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封妍本想送韓維森回家,但不願一身酒氣的進門,讓他母親擔心。
最後,她陪著他坐在附近公園的涼亭里,等他酒醒。
韓維森是個豪爽的人,喜歡喝酒、來者不拒,但酒量不是很好,幸好他的自制力不錯,才沒有因為喝酒而誤事。
可他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喝的有些多了。
她大概知道他為什麼喝醉。下午在停車場外,她聽見了很多事。
她也想勸他,但以他的好人緣,想必各種勸慰的話他都聽膩了,她也不是太聰明的人,說不出新意,想了又想,還是選擇默默地陪著他。
雖然已是春天,但夜晚的風仍有一些涼意,封妍穿著T恤、薄外套,還是覺得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韓維森聽見了,便將身上的西裝脫下來給她。
「其實你不必陪我,我坐一會兒就會回去。」「喔!」她真的冷。也不做作,接過西裝便穿上。「等你冷了告訴我,我再把西裝還你。」她說著,卻沒有離開,反而脫下鞋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韓維森扯扯嘴角。他的樣子已經脆弱得讓她擔心嗎?
不過封妍跟以前那個小女孩真的不一樣了,她曾經那樣依賴他,而今,她嬌小削瘦,卻有一副挺直的背脊,就像一個面對挑戰的鬥士。
這樣的封妍讓他驚奇,也有些嫉妒。歲月令她成長,卻削弱了他的力量。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腦子一熱,一串莫名其妙的話就吐了出來。
「你該不會是怕我受不了打擊自殺,所以要看著我吧?」
封妍愣了下,凝視他在黑夜中依然閃亮的眼,那迷人的風采像寒梅,越冷,綻放得越好。
這樣的人怎麼會去自殺?挫折只會成為他成長的養分,讓他日漸美好。
「我妹妹死了。」她突然說。
他聽過這件事,但時隔太久,他幾乎忘了。「對不起,我——」
她搖頭。「你誤會了,我是想說,妹妹生病的那段時間,都我、媽媽和妹夫去輪流醫院照顧她,有了陣子……大概是四年前吧,伯母出了車禍,右腿骨折,你還記得嗎?」
「嗯。」但他不知道,他母親車禍跟封妍妹妹的死能扯上什麼關係?
「伯母車禍後跟我妹住在在同家醫院。那時,我常看見婉婷姐背著大包小包的去看伯母……」說到一半,她笑著搔頭。「你也知道,咱們這些眷村出來的,說好聽點是團結,不管去哪裡,都能互相幫助,說難聽點是八卦,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所以我跟伯母、婉婷姐還滿常一起聊天的。
後來伯母出院,每星期上醫院復健,我總見婉婷姐一手扶著伯母,一手拎著奶粉、尿布,亂七八糟一堆東西,身上還背著薇薇,在醫院一待就是兩個小時。薇薇有時候鬧脾氣,吵得凶,每次她一哭,我跟婉婷姐就輪流抱著她在醫院散步,從一樓走到頂樓再走下來……」
他隱約能理解,她想表達的是,婉婷曾經是個很好的老婆,她幫他照顧家庭、生兒育女,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衝刺事業。
他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因為韓維森個人有多了不起,而是他背後有一個為他付出的女人。
他想起了跟婉婷的初識,那時候他不只窮,還負債,婉婷沒嫌棄他,還嫁給他,所以……
「其實是我忽略了婉婷,才讓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全都是我的錯。」他忍不住在封妍面前卸下心防,暴露出他從不為人知的脆弱,「我不想失去這個家……封妍,教教我,我該怎麼做才能彌補這份關係……我也想努力,可我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我、我很後悔……」
「老大,別這樣,你冷靜點。」看他難過,她很心疼,「一樁婚姻的失敗,絕不會是單純某一方面出問題,是兩人都有錯。」
「但婉婷把家顧好了,而我……我付出了什麼?」
「我不知道,你們婚姻里的取跟舍,只有你們自己明白,但老大,我一直以為寂寞不能成為出軌的理由。」她本身就是個有精神潔癖的人,所以她更討厭外遇。
這種感覺很矛盾,她既同情洪婉婷,也厭惡她的作風。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嘆息道:「我跟婉婷結婚九年,真正相處的時間,可能九個月都不到,在這方面,我確實愧對她……」而那九個月里,有三個月是他們剛結婚的時候,他帶婉婷到大陸。本想夫唱婦隨,但婉婷適應不了那裡的職場,做個專職的家庭主婦,她又覺得悶。平時在家,連個說話的對象也沒有,都快神經衰弱了,最後只好回台灣,因為這件事,他對婉婷更加抱歉了。
「那你一個人在外頭工作,有外遇嗎?」
「拜託!」他一瞬間臉紅了。在感情上,他也是很矜持的。
他不自在,她更尷尬,好像不該問老大這種問題,想象老大跟女人……感覺有點酸。
她趕緊轉移話題,「在這樁婚姻里,你們也有過共同的夢想吧?雖然現在有了分歧,但那些一起打拚的時間,仍然值得珍惜吧?」
「封妍,道理人人都懂,但有多少人做得到?」至少他還掙脫不出心裡的結。
「我沒叫你做。我只是……唉,我不太會說,如果有說錯,老大不要怪我。」
她終於發現,插手別人的家務事有夠困難。她一邊說,一邊還得注意,要措辭婉轉,不能傷害任何人,結果想越多,說得越亂。「老大,你何不把現在的困境,當成做生意時遇到的麻煩?」
「婚姻不是生意。」
「對啦!」她的比喻是很有問題,但也想不出其他了。「但也有相同之處啊,比如它們都需要經營,比如碰上問題時,你不能拖著,時間不會讓它變好。要嘛就去補救,要嘛就快刀斬亂麻懂了嗎?」
「不懂。」
「這如果是生意,你一定會想出一百個方法來解決它。」她捧著腦哀嚎。要怎麼說呢?她不會啊!
但他的思緒卻因此找到另一個出口。他陷入沉思。鬧離婚後,大家都不好受,尤其是薇薇,她敏銳地察覺到家中的氣氛,變得沉默,而且一步也不願意接近他。女兒也許懷疑他這個陌生爸爸正在欺負心愛的母親吧?
不管怎麼樣,她是他最心愛的孩子,哪怕只是為了她,他都要迅速解決現在的困境。
「封妍……」他本想問,女孩子對什麼最心軟,他要藉此挽回婉婷,但又開不了口。自己老婆自己都不理解,卻要一個小妹妹出主意,也太過分了。
「你要不要跟婉婷姐心平氣和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他遲疑好一會兒,「我們一見面就吵架。」
「那用MSN吧!」
「萬一……」他不想要這種結果,卻不得不從最壞的角度設想。「封妍,如果我無法挽回婉婷,我……怎麼辦?」
「那你就選擇一條婉婷姐會開心、薇薇會快樂、你自己又能接受的路吧!」
「世上有這麼美好的事?」
「事在人為嘛!」
「嗯。」他癱坐在石椅上,心情依然沉重,但壓在胸口那塊大石卻漸漸消失了。「封妍,謝謝你。」
「我的主意不一定有用喔。」
「但至少我現在好多了。」真的,他好久沒這麼輕鬆了。他別過頭,見她的發在夜風中飄動,遮住她的側臉,她淺淺的笑容掛在嘴角。
他記憶中的小女孩差好多,她長大了、成熟了、成為一個溫柔的女人。
只是……好了瘦,她以前圓潤的模樣很可愛,為什麼要變得這麼瘦?
他正想跟她說,別再減肥了,太瘦並不好看。
突然,她低下頭,擠眉弄眼地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不準再說我的樣貌。」她已經聽夠小圓球、紙片人這類的稱呼了。「我夠自卑了,不許你再打擊我。」小時候,她也常跟他說這句話。
他愣了下,笑開了,一時間好像回到爸爸仍在世的時候,他在眷村裡稱王稱霸一樣……說不盡的快活。
三個月後,韓維森離婚了。
他想複合,但洪婉婷拒絕,她受夠他的忙碌和無止盡的寂寞日子了。
兩人在一次爭吵中,薇薇突然衝過來,推了他一把,小女孩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對他吼:「壞人!不要欺負媽媽!」
那一刻,在女兒心裡,他不是爸爸,他是壞人。韓維森的心被切割成兩半,他終於明白,這樁婚姻是救不回來了。
他跟薇薇道歉,但薇薇不接受。他的妻女都不想要他了,韓維森終於失去他的「家」,但至少,他希望能挽回一些父女親情。
他答應婉婷的離婚條件,三千萬現金、三棟別墅、一間美容店,條件是他要孩子的監護權。
婉婷冷笑.「你有時間照顧孩子嗎?你以為薇薇會接受每天做個鑰匙兒童?」
「我會改的,從今往後,我會把薇薇放在第一位。」他許諾。
「你能改……」婉婷好像聽見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好,你改……你自己問薇薇,看她信不信?」
「薇薇,爸爸——」韓維森說不下去了,薇薇藏在婉婷身後,小小的身子輕輕地顫抖。
他萬分挫敗,他錯過的那些,不管現在怎麼努力,都回不來了。
「至少……至少一個月讓我見一次孩子。」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可以。」婉婷同意了。「只要你有時間回來看她。」她諷刺道。
韓維森也不在乎,承諾是用來實踐,不是用來爭執的。
他繞到女兒面前,蹲下來,看著她的眼睛,她眼裡的淚讓他心痛。父母的爭執真的讓孩子受傷。
他甚至沒有勇氣乞求女兒的原諒。
最後,他摸著女兒梳成辮子的發,「薇薇,打電話給爸爸好嗎?」
薇薇抬頭看著媽媽,婉婷沉默著。
「婉婷,孩子是無辜的。」韓維森不希望孩子因爸爸離婚而心靈受創。
「好吧!每星期一通電話。」
「謝謝。」
他的退讓讓婉婷回憶起兩人初識的時候,他們的戀愛是甜蜜的,只有婚姻是折磨。唉,其實她也不想把事情搞這麼糟,但她真的受夠了一個人的寂寞。
「你……只要你想見薇薇,隨時可以來看她。」她態度軟化。
「真的?」他驚喜地瞪大眼。
薇薇沖著他,輕輕點了個頭。
韓維森忽然覺得自己慢世界上最蠢的白痴,這麼可愛的女兒,他以前怎麼捨得把心思花費在工作上,不多花點時間抱抱她、親親她?
「薇薇,以前是爸爸不好,你能原諒我嗎?」
薇薇遲疑了半響,才伸手環住他的脖子,輕輕嗯了聲。
這一瞬間,韓維森覺得自己得到了全世界。
又過兩個月,婉婷再婚了,對象是她外遇的男人。
韓維森的心情很複雜。婉婷這麼迫不及待離開他,就是為了那個男人吧?他嫉妒、憤怒,但他也對自己讓婉婷如此痛恨他們的婚姻,感到抱歉。
他的情緒很激動,又無處發泄,只能不停地工作,讓疲勞麻痹情緒。
他無法平靜,日夜不停地工作兩天兩夜后,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累了。
當他累得癱在床上時,終於無力再激動。他的思緒跳躍,一下子回到童年、一下子想起和婉婷熱戀……然後,封妍說過的一些話斷斷續續從腦海里滑過。
她說,結婚開始,他和婉婷擁有共同夢想的,只是後來,他們漸行漸遠。
她說,一樁婚姻的失敗,絕不會是單方面的問題,是兩人都有錯。
她說,曾經擁有的美好,不會改變,要好好珍惜。
她說了很多,他想著,漸漸不那麼難受了,開始反思。
又過一星期,他終於有足夠的寬容和勇氣打電話給婉婷,祝福她新婚快樂。
婉婷很訝異,他……他也太大方了吧!她出軌,逼他離婚,拿走了他八成的財產,他還祝福她?他瘋了嗎?
「我們有共同的女兒,所以……就算不能做夫妻,我們還是薇薇的父母。婉婷,我求你原諒我過去對你的疏忽,但至少讓我們的關係能比陌生人更好,別再互相仇視了,好嗎?」為了女兒,他已經把姿態放到最低。
她張大嘴,好半響,淚水像春天的雨,綿延不絕。
「對不起……維森,我其實不想傷害你的……」她只是獨自孤獨太久,空虛的心捉到某些感情,就失控了。
「我明白,是我太忽略你了。」
她只是搖頭,有件事,他一直不知道,她陪他去大陸時,煩惱得神經衰弱,後來回台灣也一直沒好,斷斷續續地看醫生,吃藥,讓她痛不欲生。
但不管她怎麼難受,她都看不到韓維森,他總是不在。
最後,病痛和寂寞消滅了,他們曾有的愛情,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一想到他,就恨他一回。終於,她再也受不了了。
外遇是孤單的果實,也是她對他的報復。
只是他粗心到連妻子出軌都沒發現,最後,是他母親揭穿了一切。
很諷刺不是嗎?但也因此,她更恨他了。她使出一切手段折磨他,就是想要他痛苦,但真的看到他悲傷了,她卻一樣難受。
如今,他已放下一切,超脫了,她卻迷惘了,自己做的那些事,真的有意義嗎?
她哀凄、悔恨,又有一點點為他不值。他為她付出太多,現在,她可以回報他什麼?
她抽噎著。「維森,我……你要不要跟薇薇聊一下?」
他興奮是如此明顯.「可以嗎?」
「你等會兒……」她擦擦淚,喚來女兒,低聲囑咐幾句。
薇薇接了電話,細聲細氣地喊:「爸爸。」
一瞬間,韓維森怔住了,自從他和婉婷鬧離婚後,薇薇便很少親近他,她有一年多沒喊過他「爸爸」。
乍然聽到,他的胸口脹滿喜悅,差點爆炸。
「薇薇,薇薇……」他結結巴巴。
「爸爸,生日快樂。」
韓維森的眼淚滑了下來。「薇薇,謝謝……」
「爸爸,你要回來嗎?我們一起去吃蛋糕,我幫你唱生日快樂歌。」
韓維森咬牙,深呼吸了好久,才帶著顫聲說:「好,生日那天,我一定回來,我們一起吃蛋糕。薇薇,跟媽咪說……謝謝……」
「好。」薇薇跑去找媽咪了。
一會兒,婉婷因為哭泣太久而沙啞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不客氣。可是……維森,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去吃蛋糕……」
他明白,她再婚了,不適宜跟前夫太過接近。
「維森,你跟薇薇……你們好好玩一天吧!」她說。
「我知道了。」這樣的結局已經是美好了,他很滿足,「還有……我要再跟你說一次謝謝……」
「嗯。」她掛了電話。
韓維森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手機,真想大喊,他能得到這樣美好的生日禮物。
他好興奮,這一刻比做成幾百萬的生意更開心。
他像個孩子般算著,再過二十八天才是生日。
老天,好久,真希望明天就可以見到薇薇,聽她唱生日快樂歌。
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時間過得快一點?他竟有了這樣傻氣的念頭。
凌晨三點,韓維森還在對著天花板發獃。
他快累死了,全身的筋骨都酸痛,但他的心卻歡欣地在空中飛翔,讓他怎麼都無法入眠。
他平靜不下來,體內這股快意需要一種方式渲泄,如果他現在還有力氣,肯定早跑出去找人狂歡了。
可他好累,累到走不出大門。
他拿起手機,打開電話簿,看著上頭第一個親朋好友的名字,也許可以找個人分享一下這份快樂?
但現在是半夜三點——不,三點半了,他又暗爽了半個小時。
這種時間打擾人睡眠是不道德的,但他好想找人談天,怎麼辦?
他剋制著,不停地翻著電話簿,可心頭的喜悅快壓抑不住了……然後,他的手指按到一個鍵,電話便撥出去了。
「咦?」他手忙腳亂的想掛掉電話,但那一頭,有人接起了電話。
「喂,我是封妍,老大你找我嗎?」很清亮的聲音,一點都聽不出睡意。
「你還沒睡?」喔,這問題真蠢。
「睡了,我正在夢遊。」她邊說,一邊大笑了起來。
他也跟著笑,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自己的喜悅。「封妍,薇薇說要幫我過生日……」
「那要買蛋糕嗎?覆盆於的口味的怎樣?酸酸甜甜的,好吃!」她沒問他們父女怎麼和好的,直接討論。
她的反應就像父女一起過生日,天經地義。
而上帝明鑒,他最渴望的就是這種理所當然。
倘使他原本的喜悅有一百分,與她說了幾句話,又加了幾倍。
「我和薇薇都不喜歡酸的。」
「那巧克力?」
「不要,又苦又甜的,難吃。」
「咖啡?」
「不行,小孩子接觸太多咖啡因會長不大。」
「誰說的?」
「嗯……」他不記得了,但一直有這樣的認知。
「好了!芋頭的總行了吧?」
「我記得薇薇喜歡吃草莓。」
「老大,現在不是草莓季節,除非你可以將就草莓醬。」
「那還是算了。」
「不然水果布丁啊,我有個朋友的蛋糕店工作,我請他特別做一個,保證里裡外外,每一口都充滿水果。」
「好像不錯,好,就決定水果布丁。」
「要幾寸?蠟燭呢?嘻嘻嘻……」
「幹麼突然笑得這麼三八?」
「喂,我要幫你訂蛋糕,你還罵我?小心我拿四十歲蠟燭!」
「只有你們女人才會斤斤計較自己幾歲,就算你給我八十歲的蠟燭,難道我就變成八十了?」
「抱歉,我從來不計較那些事,所以我都告訴人家我三十。」
「難道你不是三十?」
「喂,我小你六歲。」
「你二十八?」他們聊著漫無邊際的話,這種輕鬆愉快的氣氛,韓維森國中畢業后就不曾感受過了。
沒有目的的談天,不是浪費時間嗎?但今晚,他就是想這樣浪費時間。
而且,他發現跟封妍瞎扯一點都不無聊。
他甚至感受不出時間的流動,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地鮮活。
他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但喜悅並未減少,他一直說,一直笑,不知不覺,他睡了過去。
直到中午,他清醒過來,唇邊是帶著笑的。
他彷彿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儘管他忘了夢境的內容是什麼,單愉悅已紮根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