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並沒有貶低她的意思，他原本的意思只是說整了這雙眼就毀了、不再美了，想讓她保持現在的模樣不要改變，但是完全沒有修飾過的話語怎麼聽都覺得刺耳，尤其是聽在怒髮衝冠的陳華妍耳中。

聞言陳華妍更怒了，什麼叫做整了以後只會變得更丑，不要浪費錢？難不成她的眼睛真的丑得連一個整型醫生都不願意幫她整了？

她憤怒極了，無法再待在這間診所里，面對欺人太甚的方磊。

憤怒以及不平催生了無比的力氣，這一次她成功地將擋路的方磊推到一旁去，在他來不及阻止下，幾乎是紅著眼眶奔離診所。

她絕對不會再來這個鬼地方了，她發誓！

方磊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逕自為自己的話懊惱。

他粗魯地揪起那隻熊玩偶，雙手放在熊頭上使勁地蹂躪，「你嘴賤！好好地跟人家解釋不就好了，幹嘛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把人氣走了，現在你高興了吧，你嘴賤，嘴賤！」

無辜的熊玩偶慘遭毒手，直到這個殘暴的男人想起陳華妍有可能會到其他的整型診所，才扔下熊玩偶，掏出電話開始連繫幾個老同學。

幾通電話的大意都是相同，他半是威脅半是哀求幾個老同學，如果有一個叫做陳華妍的女人上門說要整型，不論她願意付多少錢，都不可以幫她整，如果她問原因，就直接報出他的名字，讓她來找他。

他這幾個老同學，分別在全國幾個大型的連鎖整型診所里擔任重要的職位，只要他們願意幫他的忙，那麼基本上除非是出國，否則是不會有人幫陳華妍做整型手術的。

老同學們都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有的還以為陳華妍得罪了方磊，但是不論原因如何，既然方磊開了口，他們也沒有辦法不幫忙，一來，他們有些生意是經由方磊轉介的，承了他的恩，也就得回報；二來，他們也不想跟方磊過不去。

先不說這人的後台極硬，沒幾個人敢得罪他，再說他的整型技術馳名國內外，國外的一些研討會更是特意邀請他出席，講述經驗以及最新的技術，得罪了他一定沒有好下場。

方磊掛了電話，接下來只需要守株待兔。

他有預感，陳華妍一定會再回來找他的，不論是為了整型，又或者是因為他讓全國所有的整型醫生不肯幫她動手術。

如果是前者，他還是二話不說，不幫她整就是不幫她整，至於後者嘛……做男人的要能屈能伸，拉下臉道個歉這種小事他做得來，也經常做。

「很抱歉，陳小姐，我們不可以為你做整型手術。」穿著粉色制服的護士一臉抱歉，但是更多的是對她的好奇。

他們打開門做生意的，幾乎是來者不拒，她在這間整型診所里待了五年，還是頭一回遇上所有醫生一致不肯接的case。

生意就是錢，但她的院長一聽到陳華妍的名字，二話不說地讓她把陳華妍請走。

「為什麼？」帶了幾分的憤怒以及心中有數，陳華妍開口。

「院長說如果你想要答案，請你去找方磊。」護士一字不漏地將院長告訴她的話轉達給陳華妍。

黑白分明的大眼瞬間染上一抹難堪以及憤恨，陳華妍連上門殺了方磊的心也有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招惹到方磊了，他不肯幫她，她找另一間整型醫院不就行了？

可是她絕對沒有想到方磊竟然有讓全國大大小小的整型診所，一聽到她的名字就拒絕她的能力。

整整一個月，她幾乎走遍全國有名以及安全的整型診所，本著千金散盡、孤注一擲的心去把這雙眼睛改掉，但是這個月她除了不停地吃閉門羹以外，她那雙大得驚人的眼睛依舊大得驚人。

方磊，那個沒品的整型醫生！

她上門給他生意做，他非但不接受，居然還對著她說如果她整了，只會變得更丑。

她就是想讓自己變美、變得正常一點才來找他的，但是他卻對她人身攻擊，這樣還不夠，也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讓其他整型診所不幫她做整型手術。

每一次詢問理由，這些人的答案總是讓她的血液沸騰、腎上腺直線飆升，讓她硬生生地有了把方磊碎屍萬段的衝動。

士可殺，不可辱，在走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后，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招了計程車，告訴司機地址，她陳華妍要去把方磊這個大爛人給殺了！

剛下車，陳華妍就急不及待地衝進診所裡頭。

她的來勢洶洶並沒有嚇到可愛的小護士，只見小護士對她揚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啊，陳小姐你回來了，這次要喝什麼花茶，茉莉還是玫瑰？昨天我新買了薰衣草，很香喔，你要不要嘗嘗？」

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楊心蕊還一副跟她很熟很親熱的樣子，陳華妍整個人僵了，搖了搖頭，「謝、謝謝你，但我不是來喝茶的，請問一下，方磊在裡面嗎？」

聽到她不要喝茶，好東西沒得跟人分享的失落讓楊心蕊低落了一下下，但聽到陳華妍的問題，她隨即又興緻高昂起來，「在啊在啊，方醫生一直都在等你，等了一個月了呢。」

這一個月里，方磊一副守株待兔的樣子，門雖然開著，但是他沒有接見任何客戶，一味地拿著一本裡頭有陳華妍照片的雜誌，反反覆覆地看著，嘴裡還像個神經病一樣地叨念著「這雙眼睛怎麼這麼美」之類的話，如果不是他跟她的應對十分正常，楊心蕊真的會以為老闆發神經了。

不過這樣一來，楊心蕊也知道原來陳華妍是個平面模特兒了。

「陳小姐，你真人比照片更美，你知道嗎，我最喜歡你上一次為型人雜誌拍的那一系列照片了，尤其是你做中性打扮時，我看得簡直快要尖叫出聲了。」她雙手捧著小圓臉，一副看到偶像時的憧憬以及興奮狀。

面對熱情的小粉絲，陳華妍更加氣不上來，她開始小人地想，這小護士是不是方磊怕她會上門殺了他而放在這裡，用來磨掉她部分的怒氣，但不得不說，楊心蕊的話取悅了她。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她的照片很美，他們一般都只會說她的照片很好、很出眾。

「好」以及「出眾」這兩個詞雖是正面，但不一定是用來形容她很美，所以面對頭一次有人稱讚自己長得美，陳華妍真的有點受寵若驚。

「謝、謝謝你。」她有點結巴地向楊心蕊道謝。

「不用謝、不用謝，你等一下幫我在照片上面簽個名就好了，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因為工作的緣故，楊心蕊已經集齊了許多名人、明星的簽名照片了，現在再加上陳華妍，她覺得自己真的幸福死了。

「好……」被小護士一岔開話題，陳華妍差一點就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理由，連忙凝聚怒火，「方磊的辦公室里現在有人嗎？」雖然她是很氣方磊，但她也不想壞人好事，尤其是整型這種事，一般人都不是很想讓別人知道。

「沒有沒有。」楊心蕊像搖波浪鼓一樣搖著自己的頭，心想方磊這個時間大概正抱著陳華妍的照片，又在叨念著發神經。

陳華妍朝楊心蕊點了點頭就瀟洒地轉身，憑著記憶，往上次楊心蕊帶自己去的辦公室走去，連門也沒敲，直接打開門，很有氣勢地走了進去。

「方磊！」

癱在沙發上的方磊聞聲跳了起來，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

「你來了啊。」態度之熟稔，跟剛剛楊心蕊的熱情不分伯仲。

陳華妍氣一哽，差點無處可發，但一想到自己這個月里，像個瘋子一樣到處找整型診所，但是一次次地被拒絕，心裡的火就熊熊地燃燒起來。

她氣惱地衝到方磊面前，想像個流氓一樣揪起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質問他這個月里到底做了些什麼，害得她連找個醫生來幫自己整型也不行，但是這男人擺出一副十分無辜的模樣，再加上他一臉的笑，讓她想發脾氣都發不出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所有的怨罵全部化成一句問題，而且語氣之軟，連質問也稱不上。

方磊再次看到因為染上憤怒而變得亮晶晶的眼眸，心不期然地怦怦直跳，他知道這是他的眼控搞出來的反應，但他一點都不排斥，反而笑得開心，讓楊心蕊上茶上水果餅乾，一副想跟她深入聊天的樣子。

「來吧，先坐下。」

「我來不是為了喝茶的！」但陳華妍拒絕合作，略顯冷淡地說。

「我知道。」方磊笑意滿滿。

他當然知道她上門來見他是為了討一個說法、討一個公道，但他都已經等她等那麼久了，讓他再看幾眼過過眼癮又怎麼了？

「你！」陳華妍最怕一種人，惡人壞人她什麼都不怕，唯獨怕無賴，尤其是像方磊這一種總在裝無辜的無賴。

沒辦法，比不過他的裝蒜，她只好氣悶地坐到沙發上。

上一次太緊張，她都沒有發現原來這沙發軟綿綿的，上面還放著幾個胖胖的小抱枕，如果不是方磊在，她早就已經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裡了。

似乎看得出她的渴望，方磊從幾個抱枕裡頭拿出一個最圓最胖的，一下子放進她的手裡，讓她抱著。

顏色鮮艷的抱枕抱在她的手裡，配上她瞪得圓圓的眼睛，真像個跟大人鬧彆扭的小女生。

方磊忍不住笑得更開心，為自己一點一點發掘出她每個可愛的一面而笑。

坐得舒服，又抱小抱枕抱得舒服，陳華妍心底的怒火幾乎是退得一絲不剩了，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被方磊用一點心理小手段給擺平了。

「對於上次的不歡而散還有這個月裡頭發生的事，我向你鄭重地道歉。」

擺平了她，他就開始導入正題，「你這個月之所以跑遍其他整型診所，沒有任何一個整型醫生幫你做手術，那是因為我們業內有一個不成文的默認規矩，除非手術失敗，否則其他人不能接手這個客戶。」這個是他瞎編的，但他就是欺負她不知道。

聽到解釋，陳華妍恍然大悟。

每個行業都會有其特有的規矩，像做模特兒這行，如果工作被人搶了，自己可是連說都不能說一聲。

為什麼？那是因為自己能力不夠，後台又不夠硬，這樣的自己能說什麼，只能打斷牙齒連血吞，希望自己下一次運氣好一點，能早一點熬出頭，或者找到一個夠硬的後台。

見她眼神的煞氣沒那麼濃重后，方磊的語氣更誠懇了，「另外就是上一次我因為說話不經大腦，才會說出那種失禮的話，其實我並沒有那個意思。

我只是想說，其實陳小姐你的五官已經非常的標準，如果改動其中一部分的話，可能會讓整個比例失衡，到時候可能不只你的眼睛需要作改動，連其他部分也必須作出改動來迎合，這可不是一兩個小手術就可以完事的，請問陳小姐，你真的打算這樣做嗎？」

見他都道歉了，陳華妍悻悻然地點頭，表示自己接受他的道歉，接下來他的話卻讓她有點遲疑了。

她其實只打算改變一下眼型，沒打算連其他的部分也改動，如果這時候全改了，她不就等於用另一張臉來過自己現在的生活？

見她開始遲疑了，方磊心底暗暗叫好，便再說：「不如這樣吧，陳小姐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改變你的眼型，我們一起來分析一下改動過後的利與弊，然後你再仔細地考慮是不是真的要作改動，你看這樣行嗎？」他循循善誘，誘導著她說出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