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雲冬天通常天未亮就起床了,刷完牙洗完臉,第一件事就是出門晨跑。她通常會在社區附近的公園跑上幾圈,讓身體和腦子真正從慵懶之中蘇醒過來,再回家沖個澡,隨便弄個早餐果腹,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也像往常一樣,可是在公園剛跑兩圈,她就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她不是大人物,也不是偶像明星,干麽跟蹤她?還是說,她誤解了?

不對,從她走出「四季花香」,就瞧見有兩位西裝筆挺像MIB的男子。她習慣注意周遭的人事物,對於如此唐突的存在一眼就記住了,不過,她不喜歡浪費腦細胞想太多,因此直到他們做出不符合自身穿著的舉動,跟著她進入公園,警鈴這才自動在腦海響起。

這當然是在跟蹤她,可是,即便走過去請他們賜教,他們也不會給她答案吧。

雖然自認為沒什麽價值,不值得人家花費心思跟蹤,可是,她真的很討厭這種一舉一動都被人家記錄下來的感覺,不妨先到「蛋糕森林」用早餐,再見機行事。

「蛋糕森林」咖啡館是「四季花香」住戶最喜歡流連的地方,不單單因為老闆是「四季之花」之一,更因為這裡是八卦集散地,想知道左鄰右舍誰家發生了什麽事,來這裡就對了。這裡美其名是賣蛋糕和咖啡,事實上主攻早餐和午餐,從早到午,生意絡繹不絕。

「四季花香」是一個相當特殊的社區,從社區坐落此地起,這裡出生的孩子清一色是男性,直到二十七年前,四戶人家相繼在不同的季節生下四個女娃兒,四季花香從此擺脫生男不生女的命運,可是男孩的出生率還是遠遠高於女孩。因此這兒住戶的流動率並不高,由此可知絕大部分的人還是重男輕女。

不管如何,四個女孩的出生為四季花香帶來全新的風貌,她們的父母不約而同根據四個季節為她們取名字——尹春天、齊夏天、閻秋天、雲冬天,從此也讓她們成為四季花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寶,而她們的母親也得到四季之花之名,不難想像,她們都是美女。

進了蛋糕森林,看到已經嫁人的閻秋天竟然一早就在這裡,雲冬天那張冷若冰霜的嬌顏彷佛遇見朝陽似的,瞬間融化了,剛剛被監視的不快也消失了。

「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

「老公出差,去機場之前順道送我過來。」婚後,閻秋天的生活還是沒有多大變化,只是來咖啡館打工的時間總要等她睡到自然醒,而往往是十點過後。

「這麽說,接下來有好幾天是自由之身嘍。」

「一個禮拜,早餐要吃什麽?」

「黃金三明治和熱咖啡。」時間還早,店裡只有一桌客人,她可以自由挑選座位,就選了最角落靠窗的位子,從這裡望出去的視野極佳,又不易教人察覺到她。

她將視線所及的區域仔細搜尋一遍,已經不見那兩位MIB,離開了嗎?還是躲在某個角落,等著她從這裡走出去?

這事令人費解,怎麽會有人對她的日常生活如此好奇?她的生活無聊透了,平時宅在家裡從事翻譯工作,偶爾經由在人力派遣公司服務的學姊接些口譯的工作,這種時候終於有機會見一下世面,可是她不擅長交際,總是無法跟人家發展成朋友的關係。

總而言之,她一點價值都沒有,一次動用兩位像MIB的人員來監視,這種大手筆真的很難理解。

「你在看什麽?」閻秋天送來早餐,順著她的視線看了又看,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值得好友瞧得如此認真。

「隨便看看。」收回視線,她拿起刀叉切了一口三明治放進嘴裡。

閻秋天在對面坐下,興匆匆道:「你接飯店的Case嗎?『天饗溫泉會館』下個月有個很重要的客人,不會中文,想要隨行的口譯人員。祈風聽我提過你,而且你冷冰冰的絕對不會惹人不快,於是想請你當這位貴賓的口譯員。」

「什麽冷冰冰的絕對不會惹人不快?」她的缺點怎麽會變成優點?

「對方是個帥哥,更重要的是身價不凡,生怕遇到自以為貌美如花,逮住機會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

雲冬天翻了一個白眼。「自以為是的男人。」

「聽說對方真的很帥,走到哪裡,都會有女人投懷送抱。這一次來台灣會選擇天饗溫泉會館,就是看上這裡很重視客人的隱私權。」

「我又不是沒見過帥哥……」腦海突然掠過一道身影,她不由得一怔。怎麽會突然想到那個早該遺忘的男人?

「我老公說是人間極品,若不是對方擔心遇到麻煩,飯店不會透過私人關係尋找口譯人員,而是交給平日合作的人力派遣公司負責。」

管他是不是人間極品,在她看來,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而為這種人工作絕對是苦差事。不過,工作從來不是輕鬆的事,賺錢只是為了生活。她是個很實際的人,不曾妄想在工作裡面找到樂趣。

「為期約一兩個月,原則上周休一日,至於休哪一天,到時候根據行程決定,可是得二十四小時待命,酬勞由你開。」

「這麽好!」

「對啊,工作一個月可以賺人家好幾個月的薪水,錯過了多可惜。」

「確定日期了嗎?我手上還有半本稿子要翻譯。」

「祈風只說是下個月,還沒有確定日期,不過他也說了,如果時間上有困難,可以跟對方商量,據說對方來這裡是談投資的事,時間上相當彈性。」

「我可以先看對方的資料嗎?」

「不行,對方是個很重視隱私的人,為了避免他的行蹤泄露出去,除了祈風,不允許第二個人知道他的身分。他們還簽了秘密協議,萬一傳出去,祈風要負法律上的責任,所以他連我都不肯透露。」

唇角冷冷一挑,雲冬天不以為然的說:「大人物也沒必要搞得那麽神秘。」

「說不定他有什麽仇家,不得不防吧。」

她一笑置之,當然不會真的以為對方是為了預防仇家追殺,那種必須提防仇家的人怎麽敢隨便找個口譯人員?不過,她討厭「神秘」,將自己置身在未知的狀況之中,這絕對是不智之舉。

「怎麽樣?」

「雖然很誘人,可是連對方的底細都不清楚,總覺得不妥。」

「祈風如此看重這位客人,相信應該是很有身分地位的人,絕對不是什麽凶神惡煞,有什麽不妥?」

略一思忖,雲冬天也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好機會,而且她一直想再出國進修,不妨利用這機會存點錢。「好吧,我會在這個月底完成手上的工作,至於酬勞,我開價一個月十二萬,因為二十四小時待命,等於沒有私人時間,如果對方可以接受,我就接下這個Case。」

「我想應該沒有問題,祈風說了,只要不是太過離譜,對方都會接受,不過晚上祈風跟我視訊,向他確認後,明天應該可以給你答覆。」

「不急,給對方几天時間考慮清楚,我不喜歡見面之後討價還價。」這樣的好差事總教人心存懷疑,說不定過個幾天,她就發現這是一場夢。

這是雲冬天來美國遊學後,第一次跟好友去別墅參加宴會,這種場合令她不舒服,在場的女人無不竭盡所能將自己變成引人注目的花瓶,爭奇鬥豔將氣質破壞殆盡,只剩下俗不可耐的味道,可是如同好友所言,來美國快一年了,除了英文,什麽記憶也沒留下,將來回想起來只會覺得遺憾,她就硬著頭皮跟來湊熱鬧了。

雖然很想隱藏自己,可是她這張古典的東方面孔似乎深受西方男性青睞,無論走到哪裡,總有人黏上來,而她又不可能跟好友寸步不離,最後索性尿遁,這下子保證安全了。

不過,今天顯然是個多災多難的日子,還來不及踏進洗手間避難,別墅的傭人就在門上掛了暫停使用的牌子,而她只能在傭人的指示下來到走道最後一間擁有洗手間的客房,然後,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血液衝到腦門的滋味。

打斷人家的「性致」,她應該快速致上歉意,轉身閃人,可是,除了感覺到血液逆流外,她的大腦完全當機了,做不出任何反應。是因為那位妖嬈半裸的金髮美女火辣的坐在一位男子身上,男子雙腳著地躺在床上,側頭對她笑得浪蕩卻又尊貴的畫面太震撼了,以至於她只能像個傻子一樣目瞪口呆?

「你要加入嗎?」男子像貓咪一樣來得無聲無息又優雅,不知何時已經下床逼近了她,笑容比女人還魅惑。

她舉起右手,可是終究沒有落下去,是因為他的眼神像個高高在上的王者,還是因為理智回到大腦了?

「怎麽不打呢?」他在挑釁,好像真的想品嚐挨巴掌的滋味。

是她有錯在先,怎麽打呢?雲冬天恭敬的行個禮,想將此事淡化過去。「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莽撞,我並非有意打擾。」

「你已經打擾了。」他不在意動機,在乎結果。

「我真的很抱歉。」她再一次行禮,伸手握住門把,準備開門走人,可是下一秒,她就發現自己困在他和牆壁之間,強烈的男人氣息如同一張網將她緊緊纏繞,不安倏地躍上心頭。「你要干麽?」

唇角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男子此刻像極了盯上獵物的狩獵者。「你打斷我的性致,難道不應該有所補償嗎?」

「我離開之後,你的性致很快就會回來了。」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不會因為她的出現,野獸就會變成君子。

「可是,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

「我可以給你一盆冷水,保證你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我拋到腦後。」

他豪邁的放聲大笑,很喜歡她的反擊,不過,她對他的反應只想皺眉,她可不是在取悅他,有必要笑得那麽開心嗎?

金髮美女不甘受冷落,等不及的走過來,扯著男子的手臂。「查爾斯!」

這是個好機會,她趕緊彎下身鑽出男子無形的箝制,打開門跑了出去。

心臟怦怦怦的像戰場上的鼓聲,她並沒有回到大廳,而是躲進已清潔完畢的洗手間,整理混亂的思緒,穩定還吊在半空中的心情,直到好友用手機連絡上她,她遮遮掩掩、膽顫心驚的走出洗手間,一路上並沒有再遇到那位令她慌亂的男子。她很順利跟好友在大廳會合,然後向主人告辭,快步離去。

「冬天……」雲母的聲音彷佛從遙遠的天邊傳過來,接著是一陣敲門聲,將睡夢中的人徹底喚醒了。

原來是夢!雲冬天坐起身,揉著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是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從剛剛的夢境抽離。奇怪,早該遺忘的事怎麽又跑來夢裡作亂呢?

「起床了嗎?」雲母的聲音再一次隔著房門響起。

「起來了,現在幾點?」

「九點,我出去買菜了。」

聽著母親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拉開被子走下床,趿著拖鞋來到窗邊的鞦韆吊椅,整個人蜷縮在吊椅上,思緒不知不覺的又飛到過去。

她和查爾斯好像很有緣分,別墅宴會後的一個禮拜,他們又巧遇了,這次是在賭城拉斯維加斯,因為再一個禮拜就要回台灣,好友認為她無論如何都應該來看看這座位於沙漠的賭城有多麽耀眼。其實,能夠立於沙漠猶吸引世人目光的地方,當然是璀璨奪目,可是,同時也散發一股奢靡的銅臭味,她不喜歡這個地方。

「查爾斯!」好友一看到這位頂級帥哥,興奮得全身血液沸騰,旁人很自然的認為他們是多年好友,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查爾斯的目光狀似不經意的先落在雲冬天臉上,接著轉向另外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笑盈盈的一問:「我認識小姐嗎?」

「我是泰利的朋友——張以瑄。」

「泰利啊……既然都是朋友,有緣在此遇見,我們就一起用餐吧。」

雲冬天懷疑他根本不清楚泰利是誰。可是他在人家家裡開房間,若是不認識主人,會不會太過分了?

「可以嗎?」張以瑄興奮得差一點尖叫。

「什麽事?」她是不是漏了什麽事沒聽見?

「一起用餐,我請客。」查爾斯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挑釁。

「……這怎麽好意思?」

「大家都是朋友,下一次換我們請查爾斯就好了啊。」張以瑄可不想讓她破壞這個可以認識風雲人物的好機會。

二對一,雲冬天只能乖乖接受了查爾斯的邀請,三人一起在飯店的餐廳共進午餐。

這一餐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麽難熬,查爾斯的表現堪稱擁有一流家教的紳士,而且張以瑄嘰哩呱啦的說個沒完沒了,努力讓人家從裡到外好好認識她,不過,自己的說不夠,連旁邊好友都要拖下水,這就真的是教人滿頭黑線。

算了,這一別從此位於太平洋的兩邊,即使她的身家背景全部攤在他面前,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今天的他跟上次的感覺截然不同,是因為場景不同嗎?總之,這一刻她突然有一種感覺,他根本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千變萬化,教人沒辦法捕捉到他的真面目。

對一個只有兩面之緣的男人有這種想法,是不是很好笑?她不會花心思研究別人,況且是無關緊要的人,可是不知不覺當中,她一直在觀察他。這顯然可以證明一件事——他是一個天生引人注目的男人。

不管如何,她真的相信從此一別不再有相遇的一天,可是偏偏在她搭機離開美國的時候,他們又在機場上演第三次巧遇的戲碼。

「你手上這種巧克力不好吃。」他的出現教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若非她太冷靜了,手上的巧克力肯定飛出去,不是砸在他的臉上,也會摔在地上。「這不是要買給你吃的,你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你是要買回去送給親友吧。」

沒錯,但是她不想附和他。

「既然是當伴手禮送給親友,當然要挑好吃的巧克力。」他自動自發取走她手上的巧克力,放回原位,取來另外一種塞進她手上。「這種巧克力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買巧克力的旅客當中有十分之九會挑選它。」

她將巧克力塞回他手上,堅決拿起原來的那種巧克力。「謝謝你的好意,我的口味與眾不同,人家喜歡的,我不喜歡,人家不喜歡的,我就是喜歡。」

「你確定?有些事後悔也來不及了。」

「後悔就後悔,那又如何?」

「沒錯,後悔就後悔,後悔可以換取經驗。」

聽得出這個男人已經認定她會後悔了,雲冬天很不服氣,逞強的拿了更多包巧克力,不過此舉顯然逗得他更樂了,這一刻她突然有一種認知——他就是喜歡她反擊。這就好像在湖裡投了顆石子,若是撲通一聲沉下去就太沒勁了,總是期待石子可以在湖面上跳躍的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可,這是為什麽?看她不順眼嗎?

今日說再見之後,從此不單單是兩條平行線,而且是相距越來越遠的兩條平行線,他的動機如何,不值得她追著不放。

直到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到家,她迫不及待拆了一包巧克力,吃了一塊,忍不住罵自己笨蛋,面對人家的好意建言,千萬不可以耍性子,這是自找苦吃……

猛地回過神來,雲冬天甩甩頭。怎麽今天一早就像個老人似的老在回想過去?是因為秋天提到那個自以為是的人間極品,她不自覺就想起曾經遇見的查爾斯嗎?他是東西方完美的結合,說是人間極品,沒有人有意見,而她應該不會再遇見另外一個像查爾斯的男人。

走下吊椅,她伸直雙手,扭扭身子,活動一下筋骨。她還是趕緊刷牙洗臉,準備工作了。時間過得可是很快,尤其春天來了,隨便發個呆,時間就快沒了,因為春暖花開,她的生活腳步也變得悠閑,若持續維持這種心情,月底之前要結束手邊的工作恐怕有困難。再說,她希望在接下一個工作之前,還可以休息幾天,所以接下來這兩個禮拜要勤奮一點。

時間過得很快嗎?對有所等待的人而言,時間可比烏龜,常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可是對於連坐下來喘口氣都嫌奢侈的人,時間像奔騰不息的流水,連打個商量的空間也沒有。而這半個多月對查爾斯來說,是屬於前者。

坐在書桌後面,他整個人往後貼著椅子,優雅的蹺著二郎腿,腿上擺著一份卷宗,神情慵懶的看著,心思好像飛走了,可是寸步不離跟在他身邊的三人都知道,這只是表面,事實上他很認真,同時還豎著耳朵留意周遭動靜。

「少爺今天起得真早。」麥斯遞上一杯現煮的咖啡。

查爾斯伸手拿過咖啡,像個貴夫人一樣慢慢品嚐過後,牛頭不對馬嘴的回了一句,「今天天氣真好。」

「今天真是一個會面的好日子。」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李莫爾補充了一句,兩人隨即很有默契的互看了一眼。

麥斯見了忍不住抗議,「雖然莫爾是少爺的保鑣,幾乎不離少爺左右,可是跟在少爺身邊的還有我和喬妮,莫爾知道的事,我們也應該知道。」

「我沒有意見。」喬妮一點也不領情,目光緊盯著擺在茶几上的筆電,一場精湛的手術正在上演,教她這個醫生看得全身熱血沸騰,其他的事全部置之腦後。

「不急,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李莫爾淡淡道。

「不是約了八點嗎?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若是仔細觀察,可以看出查爾斯的緊繃。三年多了,見到她,還會一如最初嗎?

「是的。可是,聽說小姐覺得見面的時間太早,還再三確認,生怕弄錯了。」

「八點是早了一點,應該安排九點,通常都是九點上班。」

李莫爾訕訕的撇了撇嘴。少爺八成忘了,一開始他還堅持七點,若非他好說歹說勸住了,硬將時間往後延了一個小時,肯定嚇壞小姐了。不過,也難怪少爺那麽心急,若非當初在機場當著他的面許下了一個誓言——三年後,若心意不變,他會走到她身邊。為此,苦苦忍了三年,也真是難為少爺這種行動派的人。

「莫爾,她會嚇壞了吧。」

「這是預料中的事,可是少爺若能平靜一點,小姐受到的驚嚇會稍微緩和。」

查爾斯送上一個斜眼。當他是三歲小孩子嗎?這麽簡單的道理他會不懂?

「少爺最好慢慢來,還沒簽合約之前,小姐甩頭就可以走人了。」

「我會讓她簽下合約。」

「是,少爺一向很有本事逼迫人家接下戰帖。」

這是在讚美他嗎?不過,怎麽覺得很刺耳?根據他聰明的腦袋解讀,莫爾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少爺就知道變態的逗著人家玩。

「莫爾,待會兒你也跟著他們兩個退出去。」

「我最多只能跟少爺維持十步的距離。」

「房門外距離這裡應該可以在十步之內走到。」

李莫爾無奈的一嘆。這位少爺的任性從小到大始終如一。

終於,久候的門鈴聲終於響了,除了查爾斯,其他三個都很有效率的收好自己的東西,很有秩序的移向門邊,排列整齊,李莫爾接著打開房門。

「李先生,這位是即將負責為凱特先生翻譯的雲小姐。」飯店公關部的經理恭敬的行個禮,側過身子,引見身後的雲冬天。

看到李莫爾,她怔了一下。怎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很恭敬的向雲冬天鞠九十度躬行禮。「雲小姐你好,我是李莫爾,凱特先生的特別助理,後面這兩位是凱特先生的助理——喬妮和麥斯。凱特先生已經在等雲小姐了,請進。」

「謝謝。」她忍不住再看了李莫爾一眼。這個男人應該是台灣人,可是英語的口音卻是道地的美國人,她應該不認識這樣的人。

雲冬天隨著他進入屋內,來到書桌前面,看到背對著他們的俊偉身影,身體無來由的一顫,有股令人不安的感覺……

「雲小姐來了。」李莫爾說了一聲,便向她行個禮,退出房間。

轉眼間,房裡只剩下兩個人,查爾斯將目光從玻璃帷幕外的山色收回來,轉身面對她。

「……是你!」雲冬天震驚得舌頭差一點打結,終於知道為什麽覺得李莫爾似曾相識,之前無論是在賭城還是機場,他都在查爾斯附近。與自己無關的事,她不會多想,方才當然也沒將兩人聯想在一起。

查爾斯只是保持愉悅的笑容,什麽反應也沒有。

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剛剛脫口而出的是中文,連忙將語言模式轉為英文。「怎麽是你?這是你刻意安排的嗎?」

眉一挑,他好像在嘲笑她太自以為是了,為什麽要刻意安排呢?

「我住進飯店之後,夏執行長送上你的資料,我知道此次的翻譯人員是你,也相當驚訝。沒想到經過三年之後,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重逢。」

這種事確實很難刻意安排,可是要她相信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總是有些遲疑。

「難道因為我,你就拒絕接下這份工作嗎?」他是在挑釁。

「……我干麽拒絕?這是工作,賺錢的機會。」她確實有一股衝動想那麽做,可是想想又覺得自己很可笑,為什麽害怕這個男人?雖然他是人間極品,她可不是花痴,他對她不會有任何影響……是啊,理論上如此,但是一想起她在別墅遇見他的情景,他帶給她的不安,就會忍不住想逃離。

「很高興我們有相同的看法,不可否認,對我來說,旁邊跟著一個熟人好過陌生人。」

他們還稱不上熟人,不過她無須在這種小事上糾纏。「我是公私分明的人。」

「很好,那接下來的三個月,凡事就麻煩你了。」

「三個月?」

「對,原則上我預計在這裡待上一個半月左右,不過我是為了工作來這裡,工作上經常遇到突髮狀況,為了避免屆時你以有其他的工作為由拒絕配合,我又必須另外找翻譯人員,還是先簽好三個月的合約,確保我在這裡的工作順利完成。」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必須長達三個月都綁在這份工作上面,她不會接這份工作,可是這會兒說她不幹了,這個男人會一口咬定她怕他。

「有困難嗎?」

「我從事翻譯的工作,不確定時間,我沒辦法接下其他的工作。」

「我們的合約是三個月,酬勞就是三個月,這對我們彼此都是保障。」

「我不喜歡占人家便宜。」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似笑非笑的唇角一勾,像在開玩笑,又像在警告似的說:「不用擔心我會吃虧,我可是一個很會算計的男人。」

她不是擔心他吃虧,而是她不喜歡占人家便宜,這兩者可是差很大……這不是重點,人家都這麽說了,如果她還羅哩巴唆,不是擺明迫不及待想逃離他嗎?

查爾斯走到書桌旁邊,拿起書桌上的合約書和鋼筆遞給她。「坐下吧,看一下合約的內容,若沒有問題,我們就可以簽約了。」

她在沙發坐下,迅速看過合約內容,除了時間被綁死了之外,其他條件實在無可挑剔,於是爽快的簽下合約後,便將合約和鋼筆遞過去給他。他隨即接下大筆一揮,也在合約上面留下大名,然後向她伸出手,遲疑了一下,她伸手回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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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愛情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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