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黎小妃接過手、喝了一口,暫時喘喘氣;「其實我剛剛上方姨那裡了,方姨說家裡最近陰氣太重,需要我幫你驅驅邪。」
「小妃……」饒了她吧!
「所以明天我嬸婆的老同學的遠房表弟的阿姨的兒子的同學正好從麻省理工拿完博士回來,明天幸福里會有一場流水席,你到時候也來和麻省理工的博士會會面,搞不好你們會情投意合,還能甩掉那個背後靈。」黎小妃的聲不大啦!頂多只會傳到隔壁的隔壁攤位去而已。F開頭的英文在宋奎人的心頭浮起,雖然罵髒話也要很有氣質,但是他要忍住。這女人不但是澳客,而且還是拆散別人的劊子手。
「她不會去。」宋奎人很「抹送」的大聲回著,「我這隻背後靈會纏她到天涯海角,你有種動我的女人試試看!」
黎小妃掏掏耳朵,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你果然是Discovery派來的,我浪費那麼多口水,你還是聽不懂啊!」
「你……」
「反正我話傳到啦!」黎小妃拍拍她的肩膀,「芙姊,記得來給我們請啊!」
喬映芙哭笑不得,盛情也難卻,只好硬著頭皮點頭答應。
黎小妃挑釁成功,然後又很跌的騎上她的小綿羊揚塵而去。
宋奎人從椅子上站起,在她坐上機車之前,送了一根中指給她當禮物。
喬映芙失笑,將飲料遞給他。
他搖頭,「你喝就好。」
「小妃還是個小女生,別和她太計較。」她將飲料放到一旁,整理微亂的攤位。
「她擺明是來賤我的。」宋奎人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這樣對待,「還當著我的面要介紹男人給你認識?去她的,我人又還沒進棺材,有必要這麼快就將你介紹給別人嗎?」
「吃個飯而已。」她淡淡的介面。
「如果對方看上你,怎麼辦?」他要怎麼辦?如果她也看上對方呢?
「只好跟他說,謝謝再聯絡。」
「聯絡個屁!」他煩躁的在原地饒著小圓圈,「媽的,都搞不定了,還來魯小的鄉民。」
她沒有理會他,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明天帶我去。」他衝到她的面前蹲下,只差沒有雙腳跪地,「求求你……」
她真的沒有志氣。禁不起他的苦苦哀求,隔天一早他又在她家門口守候,就是要守在她的身邊。今天的她,還是一樣低調的穿著鵝黃色的洋裝,配上公主頭,不需要太多的打扮,整個人就很清靈乾淨。
宋奎人一臉酷樣,隨便搭一件白色襯衫加上牛仔褲,也低調得要命,但是他的身高配上他的俊顏,實在很難令人不注意到他。
尤其他最近常往方家跑,左鄰右舍有大半都認出他來。他不在意別人對他的指指點點,然而方柳玉可不是那麼好打發。
「你來幹什麼?」方柳玉安靜這麼多天,就是要讓女兒去處理她的感情事,沒想到非但沒處理,還招來這麼大個兒的男人,天天一直往她家跑。
趕他也不是,收留他又不是,只能讓他自己知難而退。只是站在中立的長輩,面對女兒的前男友,其實心裡也有點小不爽。
以前不常來看她就算了,還會在電視、報紙看到他與其它女人勾勾搭搭的,簡直就是丟了她的臉。但是女兒愛得要死要活,她旁敲側擊也沒有用,畢竟自己年輕也談過戀愛,只能等女兒自己清醒,在愛情里的男女總是比較難清醒。
現在女兒清醒了,這男人卻還來糾纏,人家說丈母娘看女婿,是愈看愈有趣,而她可當不起這集團小開的丈母娘,甚至還愈看愈不討喜。
「我是陪映芙去吃流水席的。」宋奎人難得和「未來」的丈母娘說上一句話。
「你用什麼身分陪她去?」方柳玉說起話直接切入要點。「今天這流水席好像沒有邀你去,你也不是幸福里的里民,你去幹嘛?
「湊熱鬧。」他厚著臉皮,卻好聲好氣的回著方柳玉。喬映芙忍笑著。才幾天而已,他開始學會說笑了,而且連她母親,他也開始學著如何和她相處。
「你去只是破壞我家映芙的行情跟身價。」方柳玉難得以長輩地位說話,畢竟以前是女兒愛著人家,怕是阻撓了女兒的幸福,才一再忍讓這白目的小輩。可今天不同了,是他像只忠心的狗,每天都守在她女兒的身邊,行情跟身價自然跟以前不一樣。
要追女人,當然就得要拿出真本事,尤其也要討好她這個丈母娘,否則她也不贊成女兒再去受苦。
「我去是保護映芙不受狼爪的摧殘。」他笑咪咪的。反正這幾天連路人都要賤他,他已經養成不痛不癢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再大的阻撓都會成為他的動力,也是一大挑戰。
「昨天小妃才跟我說,你是『D什麼卡悶蕊〕派來的,果然是一隻講不聽的D桃。」方柳玉萬萬沒想到說話再怎麼毒,這個小輩依然笑臉迎人,很難再讓她接下去。
最後連方柳玉都要折服在他的厚臉皮之下,默認他一同跟去參加這場流水席。
這場流水席可說是幸福里之光,那個阿好嬸養出了一個麻省理工的博士,年紀輕輕的聽說就跳級跳了一大板,終於在國外爭光叵來了。而阿好嬸向來就很煩惱兒子的終身大事,聽說她兒子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所以這次號召了全鄉里的人,辦一場流水席;目的也是要大家幫幫忙,帶自己的閨女來一同響應,搞不好哪家的女兒和她的兒子對上眼,又是一樁好事。
流水席就辦在鎮公所前面的廣場,席開一百多桌,幾乎幸福里的人都給足阿好嬸面子。
這時,他們三人一同來到會場,正好瞧見黎小妃與安妙映坐在同一桌,在老遠就與喬映芙招招手。
待他們走近,黎小妃一見到宋奎人時,臉上的表情頓時拉下。
「芙姊,你怎麼背後都跟著背後靈?這對你的人生很不好,要不要我真的請師父收了那隻妖?」黎小妃酸溜溜的說著。
「驅不了啦!這隻背後靈臉皮厚得很。」方柳玉就位后,便閑閑的啃起瓜子。
宋奎人佯裝自己的耳朵包了麻膳,一些刺耳的話都聽不見,只幫喬映芙拉開椅子,待她坐下后,又主動幫大家開飲料、布茶水。少說話,多做事,才會得人疼。他默念這三句金言,以前的映芙也是這麼做。就算大家對她怎麼冷嘲熱諷,她也是安靜,保持笑容。媽的!他忍。
喬映芙此時有著複雜的情緒。其實他大可不必接受大家的審判,可他還是忍氣吞聲,接受大家你一句、我一言的冷言冷語。
不過他聽若未聞,保持最大的風度。
只不過是賤他嘛!又不是割他的肉、挖他心……不痛、不痛。
但是他干在心裡。宋奎人的笑容有些僵硬。
這時,喬映芙將蘆筍汁推到他的面前。
「多喝一點。」她望著他,傾身貼在他的耳旁說:「退火。」
他深呼吸一口,毫不猶豫的將她送來的蘆筍汁一口飲盡。
火,是暫時退下了。
但是他引起眾人的怒火,卻依然不滅……
好吧!這真的是他的現世報欠她的,在還沒有還完之前他也只能一切照單全收。
阿好嬸這次真的是大手筆,鄉下的歌舞團將氣氛炒到最高點,全幸福里的人都high到爆。宋奎人只覺得吵到他的頭快爆炸了,這種低俗的鄉土音樂令他快要昏倒,甚至還有幾名徐娘半老的脫衣舞娘,正邊唱歌邊脫去外衣,剩下暴露的又聳到最高點的舞衣。
雖然沒有脫光光,但對他而言是一種視力傷害。
他很想離開,但是又看到喬映芙與同桌的里民有說有笑的,他又只能乖乖坐在原位。
就怕他一離席,這些里民又會背著他搞鬼!所以他還是忍受著噪音又低級的歌舞聲樂荼毒著他的耳朵。
而且他也必須要入境隨俗,省得又被別人說他這個城市的大少爺看不起鄉下人。唉!總而言之,他是四面楚歌。熱場快一個小時;台上的主持人終於跳出來,結束這嘈雜的鄉土「唱作俱佳」的歌舞。
「感謝阿好嬸今日請大家吃這麼豐盛的流水席,一切都是為了她的兒子……」台上的主持人對著麥克風用力吼著;就怕大家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的耳朵快聾了!宋奎人捂著雙耳,想要減輕一點痛苦。
最後,台上出現一名身材修長的男子,身穿著黑西裝、梳著西裝頭,又戴著厚重的眼鏡——阿好嬸的兒子,麻省理工回來的博士耶!
噗哈哈哈哈——……當下,宋奎人一見到阿好嬸的兒子,忍不住噗嗤大笑,然後很給對方面子的用力拍掌。
這種拙樣也想將他的小親親介紹給這書獃子?那還不如選擇他這個改過自新的男人。
他的笑聲引起旁邊的人注意,令喬映芙忍不住用手肘撞撞他,要他收斂一點。他很努力忍住不笑,之前的煩悶全一掃而光。而且他的眼光還掃視在場每一位女性的表情——
歪嘴的歪嘴,別開眼光的別開,碎碎念的碎碎念,甚至還有像他一樣偷笑的女人。
人,是很現實的,這種貨色怎麼能跟他比。宋奎人又恢復了一點自信,尤其他那「未來丈母娘」的表情更是難看至極。
拜託!雖然這裡是鄉下,但也沒有必要將自己搞得那麼「陳雷」好嗎?
還西裝外套配格子七分褲……
笑死人,猴子也不會像他那樣穿。
台上說了什麼他沒有認真聽,重點是,他心上的大石總算放下來了。
麻省理工又如何?他也是有出過國、喝過洋墨水的,雖然是三流大學,但至少他的英文也是呱呱叫。
喬映芙則是難以言喻自己的感覺,只是低頭猛喝飲料。
這一幕,就像悶雷打在大家的身上。阿好嬸的兒子……嗯!真的很特別。阿好嬸的兒子欲厚害羞,感謝鄉親幾分鐘后,便下台一鞠躬,將麥克風交給主持人。只是主持人還沒有開口說話,一旁的阿好嬸就一把搶過麥克風。
「麥扣試音……推死他、推死他……」阿好嬸見麥克風一切正常,用操著台灣國語的口音說著,「感謝大家今天賣我面子,現在為著能感謝各位鄉親,我阿好嬸就為大家獻醜唱一首歌啦!音樂老師,奏落去啦!」
五彩燈在阿好嬸身上打轉,她很high的勇敢表現自己的歡喜,開始拉開嗓子唱歌。
「啊啊啊啊——」
前奏才剛下,宋奎人就想撞豆腐自殺了。
來人啊!快把這個阿嬤拖下去啊!他的內心在吶喊著。
而同桌的里民也是有著同樣的心情。
那如殺雞般的歌聲一直持續著,直到曲末,主持人急忙搶過阿好嬸的麥克風。「謝謝我們的阿好嬸,大家鼓勵鼓勵。」主持人冷汗直流,「接下來時間也過得真快,各位鄉親有沒有人要獻唱的?
「沒有人要上來?偶可以再唱一首!」阿好嬸很可愛,在一旁踴躍舉手。
宋奎人無言的瞪著台上,最後再看著喬映芙,「我可以現在閃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