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欲乘風去兮

第二十五章 欲乘風去兮

紀采愛憐的拍著明玉的背,柔聲安慰,「哭吧,使勁哭。哭出來就好了,眼淚會把所有的痛苦都沖走的,哭完了就全忘了。」

明玉終於哭累了,沉沉的喘息著。紀采衣服已經被打濕了,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她低頭看看早就哭花了妝的明玉,哄小孩似的說,「好了啊,不哭了。看你都哭成小花貓了。來,補補妝。」

這古代的化妝可難不倒紀采,一共就那麼兩樣東西,想不會都難。她輕輕擦去明玉臉上的淚痕,把混了珍珠粉的妝粉輕輕撲勻,在兩腮淡淡的補了點胭脂,唇上也塗了些,又重新描了描眉。頭不會梳,只好簡單攏了攏,釵子正了正。

「大功告成,漂亮公主變身完畢!」紀采舉著銅鏡調皮的看著明玉。

明玉已經平靜下來,忍不住笑了,拉過紀採的手,「我這是第一次和別人提這事,現在心裡舒服多了。這幾年一直憋在心裡,只能晚上偷偷哭。」

「算了,別去想了。以後皇上一定會補償你的。」

「我以後不會再嫁人。」

「不能這樣想,公主。這個駙馬你連樣子都沒見過,幹嘛為他守寡呀!」

明玉的臉沉了下去,紀采心裡嘟囔,「說錯話了?唉,怎麼總是忘了自己只不是一個小宮女的身份?真是的!」

她剛要說點什麼補救一下,明玉擺擺手,「我累了,想歇會兒。你把東西收了吧。」

「是。」

紀采把嫁衣拿下來,輕柔絲滑如擁了一懷的紅雲,她愛不釋手,真想看看穿在自己身上是什麼樣子。

「怎麼就不穿越成公主呢?偏偏是個小宮女,真是倒霉的時候連喝涼水都塞牙!」她疊好衣服放回錦匣,剛要蓋蓋子,一眼看見從地下撿起來的那塊白綢,「咦,這是什麼?」

「那是見喜布,這你不會懂的。快收拾好,我想睡一會兒。」明玉有些不耐煩。

見喜?紀采想起初夜那一說,而自己居然還擺弄個不停,都快把這塊布放到鼻子下了,突然感覺有點噁心,手一松,白綢飄落到地上。

「可是公主,新婚之夜你不是沒有和駙馬他…他那個,怎麼…這布上有紅印?」白綢上隱隱現出紅痕。

「什麼?快拿來我看!」剛倚在床邊的明玉一下子站起來。她接過白綢抖落開,是幾行字,紀采也伸過頭看。

白綢上的紅字很扎眼,「忠孝難兩全,公主完璧還。此情不敢忘,他世再結緣!」

是血書!看看上面斑駁的字跡,再看看明玉早已煞白的臉,這是……駙馬……,天呀!紀采捂住張大的嘴巴。

明玉的手不停顫動著,死死攥著白綢,青筋都爆了起來。那張因為痛苦變得猙獰的臉,讓人不忍再看。

怎麼會是這樣?駙馬是因為知道跟公主不可能有結果,革命成功不可能和公主生活,革命不成功也不可能和公主生活,所以他根本連碰都沒碰公主,更連面也沒見一下,是想公主恨他吧,可是又幹嘛寫下這個東西呢?這樣拖泥帶水會死人的!

紀采不知說什麼好,也不知做什麼好,只好獃立著。

「把這個,也收回去。」明玉面無表情的遞過白綢,回身躺在床上。

「嗯。」紀采鬆了口氣,把東西躡手躡腳的收拾好,拿起被子輕輕蓋在明玉身上,轉身想趕緊溜出去透透氣。

「采蘋,」明玉突然叫住她,把紀采嚇了一跳。

「什麼?公主?」

「你猜駙馬留下這些字是什麼意思?」

「嗯,這個…」紀采有些為難。說明他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唄,所以革命才會不成功,不過當然不能這樣直說了。

「他是愛我的!」明玉突然翻身坐了起來,「其實我和駙馬見過面。那年他十歲,我八歲。太后壽誕,說看厭了歌舞,要看看國家的少年裡都有什麼樣的人才,於是就在那天舉辦了官宦子弟的才藝比試。我不能拋頭露面,又好奇,便扮成宮女的模樣偷偷去看。他本就是將門之後,舞刀弄劍根本不在話下。他是全場的焦點,不論文武都贏得了滿堂彩。」大概因為當天的情景依舊曆歷在目,明玉的語氣一下子溫柔起來。

這倒是能想象出來,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看到文武雙全的將門虎子,該如何心生愛慕。八歲就想這些?太早熟了吧?自己八歲的時候在幹嘛呢?紀採的思緒又飄忽起來,她拍了自己的頭一下,繼續聽故事。

「後來他們都留在後殿等太后賜宴,我也跟過去。他似乎不太合群,只是一個人站在側院里。我看周圍沒有別人,就不知哪來的勇氣跑過去,他剛好回過頭,嚇得我差點跌了一跤。他一伸手扶住我,結果盔甲上有個刺划傷了我的手,他居然想都沒想就把我的手指放到嘴裡吮了幾下。」

他沒抱著你再轉幾圈?紀采想起電視劇里男女主人公初見的經典場面,勉強忍住要問出口的話。

「我的心砰砰的快要跳出來,窘的不知成什麼樣子了。他大概也覺自己太唐突,趕緊放開我的手,顛來倒去的解釋不這樣手會炎潰爛,說士兵們都是這樣做,臉紅的像塗滿了胭脂。」明玉的臉也紅了,眼睛著光,微笑著,一副小女孩看見心儀男孩的甜蜜樣。

「我點點頭表示相信他的話,他才如釋重負,問我是哪宮的,趕緊回去包紮一下就沒事了。我當時脫口而出,『我是明玉公主。』他一下子就呆住了,臉先青,然後又白。」

明玉噗哧笑了出來,「我還記得當時他的樣子,完全傻了。」

紀采也忍不住笑了,這個楞頭青把皇帝長公主的手放進自己的嘴裡,還不死定了。

「我看到他那樣子,一下子就笑了,他也清醒過來,趕忙低頭跪下來。他剛要說話,我就聽見太監宮女走過來的聲音,嚇得趕緊跑開,回頭還看見他愣愣的跪在那裡,張著嘴獃獃看著我。」明玉已經完全回到了當時的情景,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彩。

「後來,我知道父皇把我許給了他,不知有多高興。一心只想問他,當時知道我是公主后,有什麼話跟我說!十年,我整整想了他十年,以為終於可以再見面,誰知道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樣……」

紀采趕緊跑過去,怕她又哭個不停。明玉自己抹了把淚水,屈起雙膝埋著頭。

唉,這就不怪當時駙馬的奇怪舉動了,他一定也是痛苦萬分。老爸要鬧革命,他要是不從就得出賣老爸,要是從就得背叛愛情,怎麼做都是死路一條,又不甘心,只好留下這麼個遺言,可憐這位悲情公主幾年後才明白一切。可是到底是讓她知道他愛她好呢還是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好呢。

「采蘋,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就想不明白這些事。現在我知道他也愛著我,也不枉我愛了他這麼多年。」

「這回公主解開心結了吧。駙馬愛你也很深,現在一定在天上看著你呢。當年他要說的那句話你也聽到了,所以你一定要快樂起來,這才是他的最後心愿。」

「在天上?早不知跑到哪裡投胎去了!」明玉一下子開朗起來,跳下床,拉起紀采,「陪我去園子里走走。」

望著在花園裡開心得走路都要飛起來的明玉,青荷她們幾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一臉疑問的盯著紀采,紀采微微一笑,「這是秘密!」

這一天終於有驚無險的過去,紀采卻沒有絲毫的興奮,因為她知道自己成了棋子,正站在皇后與麗貴妃對弈的棋盤上。

本來一直僵持著的雙方,因為紀采不經意的出現,終於有了勝負的分配。

今天這一役,勝者是皇后,但她能不能笑到最後,卻沒有人知道。

看似輸贏只在寸陰之時,卻是經過了幾番千思萬慮。

皇后仔細分析皇帝最近的舉動,明白他對采蘋是另眼看待的,麗貴妃始終不依不饒找采蘋的晦氣,正中下懷。天賜良機,怎能放過?保得下采蘋,說明皇后寬容仁厚,體貼聖心;保不下采蘋,說明麗貴妃驕橫霸道,忤逆上意。因此皇后不但親臨儀景宮,還要帶著皇帝近身太監,至於采蘋如何根本無所謂,關鍵是讓皇帝身邊的人看到麗貴妃是如何的不諳聖思,回去彙報后至少也能讓他堵心,雖說萬般寵愛,此時多少也能對這個女人添些厭意。

而麗貴妃豈會不知皇帝的心意,縱然是他動了心,她還是有把握,皇帝不會因此責怪她。即使有天大的不滿,她也有能力完全化解。多年來皇帝的恩愛不絕,不管她要怎樣做都會點頭應允,是因為一個男人想從女人身上得到什麼,自己了如執掌,也完全給得起。一個小小的宮人所惹起的風波,又如何影響得了她的乘風破浪?

只是誰也沒想到,陰差陽錯中,較量的過程與結局都如此令人難以置信。

雖然表面安全了,但紀采已經深深陷入漩渦當中,隨時都有被吞沒的危險。

絕不是簡單女人的皇后,不會容忍別人的靈動敏思在她之上,作友,死,為敵,死;

不可能甘心失敗的麗貴妃,暫時偃旗息鼓,卻覬覦著每一個反撲的機會;

綿里藏針的沁貴妃,再射出來的也許就不是針,而是一顆炸彈。

萬紫千紅的皇帝後宮,每一朵花可以變幻為一把利刃,在你目眩神迷的欣賞著它的時候,微笑著,**你的心臟。

況且皇宮裡等級森嚴,宮規繁複,禁錮得紀采都要窒息了。

所有的一切,都比從歷史或影視作品中所了解到的還要嚴酷一百倍。

一定要逃出去!紀采暗暗誓。儘管不知跑到哪裡去,至少在民間要自由自在得多吧。

她時刻注意著混出去的時機,也不禁開始琢磨明珠是怎樣出去的。

好在一系列事件之後,沒人再來找她的麻煩,每天工作完畢,任由自己獨自獃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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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浮生記上篇之鳳凰涅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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