省吃儉用不用在三個女兒身上,偏寵什麼都有的雙胞胎。
兩顆小腦袋同時左右甩動。「不是。」
「咦,那我猜不著了,誰會這麼客氣,送來兩隻娛蚣和蠍子的風箏。」如果要討好他,應該是茶葉和好酒,老人家的小嗜好。
喝酒好助眠,清茶潤肺。
「是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拾叔叔。」他脾氣好好喔,常帶些彈珠、公仔來送他們。
「什麼,姓拾的入侵「瀧之屋」?」
康永澤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聽到拾文鏡連他最後的地盤也敢登門入室,毛髮一豎,倏地轉頭,齜牙咧嘴地露出吃人兇相。
「對呀!他在主屋陪小亞姐姐聊天,小亞姐姐笑得捧腹。」太奇怪了,康叔叔的臉怎麼黑了,小亞姐姐開心不好嗎?
「好呀!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看我怎麼收拾他。」康永澤沉著臉,一副要上陣殺敵的樣子。
網上的魚還在烤著,燒紅的木頭劈啪作響,他把吃了一半的魚頭一丟,人就如火燒屁股一般,一刻不停留地奔向櫻子奶奶所下的禁區。
而管爺爺還優哉游哉的釣魚,事不關己的享受垂釣的樂趣,順便偷兩口魚肉嘗鮮。
「承承、堂堂,要不要吃魚?剛烤好的,正鮮甜。」不吃白不吃,別浪費了。
兩個小孩發嗯地搖著頭。「爺爺,你偷捉魚,你不乖。」
「哎呀!魚是我養的,吃幾條有什麼關係,你們來嘗嘗看,真的很好吃。」他咬了兩口,表示甘甜鮮嫩。
「會不會中毒啊?那是觀賞魚耶!」爺爺好殘忍,吃他的花花和小乖。
「中毒?」呃,應該不會吧!
管爺爺遲疑了下,悄悄地把嘴裡的魚肉吐掉。
「奶奶要是知道你偷吃魚,一定會很生氣。」奶奶每天早上都會餵魚,跟魚說話。
一提到老婆,他脖子縮了縮。「不告訴她,她就不知道了。」
他想著,待會再叫物部川買幾條補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天換日。
「可是她有看到你們在烤肉呀!還說你的煙太大,要是熏死她一條魚,她跟你沒完沒了。」管承背得很熟,一字不漏的照念。
「什、什麼,她全看見了?」他拿釣竿的手微顫,疑似中風的前兆。
管堂嘻嘻哈哈的指向主屋。「你看嘛!奶奶不是坐在那裡,她捂著嘴在笑。」
笑?
管爺爺眯起有些老花的眼,看向有些距離的菱形窗檯,一抹笑得花枝亂顫的身影漸漸清晰,妻子那頭半白的發跳入視線里。
有古怪,這老太婆在高興什麼,都七老八十了,還笑得像十七歲的少女,一點也不含蓄,笑聲之大連耳背的他都聽得見。
等等,不對,剛才金孫說拾叔叔在主屋,那他妻子也在主屋,不就是……
一想到拾文鏡老少成宜的中年魅力,那不顯老的帥氣外表最容易迷惑女人,管爺爺一雙老眼驀地睜大,哮喘似的抽了口氣。
哎呀!那傢伙不會連他老婆都拐了吧!
「爺爺,你釣中魚了耶!」管堂驚呼。
什麼魚,他現在哪有心思管那種小事。「好好好,你把它拉起來,放在網上烤。」
雙胞胎一聽,沒人敢碰釣竿,他們才不要當殺魚兇手。
「爺爺,你要去哪裡?」哇!他跑得好快,不是說骨頭酸痛?
「我去搶老婆……」
「嗄?」什麼意思?
「呃,尿急。」非常急。
「喔!」尿急不能等,不然會尿在褲子上。「爺爺,你的烤魚……」
管爺爺根本沒聽見孫子在喊什麼,他跑的速度可不輸年輕人,康永澤前腳剛到,他只差不到一分鐘,氣喘吁吁地也要湊熱鬧。
「哥哥,魚要怎麼辦?」有生有熟,還有半顆死不瞑目的魚頭。
管承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他偏著頭,很認真的想著,「把它放生。」
「放生?」管堂眨著無邪的大眼。
「嗯,都放到池子里。」奶奶說看到受難的小動物要放了它,這叫積陰德。
「好呀,好呀!我來幫忙。」最愛幫忙的管堂手舞足蹈,連忙放下手邊的風箏。
小小年紀的雙胞胎哪曉得「放生」的真正含意,只見他們手忙腳亂地把釣竿上的魚,連同釣竿,一同丟進水池裡。
而後又自作聰明的把烤熟的魚丟下去,以為魚遇到水又會活過來,三、兩下全丟個一乾二淨。
池裡的錦鯉一見有物拋下,驚慌得四處逃竄,數量龐大的魚群互相推擠,有幾條急著想游開,卻方向不辨,砰的撞上池裡的大石頭,死了。
「哥哥,火呢?」還在燒。
「用葉子把火蓋起來。」沒看到就好了。
小朋友就讀的幼稚園有教過火災的防範法,遇到燃燒的火時,要用水沖灌或用沙子、泥土覆著,杜絕火源蔓延。
但他們畢竟還小,就算再聰明,對於老師的講解還是一知半解,在找不到沙子和泥土的情況下,只記得要找東西把火蓋起來,而幹掉的樹葉枯枝唾手可得。
於是兩人把院里的葉子全掃起來,往火上一堆,然後開開心心的手牽手,要到外頭放風箏。
「呵呵……真的有人把日本清酒當白開水喝了,醉得不省人事呀。」
「是的,夫人,外國人通常以瓶身來監定年份,他們只認得紅酒和白酒,對於亞洲國家的酒類不甚了解。」在某種方面也算是種族歧視,至少他沒見過歐美餐廳擺上一瓶高梁。
「哎呀!真是糊塗,光是用聞的也聞得出酒味,怎會一古腦地往喉嚨灌?」準是個迷糊鬼、急性子。
「也許他太渴了,看到桌上有杯水,拿了就喝。」莫筱亞看櫻子奶奶笑得開心,便也湊上兩句,引她開懷大笑。
來「瀧之屋」的訪客,都必須得到櫻子奶奶的允許才得以進入,只有她點頭,外人才可以隨意走動,探幽尋秘。
私底下偷偷潛入者,則要看她心情好壞,有時她會睜一眼、閉一眼,任由人暗通款曲,有時她會命物部管家報警處理,甚至直接把人丟出去。
可拾文鏡是例外中的例外,他一來拜訪,櫻子奶奶沒二話的放行,而且熱情的招待,當是座上嘉賓,閑話家常,言笑晏晏。
兩人有點像忘年之交,越聊越投機,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有多喜歡眼前這位涵養豐富的男人,不時因有趣的對談而發出愉悅笑聲。
「不,你錯了,他是忘了戴近視眼鏡,將瓷裝的飲品當深海水,還以為那是少見的貴族用品。」拾文鏡分享著坊間小趣事,以友人的親身經歷為話題,拉近距離。
「呵……你說的那個朋友是義大利人還是法國人?我下回親自去瞧瞧他。」她也好些年沒出國走走了。
「是法國南部,他有三座葡萄莊園,家族事業以釀酒為主,夫人想買好酒可先知會我一聲,我讓他把最好的酒給你送上。」送禮要送到人家心坎上。
「好、好,哪天我去逛逛,看看葡萄成熟的盛況。」被群山綠意環繞,應該是不錯的享受。
「如果不嫌煩,我樂意當嚮導,陪夫人共同徜徉綠色國度。」他說得誠懇,眼底不見虛偽。
櫻子奶奶一聽,當下心花怒放,讚許他知情識趣。
「小花蕾,你有沒有興趣到歐洲一游,荷蘭的鬱金香花田、法國的田野之旅、瑞士搭阿爾卑斯山的觀光纜車。」他提出邀請,以明媚風光使人動心。
拾文鏡是真正有智慧的人,年歲上的增長更讓他為人圓滑,心細如髮的在小處上下工夫,處處有令人驚喜的貼心,不因事小而忽略。
他做到了面面俱到,且不給人帶來心理壓力,以幽默趣談人深談,不躁進、不唯諾,嗓音始終如珠玉般清潤悅耳,給人舒心的良好感受。
若選丈夫當選這麼好的人,他會是很好的守護者。
「叫我小亞就好,別喊小花蕾,聽起來怪難為情的。」她也不習慣,很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