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一早,天剛露魚肚白,於季友和普寧已跟在出關的隊伍中。
於季友的白駒留在駱駝販處,說好兩天,他會帶著雇來的駱駝回去交換。
一出關門,普寧立刻瞠大眼。他先前提過的山川景色如實映入眼帘,一畦畦的麥田,葡萄田,綿亘不絕的甜杏樹與香瓜藤。兩人各別騎著駱駝停在小販攤前,於季友買了幾串葡萄跟甜杏,好讓普寧無聊時可以剝著吃。
遠遠,有片碧綠草原,上頭立著數也數不清的牛羊,還有些圓頂的皮屋子。普寧一路驚奇,這些畫面,她往常只在畫里瞧見。
但一跨過草原,四周的青綠色漸漸少了。他給了她一壺水,一邊解釋說:「再過去就是少漠,我不打算走遠,再一個時辰我們就停腳休息。」
「沙漠有多大?」她遼開遮蔭的面紗眺望。
「不下千里。」他說道:「前幾年突厥來侮,我跟阿爹領皇命出兵對抗,那時曾追趕敵兵到沙漠深處,我當時以為已到了地之盡頭,可一問同行官兵,才知不過走了一半。」
她眨眨眼。「突厥人住這麼偏遠?」
他點頭。「所以性格剽悍異常。」
說來虜族也是沙漠之子,只是於氏一脈漢化較早,性格不若突厥人粗野。
不到中午,兩人進入沙漠地帶。他找了個背風處落腳,挖了個沙坑,用拾來的枯柴干枝燒了點水。
兩人分食先前買來的葡萄跟乾糧,吃飽之後,他要她先小睡片刻,以免晚些瘕累,錯過了好戲。
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美景。
「好漂亮。」她發出嘆息。
入夜前,有個短暫的奇幻時光,整片藍天染上夕陽的橘光,眨個眼變成紫色,接著星星亮起,一彎明月,近得像手一伸就能摸到。
兩人蜷在並起的斗篷裡邊,月華如水,映得黃土崗子一片銀燦。她朝夜空伸出手,發現竟沒法子看見自個兒指尖。
黝靜的黑夜,隱約可聽見駱駝的噴氣聲,感覺大地,只剩下他與她兩個人。
「我有點怕。」
「有我在。這地方我熟,不會有賊人來襲。」他側身環住她。
她瞠大眼睛看他。「你一個少主,為什麼對這地方這麼熟?」
「我一年總會來個幾回。」他眼力好,即使在深夜,也能看見極遠的地方。「應該說是血脈的呼喚,偶爾在城裡住得心悶,我會騎馬跑來這兒住上幾夜,也沒做什麼,就像我們這樣躺著看看星星月亮,煩悶就會自己消解了。」
「難怪你先前會說自己是野馬。」
他一笑,白牙在夜裡幽暗發光。「但我倒看錯了你,你不只是嬌貴的牡丹。」
「不……」她頭偎在他肩上,四周寂靜,即使耳語,聽起來也無比清晰。「在沒遇上你之前,我的確是牡丹。我從不知道自己能吃苦,也沒那個環境讓我吃苦,但接連幾日伴著你東奔西跑,我發現,說不定我骨子裡,也是匹野馬。」
「是啊,而且還是匹色母馬。」他附和。
討厭,取笑她。她眸兒一瞪。「還不是你教的!」
他故作訝異地挑眉。「是么?我怎麼不記得我教過你,要在馬上對我上下其手?」
「哼。」她捶他。
他低笑擄住她手,然後身子一翻,又將她緊壓在沙地上。
「你真美,我的小蘋兒……」他以鼻挲蹭她,然後咬開她領上的懸鈕,隔著裡衣舔上她突挺的胸脯。
她手滑勾住他膀,在他逗弄完一邊移至另一邊時,弓起背脊配合。
當夜,兩人共享一個極其甜美的夜晚。照例,普寧又在歡愛之後沉沉睡去,可是過不了多久,她又被他接連的吻喚醒。
「該醒了……」
「還困。」
她揉著雙眼嘟嚷,可當定神一見戈色,忍不住發出驚呼。
東方朝陽剛吐,將滿地沙崗映得有如黃金般耀眼。她手揪著斗篷站起,感覺自己像置身在一個玄幻的國度里。
「我就想讓你瞧瞧這個。」他同披著斗篷低喃。
她望向他,突然間明白他帶她來的原因。
這一路風景,高山野地,城崗小鎮,乃至這片沙漠,都是他寬廣心廓的象徵。他有奔放爽颯如大漠曠野的壯志豪情,也有蜿蜒曲折如流水般涓流的細膩。他要她看清楚這一切,這就是將來要與她攜手共度一生的男人。
她好開心,又覺得榮幸,能在茫茫人海中,嫁給一個令她心折心動的夫君。
她倚身向他,嬌柔地蹭著他胸口。「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對不對?」
「當然。」他笑著牽起她手,在天與地的見證之下,吻了他最心愛的女人。
天上一卷一卷的雲絲,就害羞似的,輕巧巧地飄過天際。
兩顆悸動不已的心,在此合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