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終於踏上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踏上的紅地毯——穿著齊整而帥氣,微笑著走在我姐的身旁,儘管很少有二十四歲的伴郎走在教堂里,我還是笑得一臉燦爛,把自己唯一的姐姐的手交到紅地毯那頭的男人手上。
婚姻這種東西,可以讓你放心地把自己朝夕相處的至親的手安安心心光明正大地交到另一個你或許完全陌生的人手上。這是實現男女愛情的終極方式,所有得到世人認同的愛情必須也僅需婚姻來開道。不然便是不貞不忠不德不軌不倫。
那些都是不被認同的愛情,所以,我那渺小卑微不能被冠以愛之名的情只能這樣鬱鬱而終,連為它哀悼的理由都不夠。
姐姐是驚人的閃電式,實際上新娘已有三個月身孕。讓人先上車後補票,姐這次是真遇上了自己的真命天子。新郎是個很陽剛出眾的帥哥,和我美麗的姐姐十分相配。
姐的那束花直接拋到我面前。小練,限你一年內趕快結婚,說罷還朝不遠處觀禮的羅婷望了眼。
我望著花,只覺真的浪費。
「學長,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羅婷滿眼審視的目光。
「我能有什麼事?」
「學長,」羅婷把臉在我面前放正,「好歹你也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你的情緒……」她瞭然而笑,用手戲弄般臨空描我的眼部輪廓,「只要看這裡就知道。」
我呆了呆,一時竟無語回她。
羅婷咕嚕咕嚕喝完杯中香茶,呵了口氣扭頭看窗外。我只看到她半邊臉。半邊臉全是憂鬱。以為她正感物傷懷時,她突然迴轉頭來對我說意味深長的說:「學長,若愛得辛苦就別愛了吧。」
她今天說的話總讓我吃驚。見我怔忡的模樣,她又咯咯地笑了,「反正世上好男人又不止一個,再找一個,說不定還有更適合你的。」
我差點被她的話弄暈倒。
她卻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極為放肆,彷彿要急於紓緩些什麼。可笑到後來,那聲音中已帶著越來越濃的苦澀。我看得出來。
「我說的還真好笑,若隨便想愛就愛,不想愛就不愛,那還叫愛嗎。又不是你去超市往籃子里挑東西。」
我一直不知道我這個昔日走得很近的師妹參加工作後到底遇上了什麼事情,她變了不少。
我有些關心:「羅婷,你這陣子瘦了,你自己沒發覺嗎?有什麼事別不告訴我,我們現在可是男女朋友關係。」我朝她眨眨眼。
她垂下眼,第一次不用笑來偽裝。脫下面具的真實臉孔竟是凄然一片,長睫毛眨了幾眨,忽然就撲到我身上哭起來。我有些手足無措,又不忍拉開她,只得有些尷尬地在茶樓眾多雙驚愕的眼睛下任她眼淚灑雨似地把我西服的前胸濡濕一大片。
她向來這樣,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爽快直接,從來不忌別人怎麼看她,現在更是如此。
她哭夠了,拿出紙巾擦臉,接著又去洗手間補妝,出來時狀態已基本回復,只有眼眶揉得通紅。「不好意思,把你的西裝弄髒了,我賠你一件要不?」語氣還是蔫蔫的。
我輕鬆地撣了撣被她揉得面目基本全非的衣服,笑道:「這可是很貴的衣服噢,恐怕要花你好幾月薪水,你心疼不心疼啊?」
她果然推了我一把,笑嗔:「切!你有錢了耍大款吶,好,你要做你的闊佬,我就成全你,請我吃豪華大餐,還要負責我今天逛街的全部開銷。」
我們大笑著在眾人越發驚愕的眼球下走出茶樓。
她既然不願說,我也不會問,正如她不問我為何人何事憔悴傷神一樣。整整一下午都在和羅婷兩人吃東西逛街,說我們臭味相投,不如說物傷其類。
事故后思瀚曾過來看過我,顯然是聽了新聞,我只說在鬼門關轉了一圈,虛驚一場,他表情有些怪異,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我煞是心裡犯奇,我以為他有什麼事難以開口跟我說,最後卻莫明其妙地摟住我的肩膀跟我說對不起。
我搖搖頭,笑,思瀚,你這聲對不起很詭異。
他表情扭曲了半晌然後低低地回我說,那天晚上喝醉了沒能留我下來讓我那麼晚獨自回去心裡一直很在意。我本想笑他雞婆,卻發現他竟真是一心一意來跟我道歉,表情壓抑地倦怠著。
我突然就覺得我其實並不怎麼了解我學生時代這個交得最來的朋友了。
我不必再來回奔波於工地和公司,恢復了我以前優渥日子,坐在我大大的辦公室里,有時很忙,有時很閑。也像往常一樣常在他辦公室進進出出。不過這幾天我還沒去過,因為他的辦公室里多了一個人。
一個貴客。整個凌風都知道,未來的總裁夫人大前天回國,由總裁親自去機場接回。
拿著手裡的文件,我吸口氣抬手按鈴。
銀白的大衣裹著嬌小玲瓏的身體,比肩稍長的發,黑而亮,臉更是難得的精緻。但讓我真正吃驚的是那張無暇的臉上所透露出來的純凈。
他將要娶的人,我以為會更時尚更妖嬈更艷麗更魅惑的,卻是這麼一個純凈清秀的女孩。
我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上有高貴俊美的國王,自然就有嬌美可人的公主來匹配。上帝不會讓出自他手下的任何東西失衡。
我的心在無止境地下沉。其實我並不是必需得現在交材料,只是最終沒能忍住想來看看她是怎樣的人。
「總裁,這是昨天您要的下個月的投資分配及部分預算,我已經審核過了。」
此刻我的上司並沒坐在辦公桌前,而是坐在沙發上,她的身旁。一隻手臂繞過她纖細的脖子搭在沙發靠背上,一手捏著厚厚的相冊的一半。另一半放在她膝上。
「放桌上吧。」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頭去和她一起翻看相冊。
「這是在凱旋門……這是埃及的路克索神廟……這個,看……有趣吧?……這是我向路過的媽媽借的她的孩子,看看,我抱著這個孩子,像不像媽媽?」
「嗯……像姐姐。」他哈哈大笑。我回頭偷覷那神色,雖是戲謔,卻自有一份溫柔在其中。
一直以為冷漠深沉是他那張獨一無二的傾城臉龐最適合的表情。今天我才知道,之所以會那樣以為,是因為這之前我不曾見過溫柔和煦情意款款的杜御飛。
快速地別過頭,合上門,那是我所陌生的杜御飛。
那一臉溫柔笑顏,讓我的心恣意地動,也讓它狂猛地痛。
兩百多個日夜,白天八小時夜晚兩小時,有過遠遠觀望,有過及至貼近,那笑,我從未見過,他從未讓我見過。
沈練,曾經是一個自信無比的人,是的,他曾一直是個幹勁十足不知進退的人。
但現在他該知道如何進退了。
心頹然,就連進去之前那僅剩的想保有與他情感上一縷聯繫的勇氣也已全然不剩。
杜御飛,你可知,是你的溫柔謀殺了我的勇氣。
我的上司給自己放假一周,陪在國內呆得很少的准未婚妻四處遊玩。
上司出去,我自然要忙上許多,白天上班拚命幹活做老黃牛,晚上邀思瀚一起喝酒。這次換我喝醉了。我們不愧是很好的酒伴,所謂很好的酒伴就是……
「你喝醉我不喝醉,我喝醉你不喝醉,哈哈,至少得有一個人能直著走回家……」
「沈練,你喝醉了。」
「我是醉了。」
我在思瀚的扶持下搖著腦袋,人醉了,可我的腦袋無比清晰。喝醉的感覺的確不好受,想放浪一醉卻醉不了的感覺也很痛苦。
思瀚把我拉進車裡,問:「現在去哪裡?」
我嘻嘻笑,學足醉鬼腔調:「去下一家。」
「啪」地一下我的腦袋被重重地打了一下,頭被他重重向上提起。暗黑的車裡,思瀚兩隻眼在車外路燈的反射下發著幽黑的光芒:「沈練,他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什麼家世,你不會不清楚,你真以為他會愛上你嗎!那只是你一直在做夢吧。」
我閉上眼,不再裝醉,自嘲地笑了。
「我怎麼不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清楚得很,我從沒奢求過他要愛我,因為那只是遙遠的幻想,遙遠的夢總是縹緲不可觸摸。可思瀚,你可知道,沙漠中饑渴的行路人突然之間意識到他嚮往追尋了許久的,以為近在眼前的水源竟是美麗虛幻的蜃樓一景,那一刻他心中是如何地幻滅?」
我撇開橫在我頸間的雙掌,慢慢躺回軟軟的座椅上。「我不能在家人面前醉,不能在同事面前醉,思瀚,難道你也不允許我在你面前痛快地醉上一場嗎?」
車內靜悄悄地,我不知道思瀚下一站把車開去了哪裡,因為開車之前,我睡著了。
***
「張秘書,麻煩你把總裁桌上的那份會議草案拿來,我看看還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我又坐在文件堆里埋頭疾書。陳天翔跑外我管內。老闆不在的日子我要一個人做兩個人份。
「不用了,總裁剛剛已經看過了。」
「總裁回來了?」
「嗯,今天上午十點左右回來的。」
不是說一周嗎,怎麼今天第三天就回來了?
我拿了這幾天積累的大堆需要簽字的文件,敲門。
總裁室只有他一個人。
「這些都只等總裁簽字。」
「這幾天公司沒事吧?」他示意我放下,面有倦色,大概旅途勞累。
「基本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前天那家法國公司想讓法國分公司的百貨公司代理時裝一事,對方已派專人洽談,陳天翔已去了法國,日豐廣場工地也進展順利,其餘我職責範圍內都運作正常。」
我一五一十地彙報完畢,剛要走,就聽他說:「幫我煮杯咖啡,我有點困。」
我煮咖啡已經很熟練,我現在的公寓里就置有一套完整漂亮的咖啡器具,我自己不常喝,但常常閑來無事練習著煮來玩,每一杯都盡量調出他喜歡的味道。
此時,他正喝著我煮的咖啡,面上的表情在熱咖啡騰出的氤氳霧氣中,顯得有些迷離。
「這幾天辛苦你了。」他說。
「這是我職責所在。」
在公司要無時無刻不面對一張曾經與自己在床上廝打纏綿而現在卻已毫無關係的老闆的臉,是一件痛苦的事。關上門的時候,我想,過幾天就寫辭職信吧。我已經越來越不知該用什麼態度來對他。
現在已快接近年底,要找新工作得抓緊時間。
想想上次大概也是這個時候辭的職,看上去還真像老天一手安排的巧合。
***
下班時,我順便扔了些不要的東西,從公司側門出去時遇上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她似乎在等人,臉朝著公司正門出口,被從電梯間走出來的我撞倒了。
我忙亂地將她扶起:「對不起,許小姐,沒傷著你吧?」
「沒事。」許嫣站起來揉了揉腳踝,我見她穿著細高跟,便問:「是不是扭著了,我送你去附近醫院看一下?」
「真的沒事,你不用緊張。」她搖搖頭,忽而一笑,「你經常為別的女孩子這麼緊張嗎?」
面對她的戲語我不知如何回答,緘默地垂手站在一旁。
她卻將眼神專註地投在我身上:「你就是沈練吧。」
這不算個問句,因為它語氣是肯定的,頂多只能算個打招呼的方式。
「我剛剛一直在等你。」
吃了一驚,她知道了?我不打算否認,點點頭:「是你哥跟你說的?」
許嫣笑著搖頭:「不是,是我自己看出來的,從你上次進辦公室我就隱約知道了。」她毫無惡意地看著我微笑,「你出去后,他一直盯著你關上的門。」
在如此格調高雅的咖啡廳里我卻覺得自己尷尬得像被正牌老婆抓包的小秘情人,實在煞風景。
「你不要多心,我來並沒有其他意思,純粹想和你聊一聊。」她笑得像十歲小女孩沒有半點機心。事實上去年她剛滿十八歲。
「純粹想看看讓他在意的人是個什麼樣子。」她的目光確實只是純粹在打量我。「你真的事一個很好的人。」她揚唇輕笑。
我一時弄不明白,在我面前的這個妙齡少女是真的太單純還是太深沉。
「許小姐,你放心,等一些事情安排妥當后我就會離開。」我語氣很坦然。
聽話人卻一臉不解:「高職位高薪水,為什麼你要離開?如果是為御哥,你不必那麼做。」
我越發弄不懂她來此找我的意圖。只好看著她等她把話挑明。
她看著杯里的咖啡一會兒,然後抬起頭來,嘴角噙笑,語氣篤定:「或許御哥真的對你很特別,那也只能說他暫時需要你,可他不會真的愛上你,就如他也不愛我一樣。」說這話時她的嘴角依然噙著笑,卻蓋著憂傷。
我愕然。怎麼也想不到會從她嘴中聽到這樣的話。
「既然……」
「既然我知道他不愛我,為什麼還是要嫁給他?」她接下我未出口的半截話茬。這個女孩有一顆與她外表同樣剔透的心。
「因為我愛他啊。嫁給御哥那樣的男人,我就成為世界上最尊貴的公主。」她莞爾一笑,如同天鵝舒展脖頸她把美麗的臉龐仰了仰,那股渾然天成的高傲與他簡直同出一轍。
我霎時有感,不由誠懇地對她說:「許小姐,你不用任何人陪襯,就已經是漂亮又高貴的公主了。」
她呆了一秒,忽而笑得嫵媚:「謝謝你的誇獎,不過,只有得到他的承認,站在他的身旁,我才會真正認為那頂耀眼的桂冠是屬於我。」
我心中不知為何突然就升起一股淡淡的憤怒來。自己苦求做夢都想要的東西,竟成了別人的裝飾品。我憤怒,卻只能無奈地一笑。
「沈練,你不想問問,既然御哥不愛我,為什麼又要娶我?」
我保持緘默,他總有一天要結婚娶妻,他的青梅竹馬,華爾街商會董事的女兒,自然是上上之選。自古以來,政商都如此,強強聯姻,實力更增。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保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正眼看著我。「杜氏強到可以不憑藉任何外力就能縱橫商界,御哥更不是那種拿自己婚姻當籌碼,往自己皇冠上加金的人。」
這一席話,從一個柔弱的女孩口中說來,竟是別有一番鏗鏘之音。
她似笑非笑著優雅地把玩杯中的勺子,沉默了近一分鐘,才又抬起頭來:「他要娶我,是因為他不得不娶我。」
美麗小巧的唇向上揚起,拉出來的卻是幾縷苦澀與自嘲。
非娶不可嗎?我怔忡著。
許嫣眼神望著別處,緩緩道:「因為,他欠一個人的情。」
所以,你不必離開,也不要傷心,不管有多少人喜歡他,或是他真的曾為誰動過心。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註定只會屬於我一個人。
***
「你在哪裡?」
「月蝕酒吧。」
「好,我馬上就來。」
看著羅婷面前一長遛的空瓶我臉色有點青。只是她喝得不少卻不顯醉,我都不知道她酒量有這麼大。酒吧不好說話,便招了輛車把她拉回家。
她一路唱著歌,我怕那的士司機嫌吵,先道了聲歉,不過司機職業素質良好,只管開車並沒表示有什麼不滿。
其實原本羅婷的歌喉不錯,以前學校晚會時她還作為一系代表登台獻歌,只是現在酒喝多了,嗓子硬,唱出來聲音直直的,聽上去彆扭而可笑。
「不要再想他……不要……再愛他……讓時間悄悄溜走抹去……我倆的回憶……呵呵……」
羅婷住在一套工薪住宅的小套間里,地方雖不大,環境卻不錯,一定程度上,女人要比男人更懂得享受。我扶她到客廳沙發上,給她倒了杯濃茶,讓她解酒,她卻一個勁地叫著要聽歌。沒辦法,我打開音響,調到不會打擾別人睡眠的合適音量。她拿著遙控,不停地回放,翻來覆去地聽,也只有那首。
不要再想他,不要再愛他,讓時間悄悄溜去抹去我倆的回憶……她靠在沙發上聽。我也坐到她旁邊陪著。那顆靠在沙發背上的頭順勢就擱在我肩膀上。
「學長,我愛上了一個人。」語氣讓人聽了覺得她是在夢囈。緩慢而縹緲,「以前我沒跟你說起過吧。」
我輕輕地答到:「沒有。」
肩上的重量很輕,她並未真正靠在我肩上,只是挨著。
「他有一個老婆兩個孩子。」
我苦笑,這是什麼跟什麼!雖然早有預料,卻還是覺得這種世上太過常見的事出現在以往純情的小師妹身上讓人一時難以消化。
「他是我的老闆。」
這下我更不知該怎麼說了。
她抬眼望了我一下:「你不出聲是覺得我是壞女人還是不道德?」
我只有再次苦笑著搖頭:「怎會?」
關於愛情,只有兩個絕對真理,愛與不愛。衡量愛情,從來都只有兩個絕對標準:愛與不愛。愛情這種東西從來都不需要有對錯好壞道德不道德之分。
有很多人都能明白這點,卻有更多的人無法做到這點。正如所有人都傾慕純粹的愛,卻很少有人能愛的純粹。
人面臨愛時,會不可避免幾乎是宿命地給自己的感情背負上本不屬於它的對錯、好壞、道德的夾子,在諸多因子一起糾結攪拌下產生的愛情是複合體,卻比原來純粹的更揪心更蝕心也更銷魂。愛情變成了複雜到讓人恐懼到膜拜的存在。
「這是從愛的歷史成因來分析愛。」我戲謔地對羅婷說。
羅婷拿著遙控的手繞過我的另一隻肩膀,蹂躪我左邊那可憐的半張臉。「你真了不起,學長。」
我們一起仰頭而笑。然後,她開始娓娓道來。整個敘述過程中,只有一個地方讓我吃驚,最開始,是那個男人利用羅婷工作上的失誤逼她上床。
「他說他很喜歡我,雖然他並不帥,也不年輕,是那種人群里一抓大把的三十多歲的西服男人,可他真的又細心又溫柔,有他在,我就覺得似乎有個絕對可以讓自己依靠的存在,我漸漸愛上了這種讓我幸福到暈眩的感覺,愛上了他……」
羅婷轉而問我:「學長,你說這愛他媽的是不是東西?」
「真他媽不是個東西。」我緊閉的嘴唇淡淡地拋出一句。
心有戚戚。
之後,是像所有外遇故事一樣,男人太投入被妻子發現,妻子大怒,丈夫大驚,家中大亂。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入贅繼承妻子家業的男人,這種事無異於自尋死路。
「我被他老婆在公司當著同事,當著他的面罵狐狸精,他任憑他狂怒的妻子對我又咬又踢,只是和別人一樣站在門外看著……然後,第二天我還沒見到他的面,就被公司開除了。師兄,為什麼男人在愛情和名利的取捨之間會變得這麼脆弱無力不堪一擊?」
羅婷伏在我肩上,似哭似笑:「他明明說過他是真的愛我……」
似哭似笑,都是凄然。
音響里不停地傳來流暢磁性的男聲。
不要再想你,不要再愛你,讓時間悄悄的飛逝,抹去我倆的回憶
對於你的名字,從今不會再提起
不再讓悲傷,將我心佔據
讓它隨風去,讓它無痕迹
所有快樂悲傷所有過去通通都拋去,心中想的念的盼的望的不會再是你
不願再承受,要把你忘記
我靜靜地聽著不停回放的歌,心有所感,突然問:「不知這世上這愛上了人的、被愛上了的,是不是到時都會做出這樣瀟洒的忘記?」
羅婷怔怔地盯著窗外的夜色,背影有些單薄。她也問:「學長你認為這是種瀟洒的忘記?」
看著她的表情,我一下不知該說什麼來回答。
後來,我回想,至少,那時,我認為那是種瀟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