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紫玉醫俠對於孩子的教育是采放任制,讓他們隨心所欲的自由長大,所以孩子們打架──不阻止;孩子們不吃飯──不理會。而且家裡嚴禁打小報告,所有的問題都得自己解決,父母絕不偏袒任何一方。

紫玉醫俠原想讓孩子自由成長,可他哪曉得,他的雙胞胎兒子自恃互有靠山,欺凌秋睿俠孤身又體弱,心情好時與他玩在一塊兒,心情不好就一起欺負他,讓秋睿俠在山上的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好幾次都想逃跑,卻是一出了門就不知該往何處去,更不曉得「家」該往哪走。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就算他們難得上山來的表現是那麼激動,看到他時表情是那麼欣喜,他也當他們全是做戲,因為他要求他們帶他回去時,每一次都被否決。

既然沒有人能保護他,那麼,他只有自己保護自己,於是他千方百計將自己的東西藏好,不讓那對雙胞胎兄弟有機會欺負他,甚至還反過來挖陷阱設計他們,讓他們氣得跳腳,因此想盡了更惡毒的方法報復回來。

對方越是惡毒,他越是用盡心機,不讓自己有受傷的可能。

如此忍氣吞聲了四年之久,他的身子終於完全康復,紫玉醫俠才滿意的將他送回秋劍山莊。

雖然他回來時,眾人出庄迎接,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是哪位大官出遊,但這樣龐大的歡迎陣容,都無法抹掉他心中那被拋棄的黑暗。

他的父母,因為他常年生病體弱,嫌他麻煩,就把他丟給叔公──這是那對臭雙胞胎兄弟告訴他的。他雖然很想反駁,但他好說歹說,哭的求的各式各樣方法都用盡了,父母就是不肯帶他回家,讓他深信這樣的說法。

黑眸帶著深深的戾氣環視過眾人,小小年紀語調卻很成熟,「我的房間在哪?」

何娉婷帶著兒子來到他的房間,並介紹了服侍他的小廝秋雨,以及一名婢女福兒。

那是一間裝潢雅緻的房,房間的一角有個箱子,裡頭放置了不少童玩,但秋睿俠皆不屑一顧。

服侍他的小廝年約十二,婢女則十五了,年紀皆比他大,他懷疑他們可能看他年幼,會偷偷欺負他也不一定,他得防著點。

「有什麼事,吩咐他們去做就行。」何娉婷蹲下身,手握著兒子的肩頭摩娑,「你終於回到娘身邊了,娘好高興。」她開心得直掉眼淚。

然而,秋睿俠僅是冷冷的注視眼淚潰堤,嘴角咧著欣喜笑容的母親。

若真希望他回來,當初他哭著哀求時,為何不帶他走?

兒子面無表情,好像對於終於回家一事一點都不開心的模樣,讓何娉婷有些心慌。

「俠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哪不滿意?跟娘說,娘立刻依你的要求去做。」何娉婷拚命的想要討好這離開身邊多年的兒子。

哼,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

秋睿俠想著當他還被關在山上時,娘每次問他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他都說他只想回家,可哪次不被否決?

「我餓了。」他淡道。

「原來是餓了心情不好。」何娉婷鬆了口氣,「娘馬上叮囑廚房做小點過來……或者,乾脆娘做最拿手的點心給你吃,好不好?」

「都可以。」他無所謂的聳聳肩。

何娉婷走後,屋內就剩他跟兩個奴僕了。

「二少爺,」年紀比較大的福兒問秋睿俠,「有沒有什麼事需要奴婢去做的?」

秋睿俠瞟了她一眼,福兒因他眸中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嫌惡瑟縮了下。

這二少爺似乎很難相處哪……兩名奴才不由得心中忐忑,深怕將來日子不好過。

「我要出去走走。」他不想繼續待在這悶死人的屋子大眼瞪小眼。

「那奴才……」

「我自己出去走走!」

要他們跟著,誰知會不會到了水池旁推他下水,到了樹旁推他去撞樹,到了花兒旁故意引來蜜蜂螫他……

這些都是叔公那兩個雙胞胎兒子曾施展過的伎倆,他清楚得很。

「可是我們得跟著少爺才行……」福兒面有難色。

「少爺說的話你們敢不從?」秋睿俠厲聲道。

怎麼少爺才不過九歲的孩子,卻有著十幾歲少年的氣勢?兩名奴才嚇得渾身一顫。

「是,少爺!」兩個奴才恭謹點頭,不敢再多說半句。

果然說話得大聲點,人才會怕!

秋睿俠沒好氣的一撇嘴角,踏出房間,隨便亂走亂繞,竟走到了練武場。

在那兒有數十名秋劍山莊的武師正整齊劃一的練武,而在武師之前,竟是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帶領。

他記得那是他的大哥──秋睿武,在門口曾有一晤,但因為練武時間到,不過打個招呼,人就走了,完全沒有兄弟的感覺。

而在秋睿武的後頭,還有個小孩子,是他的弟弟秋睿威,他看起來笨手笨腳的,手腳尚不聽使喚,一做錯事就吐舌竊笑,但也不見任何人有微詞。

待在山上時,他也跟著學了些武功,但都是一些基本招式。他曉得叔公教授自己兒子的功夫與他的不同,或許因為他並非醫俠的傳人,所以叔公只教予他一些基本功,這也是他常打輸雙胞胎的原因。

也許醫俠是藏私,存心不想讓他打贏他兒子!秋睿俠心中忿恨的想。

「喂。」突然有道稚嫩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一個下意識反應,就是抬手將其用力推開。

女孩被推倒在地,驚嚇過度的瞪大一雙清靈靈水眸。

「你為什麼要推我?」她訝異的輕喊。

「你要偷襲我!」

他瞪著女孩那張俏麗芙蓉面,不由得想她比他住在山村時所看到的任何一個同齡姑娘都還要好看、標緻。她的五官非常細緻,身形纖巧,好像稍微一個用力,人就要碎了。

唔,她該不會等等就哭了吧?

山村的女孩都好愛哭,尤其年紀越小越愛哭,像她這年紀的,淚水像不用錢,稍微受點疼就雞貓子喊叫,吵死人了。

「我才沒偷襲你,我只是喊你而已啊。」女孩站起,拍拍身上的草屑,出乎他意料的不只哭都沒哭一聲,連委屈的淚都未掉。

「你是誰?」他忽然覺得,讓這個女孩當他的婢女似乎比那個年紀大的還要好。

「我才想問你是誰。」女孩欺上前,「你到底是誰啊?」

「大膽,我可是秋劍山莊的二少爺!」這個山莊里,年紀與他差不多的,只有大哥秋睿武的地位超過他,其他可都比他低!這女的好大的膽子,竟敢直接問他名諱?

他剛給房間內那兩個奴才下馬威,把他們嚇得半死,所以對這女孩也要如法炮製,免得她爬到他頭上來,使壞陷害他。

「噗!」女孩忍俊不住掩嘴笑,「你說話的樣子好好笑,什麼『大膽』……」她學著他的語調,接著又哈哈一笑。

秋睿俠被她笑得不由自主的臉紅。

可是她笑起來的模樣好可愛,像朵芙蓉花,皙白的小臉因而染上紅暈,看起來更美了。

「你……你大膽!我可是……可是二少爺!」他莫名結巴起來。

「二少爺。」女孩甜甜的喚他一聲。

「嗯哼。」他昂起頭,「我瞧你不錯,就當我的婢女吧!」

「噗!」女孩又再次忍俊不住。

「笑啥,再笑當心我懲罰你!」他老羞成怒。

「這可不行。」女孩順了順氣,忍住笑,「你不過是二少爺,我可是你嫂子。」

「什麼?」嫂子?那是啥鬼?

「我是你大哥的未婚妻。人家說長嫂如母,我的輩分可是比你高。」她再次欺前,與他距離極近,身高高了他些許的小人兒幾乎貼著他。

他閉唇,瞪眼,剎那間忘了呼吸。

「快叫聲嫂子,未來的小叔。」水靈靈的眸兒閃動著狡黠。

這個清靈靈的小姑娘竟是他的嫂子,他大哥未來的妻子?

秋睿俠斜睨仍在練武場帶著武師們練武的大哥,心頭澀澀的忌妒起來。

似乎,什麼好處都給別人分去了,而他什麼都沒有。

「快喊啊。」這頭,向歸人還在催促。

「又還沒娶進門,」秋睿俠故意唱反調,「誰知未來會不會有變數。」

「怎麼可能有變數!」向歸人近乎氣急敗壞的喊,「我未出生就與你大哥指腹為婚,秋向兩家是世交,誰都不可毀約的。」

「哼!」找不出話反駁的秋睿俠只能不予認同的從鼻孔哼了聲。「那你在這幹嘛,人又還沒嫁進來。」

「誰說我還沒嫁進來就不能來你家玩?我剛說了,咱兩家是世交,常互相到對方家中走動的。」

「所以我大哥也常去你家走動?」他再斜睨了仍專心練武的大哥一眼。

他大哥雖然才十歲,卻已有小大人樣,長相粗獷,身材高大,哪像他因為基底不佳,個子矮了些,人也偏瘦,風刮強一點,也許就被吹到屋頂上去了。

「那、那倒是沒有。」微掩的睫有著被說中心事的難為情。

「這表示我哥無意娶你為妻?」

「你少胡說!」向歸人急道,「那是因為我們尚未成親,而且武哥一心在武學上,伯公說要栽培他為武林高手,繼承秋家劍法,所以他現階段得專心練武,自然心無旁騖,無暇來我家拜訪,找……找我玩!」最後三字她講得好心虛。

「那你就一直待在這看我哥練功?」不嫌無聊?

「我有時也會跟秋夫人喝茶吃小點啊。」幹啥用那種輕蔑的眼神睨她?

「那你剛才在幹嘛?」

「看他們練功啊。」明知故問。

「那你等等要幹嘛?」

「看他們練功啊。」這有啥好問的。

「他們要練到何時?」

「大概再半個時辰吧。」向歸人估算了下後回答。

「練完大哥就會陪你?」他才不信。

他聽說過大哥的傳聞。大哥果然如祖父所預言,是個練武奇才。據說大哥九個月大會走路時,就已經開始打拳了,在這世上可說除了武功以外,就連只小蚊子都進不去他眼裡,怎可能陪這個小姑娘!

「練完……練完休息一下,伯公還要教他練武。」幾乎每天來秋劍山莊報到的向歸人對於秋睿武的「作息」可說是如數家珍。

「那這次練完他就會陪你?」

「那時天都黑了,我早回去了。」向歸人不悅的喊。

這人是怎樣?說話這般咄咄逼人!

「說來說去,大哥根本沒陪過你嘛!」秋睿俠翻了個白眼。

這人是怎麼回事,好像故意要揭她瘡疤似的窮追猛問,真是討厭。

向歸人打心裡開始討厭這個未來的小叔了。

「我、我只要看著武哥,心情就會好了。」她倔強的喊。

其實秋睿武從未曾理會過她一事,讓她很不好受,就好像家裡的人都對她視若無睹一樣……難道說,她的丈夫也會對她視而不見嗎?

可大人們說武哥忙的是正經事,她不能打擾,只能在旁邊看,自然也不能有任何抱怨,她的委屈,只能藏在心底。

「你心情不好?」秋睿俠敏銳的察覺她話中的語病。

「我哪有說我心情不好!」為何他三言兩語就將她看穿了?

「那你現在心情很好?」秋睿俠偏著頭打量她的神色。

「你問這幹嘛啦?」向歸人被看得很不自在,別過頭去。

「你不覺得看他們練武很無聊嗎?」一直在重複同樣的招式,有啥好看的?沒瞧見練武場附近都沒半個「觀眾」嗎?就她一個傻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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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愛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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