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羅逸臉上有片刻的不自在,要是讓她知道起因是他,就不知道她會怎麼想了,「你不用管這麼多,我說給你管便由你管,不準頂嘴。」一貫的霸道,趙蓉蓉卻不覺得溫心,只覺得心更冷了,「我不……」「讓你管,你有什麼意見?」羅逸銀牙咧嘴地看著她,活像她要是說一個不字,便把她給生吞活剝似的。
趙蓉蓉肚子里的氣也上來了,「這本來就不是我的事,我為何要管?」「你如今是我的女人,如何能不管。」羅逸同樣拉開嗓音說。
「你……不知羞。」竟這麼赤條條地說了這話。
羅逸眯著怒眼,「我要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知為何她的抗拒讓他火太,他怒意盎然地一手捶在桌上。
趙蓉蓉嚇得縮在一邊,那硬如石頭的拳要是落在她的身上,她就是不死,半條命也沒有了。
她垂屈地紅了眼,這個人不講理,她說了不要還逼迫她,她如今答應了,以後還要交出來,難受的人還不是她自己,就好像他給了她翡翠玉算盤,結果後來他要她把翡翠玉算盤拿出來給了別人,她就好像被搶了心愛之物。
等等,羅逸給她的東西是她心愛之物……趙蓉蓉忽然睜大眼睛,以白天見鬼的神情看著他。
「你現在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羅逸臉色陰暗,手掌緊緊地握成了拳,該死,她以為他會對她動粗?
被他捶了一下的圓桌發出聲響,放在上面的茶壼和瓷杯都翻了身,其中幾個瓷杯都順著桌沿滾向了地上。
心愛之物……他給她的東西是很名貴,也是稀有的,但皆是不易攜帶的貴重之物,換言之還不如銀票的好,當初的南海珍珠,她也是毫不猶豫就典當換成了銀票,但現在要她把翡翠玉算盤給換成銀票,她是一千個不願意。
娘親留給她的算盤,她留著是因為娘,而他送給她的算盤,她不賣是因為……他嗎?
袋杯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將她從思緒中解救出來,她睜著一雙清明的眼,眼裡有著不敢置信,怎麼會呢,這麼短的時間,怎麼會對他上心了?
若是上心了,日後又該怎麼辦?如果他娶了正室,那她這顆心又該如何是好,原本相敬如賓,他是他,她仍是她,他娶他的正室,她當她的側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好過,但她的心偏了……竟偏向了他。
「不準動。」耳邊傳來他的聲音,趙蓉蓉拚命地搖頭,怎麼能不動,要是不動,她就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她要避開才是。
羅逸看她似受了很大的打擊,臉色蒼白不已,他懊惱自己的暴躁,正想好聲好氣地同她說話,她卻不停地後退,而她的腳下是一大片破碎的瓷杯,他一驚,要她停下,她卻失神地腳扭,整個人摔在地上。
「啊!」一抹刺痛鑽入手心,趙蓉蓉被痛醒了,她低頭一看,右手按在瓷片上。
陣陣的疼讓她痛得皺眉,淚珠以最快的速度湧出,充盈了她的眼眶,好疼好疼,怎麼會這麼疼?可如何的疼,仍比不上心頭的慌亂,她僵硬地坐在那兒,手上是汩汩的鮮血,臉上是令人憐惜的茫然。
羅逸的左胸肢緊了緊,「萬萬不要再動了。」他的神色不變,聲音夾帶著一絲驚怕。
羅逸趁她還未完全清醒過來,一個箭步上前,快速地打橫抱起她,他抱著她走到床邊,動作小心地將她放在床榻上,「你坐著不要動,我去找大夫。」趙蓉蓉沒有心思聽他講,一個人逕自盯著一方角落發呆。
羅逸眉頭一皺,放在她圓潤肩上的大掌一使力,他怒聲道:「趙蓉蓉,你有沒有聽到我講話?」肩上的疼痛拉回了她的意識,她迷茫的眼漸漸地清晰,「好痛。」「知道痛就好。」羅逸狠狠地說:「給我老實坐著,不要動來動去,免得瓷片插得更深了。」他說罷便快速地離開了,趙蓉蓉低頭看著腳,眉頭皺了起來,她看著仍在流血的手掌,臉色白得如雪一般。
過了一會兒,羅逸便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中年男子,「二少爺,您走慢一點。」大夫在身後小跑著,明明喘得要死,但怕怠慢了二少爺,他不敢緩步行走。
羅逸走近一看,那個傻女人簡直就像病入膏肓了一樣,明知只是皮外傷,他的臉部變得緊繃不已,「給我看看她的手!」他怒不可遏地朝大夫吼著。
大夫縮了縮肩膀,趕緊跑了上去,看著趙蓉蓉的傷勢,「二少爺,麻煩您掌燈,老夫要仔細看看,除了這大碎片之外,是否有細碎片刺進蓉夫人的手掌心裡。」話一說完,大夫身子一顫,他竟然要二少爺做事,他嚇得想收回自己的話,結果一抬頭,看見,大少爺真的掌燈了。
大夫冷汗涔涔地藉著光,仔細地看了看趙蓉蓉的傷勢,「蓉夫人,幸好沒有其他的碎片,現下老夫要為您取出這片大碎片,會有些疼,您要忍耐。」「嗯。」趙蓉蓉白著臉低下了頭。
羅逸看了大夫一眼,目光又落在趙蓉蓉的身上,「你的手受傷了。」「嗯。」趙蓉蓉抬頭看著他,有些不解他要說什麼。
「看你的傷勢也要休養一段時間,帳房你就暫時不要去了。」羅逸的手偷偷地在大夫的背上示意地敲了一下,大夫立刻明白過來。
「什麼?其實也不是很重,我……啊!」她的注意力被轉移的剎那間,大去迅速地抽出碎片。
羅逸快速地拿起一旁乾凈的棉帕,死死地按住傷口,「閉嘴。」痛只在一瞬間,趙蓉蓉睜著眼睛看著羅逸,他是故意的,故意跟她說話,吸引她的注意力。
「二少爺,差不多了。」大夫拿著一瓶藥瓶,示意羅逸將沾血的棉帕拿開,他在傷口上撒上了一層白色的粉末,「這幾日都不要碰水,等傷口癒合之後再碰水。」大夫又纏上布條,「這葯一日換一次便成,不會有大礙。」「謝謝大夫。」趙蓉蓉輕聲道謝。
「蓉夫人客氣了,那老夫回去了。」
大夫離開之後,羅逸便坐在趙蓉蓉的身邊,一雙黑眸直直地看著她,「你若是不想管逸園的月錢,那便不要管了。」他的口氣有些生硬,一番好心卻被當成驢肝肺,他怎麼會舒心,她不識好歹,他也就不客氣了,免得自己氣得七竅生煙。
趙蓉蓉想到了他們的爭吵,其實眼管不管月錢並無太大的關係,主要的原因是有些事情她碰不得,若是碰了,以後便很難恢復。
而她更是察覺到自己不該有的情愫,她對羅逸有了不該有的情,娘親曾經提過,一旦付出了心便很難再收回來,娘親便是輸在這上面,被冷落的前幾年,天天盼著趙老爺來,等到了最後,心冷了,生無可戀。
她不願自己也成了那樣,她不想,所以才說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好,不把對方放在心上,彼此也就好過了,但她的心……「你還有什麼不滿?!」羅逸看著她憂鬱的臉龐,心口就如決堤的黃河,狂亂地驚濤拍岸。
「沒有。」她收起了心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累了,想歇息。」「今兒就躺在這兒吧。」羅逸衝動地說,他眷戀她柔軟的膚,獨喜她的鮮,但他嚴正律己,不可縱慾,一開始分房只因他不喜歡跟人同榻,後來分房則是他不想自己是一個縱慾的人。
似乎跟她在一起,就忍不住地想擁著她,並不一定是魚水之歡,例如單純的抱一抱,這種渴求對他而言是陌生,他對別人不會有這樣的渴望,對他人更多的是不喜、厭惡。
「不用了,我想回去。」趙蓉蓉冷漠地說。
羅逸略顯暴躁地看著她,但目光落在她受傷的掌心,他的眼一黯,「為何?」「一開始便是你說的,不是嗎?」趙蓉蓉冷著臉,身上散發著疏離的氣息。
羅逸乾瞪著她,除了以眼神示威,他不敢輕舉妄動,深怕傷到她。
「這幾日怕要宿在房中了,若是娘問起,勞煩你說一聲。」趙蓉蓉客氣地說,接著便下榻要回自己的廂房。
她繞過那一片狼藉,往門外走,坐在床榻的羅逸冷肅地看著她的背影,心知她的心境發生了一些變化,是什麼讓她發生了這些變化?
她脆弱嬌小的背影看得他一陣光火,他一個躍下,快速地走到她的身邊,健壯的手臂纏上她的腰間。
「你……」
羅逸一聲不吭地抱起趙蓉蓉走回她的廂房,將她放在床榻上,頭也不回地立刻離開,那急亂的腳步彷佛身後有著魑魅魍魎。
趙蓉蓉望著他離去,嘴邊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這樣便好,如此最好了……趙蓉蓉手掌的傷在幾天之後就開始癒合了,每天晚膳之後,羅逸就會過來替她換藥。
有一回她讓送飯的丫鬟替她換了葯,結果他知道了,微怒地將布條解開,又幫她上了一次。
無論她怎麼說,他就是依著自己的心思替她上藥,不管別人是不是幫她上過葯,自此,趙蓉蓉便知道他的性格真的很執拗,說一不二,他認為怎麼就是怎麼樣,不允許別人挑釁。
在替她再一次上完葯之後,他陰森森地告訴她,要是再讓別人上藥,他就嚴懲那個人,她聽了心中就是不服,卻不敢反抗,他兇狠的神色告訴她,他不是開玩笑,於是這上藥的事情,她也就不眼他爭。
羅逸習慣窩在逸園,不願出門,她受了傷也不好去哪裡,為了避開他,她便安靜地待在自己的廂房裡,來一個眼不見為凈。
羅逸一點也不受影響,照舊在他的逸園裡過他的生話,但午膳之後,他雙手環胸看著她,「今天起就搬到我的寢房裡。」趙蓉蓉驚愕不巳,「為什麼?」
他諱莫如深地看著她,「說好的交易不是嗎?」「你是說……孩子?」趙蓉蓉臉色微紅,「但之前……」他們都是這樣的,歡愛一場,各自睡各自的榻。
「你不想快點有嗎?」
快點有便意味著他們以後不會有交集了,趙蓉蓉伸手撫在胸口,按捺住心裡的不順,低眉順眼地說:「好。」羅逸的黑眸遽然一暗,「既然如此,夜夜相擁不是更快嗎?」「你急什麼?」他這會兒怎麼顯得急躁了?
羅逸沉默,她望著他的水眸里有著疑惑,他鎮定地看著她,「有嗎?我並不覺得急。」他是急了,她的疏遠他感覺到了,心裡開始煩躁,就像受困的野獸獨自掙扎,連帶著那股想要她的慾望也更深、更旺了。
「其實也不用搬過去,不是嗎?」趙蓉蓉不覺得有搬過去的必要,「我們就是隔壁間,哪需要搬來搬去。」羅逸怒了,生氣地暗著她,「你說你規矩學得好,怎麼就學不來順從你的夫君?」趙蓉蓉一愣,她是自嗔自己規矩學得好,但她學的規矩都是正室與側室之間應如何相處,而不是如何順從夫君。
「我……」趙蓉蓉臉色不大好看,娘親教她認字、撥算盤,似乎忘記了教她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