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到底可以有多衰?
黎以琴原以為,劈腿男友讓她苦嚐失戀滋味,人生應該已經跌到谷底,結果事實證明——真的可以再更壞!
她坐在夜店的吧台邊,總共已喝進幾杯酒,她連算都懶得去算,只感覺頭腦一陣暈眩,對未來的無助旁徨,將她摟向深不見底的幽暗處。
公司的裁員名單已確定,她不在名單上。
可是,一名身為單親媽媽的同事被列在上頭,當那個單親媽媽衝進經理的辦公室抗議時,他們採購部所有的同仁都感到一陣心酸。
那個單親媽媽該怎麽辦?
最麻煩的是,她的小孩又該怎麽辦?
一個人被裁員,卻是兩個人的事,更令人感到不舍的是,那位單親媽媽因為必須支付龐大的育兒費用,身邊幾乎沒有存款。
最後經理表示,如果有人願意代替單親媽媽離職,他會負責說服上頭的高層主管,反正公司只想降低人事成本,誰的去留並非絕對重要。
想到這裡,黎以琴又點了一杯伏特加。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就在辦公室里一陣混亂的時候,她居然挺身而出,表明願意離職。
當她看見那名同事充滿感謝的眼神時,心中頓時憂喜參半。
她真的太衝動了!
事後,她躲進洗手間里,簡直恨死自己當時的心軟。
但是,在那種情況下,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朝夕相處的同事痛哭失聲,卻無動於衷。
一個女人獨自扶養小孩,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辦得到,望著對方充滿感謝且堅強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做得很對。
「白痴一個。」黎以琴苦笑著暗罵自己一聲,一口飲盡杯中物。
她做了一件自認為對的事,但問題是,現在她要怎麽辦?
存款她是有一點,但也不多,如果沒有在一個月內找到另一份工作,她的麻煩就大了,而且是非常大!
「嗨。」一道低沉的男聲從她頭上飄來。
黎以琴抬起迷濛的雙眼看向來人,「你是……」他是誰?這個渾身散發著貴族氣息的男子是有點面熟,但她一時想不起自己何時曾見過他。
「喬問恆。鋼琴房外。你失戀了。」俊帥挺拔的他在她身邊的位子優雅的落坐,朝調酒師說了句,「威士己心。」剛才一走進來,他立刻在空氣中嗅出古怪的氣息,發現許多男性顧客的
視線總是忍不住飄向同一個方向。
果不期然,他們看的是一個來這裡買醉的漂亮女人。
他馬上認出了她,於是搶在一個已經站起身,打算上前跟她攀談的男人之前,佔據她身邊的位子。
「喔,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很溫柔、很溫柔的鋼琴先生。」黎以琴對他毫無心機地笑笑。
「你喝醉了。」這是個肯定句。喬問恆對她皺了一下眉頭,眼裡有著一抹不贊同的神色。
「沒有很醉……」她強調道,不甘被人誤解的視線飄向他,可愛的紅唇微微嘟起,像是撒嬌。
聞言,他僅是一笑,沒有費事反駁她的話。
全世界都知道,只有醉得不可收拾的人,才會否認自己醉得很厲害。
「你為什麽在這裡?」喬問恆接過酒保遞來的威士忌。
他發現,他可以冷著臉推開企圖勾引他的美艷女人,卻無法從一個可以跟他自然相處的失意女子身邊走開。
「這次不是失戀……」黎以琴一副「我過上比失戀糟糕一百倍的事」的表情。
「我相信。」如果她有辦法在短短三個月之內再談一次戀愛,然後又失戀,那她汰換愛情的速度也未免太快。
「我……」她一臉泫然欲泣。「我……沒有工作了……」
「你被裁員?」喬問恆皺起眉。
他沒忘記,三個月前她在失戀時曾說,她唯一慶幸的是還擁有一份可以生活下去的工作。
沒想到,他們今天都不約而同為了工作的問題來喝酒解悶——她被公司裁員,他則是被家裡要求回去接手家族企業。
喬問恆是個鋼琴家,同時也是閣種集團的第二代。
彈鋼琴原本只是他的興趣,小時候,他父親是基於彈琴能陶冶性情,因此安排他學習,未料他在這方面有過人的長才,如今已是頗有名氣的鋼琴演奏家。
他能有這方面的成就,是他和父親當初都始料未及的事。
近來,父親逐漸有將家業交棒,開始享清福的念頭,他也必須思考不久的未來如何在音樂生涯和家族企業間取捨。
說來或許令人難以置信,音樂造詣極深的他,並不排斥經營企業,因為父親同樣讓他從小就接觸家中的事業。
在長期耳濡目染之下,令許多人頭大的企業管理對他來說駕輕就熟,他甚至同時取得音樂及商業碩士學位,只是,要放棄他最愛的鋼琴,還是讓他有些不甘。
閣神集團擁有龐大且極為複雜的組織結構,不僅跨足黑白兩道,更將投資、研發或操作的觸手探進各個行業,包括電子產業、海空交通運輸、休閑運動產業等,分別由定居世界各地的家
族成員掌管。
為了培育家族成員多方面的才能,有人前去日本研習武術,有人則選擇進入美國海豹部隊突破自我,經過時間的積累,這些成員逐漸成為該方面的領導人才,最後帶著一身技藝與豐富的
經驗,回到家族企業體貢獻。
為了統合相關人才,集團還砸下重金,建構軟、硬體設備皆一流的基地,創建神秘的地下組織。該組織讓集團能掌握所有機密消息,更擁有驚人的執行任務武力,旨在保護他們這群生活
在金字塔頂端的人。
「差不多……是那樣。」搖晃著腦袋,有些神智不清的黎以琴,沒力氣跟喬問恆解釋這中間曲折的過程。
「差不多?」見他有興趣聽的樣子,黎以琴才稍作解釋,「裁員名單公布了,裡頭沒有我,可是,辦公室里大家公認生活最辛苦的單親媽媽在上面,所以我就……」說著,她嘆了口氣。
「唉,你是男人……一個女人喔,要帶著孩子過生活,需要好大的毅力跟堅持……表面上很堅強,跟孩子之間的快樂也很真實,但多少還是……逞強,好的、壞的……統統都要往肚子里
吞。」舌頭有點鈍鈍的,但她還是將事情說了六、七成。
「結果,你主動要求把裁員的對象換成自己?」喬問恆挑起眉,道出重點。
他的確感到詫異。在這之前,她明明很慶幸可以保有這份工作,現在居然為了一名同事,親手奉送上這份工作。
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他以為,那時在琴房外,他已經算是十分了解她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其實也沒有那麽主動啦,只是一時衝動……」黎以琴沮喪地垂下雙肩。
衝動是最要不得的情緒,會讓人做出傻事,她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她萬分無奈的表情逗笑了他。
「衝動?」喬問恆很清楚,這不單單隻是衝動而已,她的善良跟可愛,他看得很清基本上,她是個發光體,擁有耀眼的靈魂,卻毫無自覺,因此,這間格調不低的夜店裡,當然有幾位男
士已注意到她的特別。
絕不能把她拱手讓人!一個野蠻又清楚的念頭,瞬間快速閃過喬問恆的腦海。
「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如果……她丟了這份工作,母子倆要怎麽辦?說不定連住的地方也沒有……反正我一個人……沒差,有小孩真的比較麻煩……」
「以琴。」喬問恆輕聲喚她,溫柔地打斷她的喃喃低語。
「幹嘛……」她醉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身體左右搖擺,晃得很厲害。
「我送你回去。」他說這句話時,已站了起來,凌厲的視線冷冷的掃了店裡一圈。
「現在?可不可以……不要?」她皺著臉哀求。
「不行,你醉了。」他拿出幾張千元大鈔放在吧台上,態度堅持。
看他不容動搖的表情,黎以琴只好抓起酒杯,喝光最後一滴酒。
雖然已經有點醉意,但她心裡還是覺得很悶,對未來同樣又茫然又無助。
喬問恆從來沒有處理過酒醉女人的經驗,通常他會避開這樣的狀況;但對象換成她時,他並未覺得不耐煩或鄙夷,只有放心不下。
這實在是個古怪的現象,令向來對任何人、事、物都冷靜以對的他,莫名感到一陣心浮氣躁,彷彿隱約之中早有預感,這個女人之所以出現在他生命里,並非單純的偶然。
「我、我沒有很醉……真的,不信……我可以走給你看。」才說著,黎以琴立刻跳下高腳椅。
見她有所動作,他立刻伸出雙臂給予協助,順利避免了她差點滑倒的窘態。瞬間,她整個人趴在他胸前。
她的身子好軟!
這個念頭剛掠過喬問恆的腦海,他的下腹瞬間有了反應。
「對不起……」黎以琴在他胸前仰起小臉,以充滿歉意的無辜表情望著他。
他心一動,暗自咬牙,成功阻擋想猛烈的佔有她紅嫩肌膚和唇瓣的慾望。
喬問恆沒有理會她的道歉,只是一手攬過她的肩膀,將她帶往店外。
將車鑰匙丟給泊車小弟后,他低下頭察看她的狀況,只見她緊閉著雙眼,頭顱輕靠在他胸前,像是已經睡死了。
見狀,喬問恆握住她肩膀的大手輕輕搖晃著。
「以琴,你稍微醒來一下。」他逐漸加重手勁,但成效不彰,她依舊睡得很沉,因他的搖晃,頭開始在他胸前輕輕磨蹭。
「以琴!」他沒轍的低吼出聲,終於換得她些許反應。
「嗯?」她眨眨眼,一臉困惑地看向他。
「我需要你家的地址。」他眉頭緊皺。
「喔。」她咕噥一聲后,再次陷入昏睡。
「以琴?」他瞪著她,不願相信她居然什麽都沒說,又這樣睡去。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今天他沒有來這裡,她會過上什麽事。
不過,就算對象換成他……他苦笑了一下,現在的他,也不能保證接下來會不會發生什麽事。
她對他而言,總有一股連他也很難說明的吸引力,這一點,他在三個月前就有了深刻的體悟。
不是勾引,也不是男女之間的挑逗,但他就是忍不住走向她,想知道關於她所有的一切。
泊車小弟把車開來后,喬問恆將黎以琴妥善安置在跑車裡,接著坐上駕駛座,油門一催,呼嘯的引擎聲瞬間掠過夜晚寂靜的街道。
黎以琴緩緩睜開眼睛,瞪著天花板上閃亮的吊燈,完全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想,此刻她應該是在夢裡,否則,這裡這麽漂亮,跟電影里常見的華麗場景一樣,像她這樣的窮人,除了可以在電影里看到大大的吊燈這類東西之外,大概就是在夢裡才能親眼目睹吧
?
「你醒了?」見喬問恆穿著浴袍出現在面前,還親切地詢問著,她立刻嚇得從寬敞舒適的床上坐起來。
這下子,她可以百分之兩百確定,這一定是夢,否則這裡的裝潢不可能這麽華麗又奢貴,而且,居然還有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出現在她房裡!
聖母瑪利亞耶穌基督阿拉佛祖,這是個多麽令人開心的美夢啊!
「以琴?」喬問恆走到她面前,俯身梭巡她的眼睛,接著,她仍有些失焦的眼神告訴了他,她尚未完全清醒。
「你現在到底是醒著,還是仍在酒醉?」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著她仍有點迷濛的雙眼。
嗯,恐怕是後者的成分居多。
「應該都不是。」黎以琴皺皺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