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犯規犯規犯規!堂堂一國王爺用美色和肉體勾引人是可恥的!

苗倦倦吞了口不該亂流的口水,努力將視線從他笑得又邪又魅的「英俊美貌」上頭移開來,試圖抖落身上莫名失控飆升的灼灼燥熱感,不無憤慨地撇了撇唇。

「不願意?」轉瞬間春風消失,酷寒驟降。

「怎麼會呢?呵呵呵呵……」她像被燙著般立時彈跳起來,滿面諂媚小手緊緊握住他修長的大手,賣力地上下猛搖一通,以示賣好。

這妮子果然吃硬不吃軟,幸而本王通身上下無一處不硬……

玄懷月全然沒意識到自己笑得眉眼春懷蕩漾,偏還假意一臉凜然正經八百,彷彿剛剛心起邪念勾惹小妾娘子的狼虎男人不是他本人,又復哼了聲,「貧嘴!」

「是奴婢不好,讓您生氣了,王爺息怒。」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還是只能可悲地屈服討好於淫威之下。

「本王是那等心胸狹窄會同個小女子斤斤計較之人嗎?」他哼得更大聲了。

苗倦倦雙手捧住腦袋,一時間真想狠狠朝地面咚咚咚猛敲。

蒼天啊!你收了我去吧!

就在此時,一隻溫暖生了薄繭的掌心驀然落在她額際,「不舒服?」

她一震,呆住,心沒來由重重地跳了下。

他銳利霸氣的目光一反往常,專註地盯著她,蹙起的眉心有淡淡的憂慮,在檢查過她額際溫度后,眉宇皺得更緊了。「你在發熱。病了為什麼不說?」

「我……」病了嗎?她愣愣地望著他。

「還以為你掛病牌子是在鬧脾氣,沒想是真病了。」他皺眉,隨即將她攔腰抱起,面色凝重,低頭看著她的眼神卻頗溫柔。「閉上眼。」

「耶?」為啥?

「你怕高。瞧不見就不怕了。」

她腦袋嗡嗡然,渾身忽冷忽熱,各種亂七八糟的感覺充斥心口,分不出究竟是喜是悲是驚是茫然,在他有力的懷抱里,她只覺昏昏沉沉起來。

也許她真的生病了,否則怎麼會覺得這個男人的臂彎很溫暖、很安心、很……可靠。

向來好吃好睡、三百年沒傷風過一次的苗倦倦還真受了風寒,這一病就是連躺三天下不了床。

最嘔的是人家美人卧病都是楚楚可憐,偏生她是發燒同喉疼齊來、鼻涕和噴嚏齊飛,擤了三天的下場便是雙眼紅腫若杏,鼻端破皮出血。

病得跟蓬頭鬼似的,最是不想見人,卻還得被迫「接見」那些宣稱來探病的後院「好姊妹」。

屁啦!哪是來探視她的?還不都是擠著蹭著搶著要來看坐在她床邊守著的那位大王?

苗倦倦苦著一張紅紅白白慘不忍睹的病容小臉,無言地望向這三天來每到喝葯時刻必不缺席榻前的玄懷月。

「王爺……咳咳,奴婢喝過葯了。」她被滿屋子鶯鶯燕燕的憤恨嫉妒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又被各種胭脂水粉花香薰得氣息混亂,終於再也忍不住大著膽子開口趕人了。「王爺公務繁忙,何不——」

他臉色一沉,「這偌大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這沒心沒肝的,想他一堂堂威風凜凜雄霸北地的當朝親王,紆尊降貴親自前來盯她喝葯,不感動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還攆他走?

普天之下有哪個女人不視他為天人為戰神,又有哪個女人不想博得他的青睞和寵愛?就唯獨她,看著他的眼神里非但沒有深深的痴迷和愛戀,反而清清楚楚地浮現一個詞——

飯票。

他越想越恨得牙痒痒,天生的執拗性子也就越發作得厲害。

想在他王府里混吃混喝圖一世安生,他偏不教她如意快活,偏要教她捲入這後院女人爭寵奪愛的煙硝戰爭中,不生生脫了她一層皮,他還解不得這口憋氣!

思及此,玄懷月眸光微閃,轉怒為笑地輕揚嘴角,抬手溫柔地替她撩開了落在頰邊的一綹青絲,柔聲道:「卿卿,本王擔心你。」

屋內眾人齊齊倒抽了口涼氣,一時間妒火恨火大盛,險些在苗倦倦身上瞪透燒穿成了洞。

苗倦倦都快哭了。大王,你這不是存心整死小的嗎?

「奴婢……」她有苦難言,只得咬著牙低調再低調,「位卑人鄙,粗陋之姿,怎當得起王爺錯眼相看,這後院眾姊姊妹妹個個美若仙子,才貌賢德兼備,方配得上伺候王爺左右。」

此言一出,周遭的不滿總算稍稍平息一分,可惜她還來不及鬆口氣,又被突如其來落在額心的輕吻嚇得僵呆了。

「本王就愛卿卿的自謙。」他那雙俊朗眉眼對她笑得好不親昵愛寵,和煦若春風拂面。「乖,好好睡個午覺,晚上本王再來陪你喝葯,嗯?」

「……」她臉一陣青一陣白。

玄懷月起身後,一拂寬袖,對著屋內滿滿幽怨痴慕的姬妾皺起眉頭,沉聲道:「探完病後就速速散了,誰都不準擾了本王的卿卿,令她勞累傷神。」

「王爺……」鶯鶯燕燕們委屈至極,淚眼汪汪。

「違者,家法處置!」

在另一陣抽噎吸氣聲過後,苗倦倦毫不意外地再度接收到來自眾姝怨念深深的萬針齊發。

喂!說話的是他,你們死瞪我幹嘛?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苗倦倦在躲到被子里縮成一團后,還被這般毒恨的目光戕害,也忍不住火了,不客氣地怒瞪了回去。

就在這一波又一波眼箭眉刀中,始作俑者的玄大王爺已然樂呵呵地離去。

此際朝中太和樂,邊疆無大事,無聊到發慌的時候,看一看自家後院的小打小鬧也挺有意思的。

「唔,叫老何暫緩徵討阿煞國一事好了。」他嘴角彎彎上揚。

「好卿卿」應該還能再玩上一陣子。

果然,狼改不了吃肉本性,就知道她那天是病胡塗了,才會有一剎那間誤以為他懷抱溫暖、為人可靠——我呸!

她果然發燒到白花花瞎了一雙狗眼哪!

「小主,那、那是王爺送來的雪絹,五百兩銀子一匹……」

「不——」苗倦倦回過神來,看著桌上被自己無意識間失手戳得稀爛的絹緞,心下一痛,慌忙丟了剪子緊摟著它,失控地哀號起來。「嗚嗚嗚……五百兩銀子飛了!痴心,你怎麼也不阻止我?」

本來還想留著藏箱底,好將來出府時拿去高價賣掉攢私房的……心痛啊!

「奴婢來不及說呀!」痴心越說越小聲,「還以為是主子捧雪絹出來憑物訴情思的。」

「訴個鬼情思啊?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對那個王——」她強咽回「八蛋」二字,小臉青白,咬牙切齒的擠出話來:「王爺,哼,有情有思的?」

自從他三天前撂下那幾句曖昧得死人的睜眼瞎話,就為她拉來了後院一堆又一堆的仇恨和暗箭,害她險些吃東西被毒針刺到、走路被菜油滑倒、賞個月還能被不知哪裡的一盆冰水淋得全身濕。

還情思咧,誰會喜歡上一個成心把她往死里整的惡霸大王?又不是腦袋給驢踢了!

「我敢說他絕對是故意的。」她恨恨道。

「小主,依奴婢看,王爺待您是真心的,瞧這幾天他日日來探望,百般溫柔體貼,放眼這後院還沒哪個女主子有這樣的殊榮呢!」痴心雙手捧胸,掩不住滿臉深深崇拜的嚮往。「唉,要是有人能這麼對奴婢,就算對方是販夫走卒阿貓阿狗,奴婢都開心死了。」

「你還小,不懂男人險惡啦!」她鄙夷地瞅了一眼。

「小主,您自己不也還是個姑娘家?」痴心嘟嘴,涼涼地刺道。

苗倦倦一聽之下整個炸了,跳了起來,氣咻咻道:「就知道你嫌棄小主我還沒開封,不夠本事!」

「誰讓小主您每次都不把握機會把王爺撲倒?!」越想越是槌心肝啊!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苗倦倦一時啞口無言。對喔?為什麼?

自己本來就是他名義上的小妾,從頭到腳自里到外都貼上了「狄親王玄懷月後院專用品」,不管他要清蒸紅燒還是白灼,愛怎麼吃就怎麼吃,她只有配合滾床單的份兒,哪還許她願意不願意的?

可此時此刻,她終於恍然醒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意願——

沒錯,她是不願意的。

不願意和眾多女人共享一個男人,不願意自己只不過是男人眾多的女人之一,更不願意守著為妾為物的宿命,只能任人打賣的到老、到死。

倦倦,為人妾者千萬不能愛上主子,這是大忌,一旦愛上,就是個死。

娘和姥姥語重心長的訓言在耳畔響起,帶著道不盡訴不明的蒼涼。

「我原來以為我可以做好這個妾的……」她低喃,心口像是有種什麼蜂擁擠著爭相要跑出來,有點悶痛,有點酸苦,小手下意識緊緊揪著左胸口的衣襟,彷彿這樣就能阻止那崩裂危險的失控感。

可為什麼現在不願意了呢?

她究竟在害怕什麼?

「小主?小主,你怎麼了?」痴心也慌了。「怎麼臉都白了?」

苗倦倦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底自一數到十,再睜開眼時,眸中不穩的震顫已然恢復平靜,微涼的指尖鬆開揪皺了的衣襟。「嗆到。」

「什麼?」

「剛剛口水嗆到,現在好了。」她抬眼,笑得太燦爛。

見痴心微張嘴巴,茫然的目光中隱隱帶著不信,她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隨即大剌剌地一拍小丫鬟的肩,「好你個小丫頭敢質疑英明小主我?該罰!」

「小主!」痴心急得跺腳。「您別轉移話題,是不是風寒又犯了?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不是風寒,是饞蟲犯了。」她笑,摸摸小肚子。「好幾日吃什麼都嘴淡得很,今天突然想吃我們家痴心姑娘的椒鹽花生了。」

「椒鹽花生嗎?」痴心眼一亮,「奴婢馬上就炒去。」

待痴心樂顛顛地奉命去了,苗倦倦嘴角笑意漸漸消逝,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悵然。

窗外,春日花開正盛,可再是滿庭繁花,也抵不過春去冬來、似水流年……

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

青春是那麼短暫,君恩卻涼薄如水,如果她終究改變不了為妾的命運,至少可以牢牢守住自己這顆心。

絕不,愛上誰。

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爭。

——〈班昭·女誡六〉

自風寒好后,苗倦倦又開始了她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吃吃睡睡看看雜記閑書的米蟲生活。

為了讓外頭那群爭寵爭到殺紅了眼的女人遺忘她的存在,她甚至連出去湖邊垂釣的嗜好都改了,至多在自己院子里曬個太陽,或在樹蔭下睡個午覺。

只可惜她忘了,有些人不是關上大門就可以阻絕在外的。

這天晚上,她在痴心的服侍下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套件寬大柔軟的綢衣,正躺在窗下的美人榻上邊晾乾長發,邊手持了卷「萬年王朝疆域志」看得津津有味。

原來南方「路」、「靈」、「蕪」三州並稱水鄉,素有豐饒魚米之都的美稱,運河所到之處儘是花樹盛放、柳絲垂揚。

書上所描繪的地域風光景緻,令她這個自小在北地長大的土包子,不由心生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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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床上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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