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坪大的客廳里,正瀰漫著令人窒息薰悶的煙霧。
這是第幾根了?
她不知道。葳琦苦笑且自嘲地將吸在口腔的煙用力噴出,捻熄那幾近燒盡的煙蒂,剋制不住地,她再次點燃一根煙;不停地重複著吸煙、吐煙和點煙的動作。
自從中午大掃除,發現自浩二西裝內袋掉落出的東西后,她便將自己窩在沙發里不停地抽著煙。
那可真是一疊"有料"而精彩的照片啊!
她可不知道,原來浩二在那檔事上的表現,如此精彩,值得掌聲鼓勵。
屈辱、憤懣、受傷和噁心的感覺逐漸擴大,幾乎將她淹沒。
發現自己的伴侶的姦情,該有什麼反應!?
哭嗎?對不起,她腦子裡一片空白,麻痹得擠不出眼淚哀悼。
只能抽著煙,盯著那疊三級A照。
卡!
廣田浩二一開門,迎面就是一陣嗆鼻的煙霧。他氣惱地咆哮大吼一聲:"搞什麼鬼!?"
浩二抬起手,不停地揮舞著,試圖將眼前的煙霧揮散開,就看見葳琦仍不為所動地坐在沙發上噴吐出更多的煙陣。
"葳琦,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搞鬼!?葳琦哼笑了一聲,再次用力噴吐出一陣煙霧。
浩二衝上前,粗魯地搶走葳琦欲放入口中的煙,用力捻熄。看到煙灰缸內及四周散落的煙蒂,他感到肚內憤怒之火正燃燒著。
"莫葳琦,你該死的以為自己在幹什麼?"
葳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語地再度伸手拿出一根煙想將之點燃。浩二再度搶下她手中的煙,將之與其餘的煙丟向角落的牆角。她的不理會,更使得浩二的氣憤燃燒得更旺。
"天殺的,你到底在搞什麼屁!?"
他因為憤怒,胸膛一起一伏地動著,瞪視著葳琦那冷然且不理睬的態度。
"他媽的,你說話呀!"
葳琦將身旁的照片,使勁地甩在桌上,一時間照片飛散開來,一張張養眼"A"照就這麼呈現出來。
"你||"浩二瞪大眼,心驚地看著那堆照片。
"怎麼,認不出這些照片嗎?"葳琦冷冷地譏誚道,"拍得不錯,不是嗎?"
浩二惱羞成怒地隔著沙發桌,粗暴地將葳琦拉起,"該死的,你竟敢亂翻動我的東西!"
她抬起手用力將箝制在肩上的手推開,瞪視著眼前憤怒的浩二。
"亂翻?這是我在收你的衣服時,掉出來的東西。在現在這個時候,對這些三級的照片,難道你沒有任何的解釋給我嗎?"
浩二煩躁地爬著發,扯下快令他窒息的領帶,口氣不悅地道:
"有什麼好解釋的,你看到的都是事實。在商場上打滾難免都會有些應酬及逢場作戲,這種情況非常自然,況且,你又有什麼好氣的,這並不會影響我們的。"
"逢場作戲?哼||廣田浩二,你當我是不解人事的孩子嗎?拿這種說詞來哄我,不覺得好笑嗎?或者,你認為我莫葳琦真有如此肚量,對你這種所謂的﹁逢場作戲﹂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計較!?"她握緊拳,渾身輕顫著,搖著頭。"不,我辦不到!"
"葳琦,你別無理取鬧的!"
"無理取鬧!?我無理取鬧!?"
"我已經說過,那並不會影響我們的關係,我年底要娶的還是你,你到底還想怎樣!?"浩二說到最後,更憤怒地吼著。
這兩天辛學譽父女對婚事的壓力及工作上跟J&D的合作今早宣告失敗,一連串的不如意,讓他煩得快要爆掉了。沒想到,現在又得面對葳琦的耍鬧,更逼得他怒火更烈。
葳琦心寒的看著他,不敢置信地說道:"我只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及事實的真相。
這樣的要求也算過分嗎?你要我辭掉工作跟你回來台灣,專心的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跟社會脫節,而我得到的又是什麼?一屋子的冷清。三天半個月的見不到你的人,跟你談不上三句話。而你呢?一句逢場作戲就抹掉所有你在外面偷腥的事實。浩二,你告訴我,我們的關係又能維持多久?你真的認為,像這樣,我們還會有婚禮,還會有未來嗎?"
"我說過不會影響就不會影響,你到底還有什麼好如此鬧的理由?我知道,這陣子太忙而忽略了你,如果,是因為我冷落了你,那從今晚開始我會滿足你的。"說著他便將葳琦壓倒在沙發上,粗暴的索吻。
葳琦扭動著頭躲過他的吻,卻更激起浩二的性慾,她使勁推離壓在她身上沉重的身軀,快速站起身,看著浩二因性慾不滿而急速喘息著,她感到噁心,口氣冷然地道:
"我還沒有飢渴到讓你這隻公廁的豬來滿足我,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浩二臉色鐵青,細瞇起眼站起身,他因得不到滿足而狂怒著,她的口無遮攔更挑起他的怒火,於是他一揚手毫不憐惜地甩在葳琦臉上。
啪的一聲,響在這十坪大的客廳里。
葳琦因承受不住他突然的手勁而撲倒下去,撞到桌角跌坐在地。一手撫著灼燒的左頰,嚐到一絲自嘴角溢出來的血。她站起身,撲向浩二瘋狂地搥打著他的胸膛,不斷吼著,"你竟敢打我!"
浩二抓緊她的手試圖阻止她失控的舉動,一時不察的右臂被她狠狠咬上一口,他大呼一聲,亦被葳琦的動作惹火了,又是一巴掌的甩上,這一打將葳琦連人帶桌的滑出去。
葳琦感到一陣昏眩,渾身多處疼痛,她睜開眼隨手緊抓住兩張浩二跟辛如瑄歡愛的照片,趁浩二在檢視手臂上的傷時,爬起身衝出大門……
浩二一抬頭就看見她衝出去的背影,怒吼了一聲,一連串不堪入耳的日文吼著,伴隨著東西砸毀的碰撞聲,不一會兒,所見之處,這十坪大的客廳幾乎全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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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伊獨自一人坐在車內,望著岔路小坡上葳琦的家。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失常的開著車來到這兒,更癡傻的等著望著一整個晚上。今晚的天空雲層密佈著,透露出一絲惆悵與詭譎的氣氛。
自從早上他們三人正式向廣田浩二所屬的公司宣告合作失敗后,現在的他應待在飯店好好休息,等著跟希歐他們一同搭明早的班機回美國。
也許是不甘心的遺憾吧!也許是……
哈||騙誰呀!?老兄,你就大方的承認你忘不了她,想見她一面吧!
雷伊在心裡自嘲地想著。
他不得不承認,那天喬伶對他說的話的確使他多年來的固執認知有所動搖了。
那天他們一夥人走出飯店后,喬伶便埋怨他不識時務地打斷她大小姐捉弄廣田浩二和那女人的樂。他只能苦笑的摸摸鼻子自認倒楣,也不得不佩服那小妮子的鬼靈精怪。
事後,也許她訓過癮了,便一本正經地說了段話。
"我知道你們是誰,也知道你和葳琦的關係。我只能說,她吃了不少苦也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人都會找些理由來自我催眠而不願去尋求真象。在感情的路上,自尊值不了多少錢。我一直相信,相戀的兩個人,是因為﹁愛﹂而結合;然而分手的理由,卻有千百種。可是,花了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發現一切都只是誤會兩個字,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那些話,讓雷伊不得不懷疑,當年到底是哪裡出錯了而葳琦又發生了什麼事,才使得她不依約前來。他也不得不坦承,自己這些年來在情慾中穿梭,不願停佇在任何一朵花的原因,便是自始至終他的心裡早已塞滿了葳琦的所有而無法容納他人。潛意識中,他深深了解今生今世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代替得了葳琦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仍是愛著她呵!深深、深深地愛著。
該怎麼告訴她?能告訴她嗎?
半個小時前,他清楚地看見廣田浩二回到他們的家。現在他們該在享受溫馨的居家生活吧!
在廣田浩二進門時,她是不是也會上前賴在他懷中撒嬌地訴說這一天的點點滴滴?是不是也會貼心的煮一壺溫香的咖啡閑聊著?是不是也會……
一大堆的假設幻想幾乎快令他窒息難受。他剋制不衝進去將葳琦搶回來的衝動,他多渴望八年前那愛戀甜蜜的點點滴滴,多想將這斷落的八年傾其所有的彌補回來。
到如今,雷伊才發覺自己的心是如此的空虛,如此的孤寂。可是現在……
唉||連月兒都笑他癡傻地避到雲層之後。
雷伊疲累地用手抹了抹臉,將頭無助地靠在方向盤上,深深嘆息試圖撫去那心痛的感受。
他抬起頭,再次愛戀地深深凝望著葳琦與廣田的家。發動車子,駛出這一片哀愁。
毫無預警地,岔路巷口突然衝出一道人影,雖然雷伊立即踩住緊急剎車仍不可避免地驚嚇到那人。就見一個嬌小的人在強烈車燈照射下抬起手臂擋光,然後軟軟地倒下地。
他心一驚地快速下車奔到車前,就見一個身著牛仔襯衫及棉質長褲的女人趴倒在車前。他驚異的發現那女人竟赤足且流著血,想必是被坡上的小石子所傷。她一手壓在頰下,另一隻攤在頰邊的手則緊抓著一樣東西。
"小姐,你沒事吧?"雷伊蹲下身擔心地問道,同時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頭使她面對著他。"小||哦||老天!葳葳!"她的臉色蒼白,額上及嘴角泛著血絲,一邊的臉頰明顯地浮腫。雷伊心痛難忍地急喚著,"天啊!葳葳,醒醒!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什麼事?葳葳,葳葳||"
"雷……伊……"葳琦睜開眼,在一聲虛弱的輕喚后,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葳葳||哦,不||"雷伊心神俱裂地大吼,迅速且輕柔地將葳琦抱上車,急速地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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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殺的,你們這是什麼鬼醫院!?這不是急診嗎?為什麼醫生還沒出現?"
醫院的急診室前,一位高大俊逸的金棕發男子對著不及他肩膀的嬌小白衣護士大聲嘶吼著,那深邃的棕眸此刻因焦慮而泛著狂亂與嚴厲的危險神色。那名白衣天使雖早已習慣病人家屬因擔憂而難安撫的情緒,但仍被眼前這名高大男子怒威的神色而震懾住。她無奈而極有耐心的安撫道:
"先生,我知道您很焦急,醫生馬上就趕到了,請您先冷靜一點。這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那護士的耳里聽來簡直就同天籟般悅耳,越過那高大男子的臂膀她雙眼泛亮如星地彷若見到救星般高喊:"謝醫師,你終於趕來了。"
"MISS何,病人的情況……"話未說完,謝醫師的衣領就被那名高大男子給揪住,就聽見他惡狠狠地打斷他的話威脅道:
"我警告你,如果葳葳因為你延遲醫治而有個什麼,我就拆了你們這家鬼醫院。"
"先生,你放手,快讓謝醫師進去吧!"
十分鐘前接到雷伊自大哥大傳來的消息后便連忙趕來的希歐和娜拉,一到醫院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眼前雷伊狂怒地抓著一名圓胖的醫生威脅著,而那名嬌小的護士則徒勞無功地試圖拉開高大的雷伊。
"雷伊,快放手,冷靜一點!"希歐一個箭步上前便把雷伊架開安撫道。"醫生,麻煩你了。"
"拜託必要時給他一拳,讓他冷靜下來。"圓胖醫生拉拉衣領面無表情的說著,便快速走進急診室。那名護士也緊跟著走近沿途報告病歷狀況。
如果不是如此吃緊的情況,希歐可能會為了醫師的那句話而大聲恥笑一向冷靜自若的雷伊。然而現在,他只是皺著眉將雷伊拉至一旁,正色地問:
"雷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雷伊忽地低吼一聲,使勁而自殘地將右拳擊向醫院白色的牆壁。
娜拉睜大眼掩嘴低呼一聲,衝上前死命自雷伊身後抱住他的腰,哽咽地喊:"雷伊,求求你,別這樣!"
"雷伊,冷靜點!"
雷伊深嘆口氣,轉過身將娜拉擁在懷中,閉著眼痛苦地低喊:"是那個混蛋傷了她!他打傷了她!如果葳葳有個什麼,我發誓我會殺了他!"
"噢,不!"娜拉自他懷中抬,首望著雷伊沉痛而狂怒的面容。
"雷伊,說清楚些,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希歐收起一貫金童式的笑顏,臉色沉歛地問道。
雷伊擁著娜拉坐在角落的排椅上,希歐則站在他們面前沉色地等待著。就見雷伊探入口袋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希歐。他接過雷伊手中那兩張皺摺的照片,揚起一道眉看了雷伊一眼,小心攤平,蹙著眉看了半晌,便吹了聲不正經的口哨,再度看著雷伊等著解釋。
雷伊明白地緩緩說道: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可是我可以肯定葳葳是被那人渣打傷的。今晚我開著車到葳葳家附近,我只想待在那兒看著她,至少……咳!Anyway!後來我看見廣田浩二開車回去那兒,我一直待在車裡,半個小時后,當我決定離開時,一發動車沒多久,巷口就衝出一個人,我踩了緊急剎車,可是那個人還是倒了下去,我便下車去查看。可是……"雷伊再度閉上眼,他此刻仍感到如同當時看見葳琦那蒼白著臉倒在他懷中時,那股錐心之痛。當他再度睜開眼時,滿眼沉痛地道:"我看見的是葳葳,手跟腳都是傷,一邊臉頰明顯腫起,嘴角和額都流著血,只聽見她虛弱地喊了我一聲,便昏過去了。這兩張照片便是她在昏迷時仍緊握在手的東西。"
"雷伊……"娜拉心疼地輕喚。
雷伊嘆口氣,一手擁著娜拉,輕吻了下她的額角安撫的保證。"別擔心,我沒事了。"
希歐一臉沉色地思考著,他能深切的體會出雷伊那錐心之痛及憤怒。如果今天換成是娜拉,他也會想殺了那種人渣。尤其他最痛恨會打女人發泄怒氣的男人。不關於什麼主義理論,而是女人先天上比男人嬌弱,本是打不過男人的。
娜拉站起身,面對希歐,伸出右手攤平在他眼前,要求道:"我要看那兩張照片。"
希歐將照片放置身後,搖搖頭輕哄著:
"甜心,我不希望讓你看到如此醜惡的事實。"
"我不管,給我!"娜拉一臉不容置疑堅決地道。
希歐求救似地瞥向雷伊,雷伊只抬起一道眉不予置評的置身事外。他只得歎口氣將照片放到她手上。
娜拉一看見照片就驚訝地低呼出聲,滿臉通紅著。不過可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氣憤。
"他怎麼可以如此傷害葳葳。天哪||那女人是在飯店的那一個。"
"沒錯。"希歐給了她一個讚賞的微笑,輕點了她的俏鼻,便將照片收回。
娜拉氣惱地轉身,對著雷伊抱怨:"廣田浩二這麼做真是太過分了,何況他竟還打傷了葳葳。"
"我不會讓他再次有機會傷害葳葳的。"雷伊正色地立下誓言。"本來我認為如果他善待葳葳,且葳葳也愛著他,我可以就這麼回到美國。可是,他傷了葳葳。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用盡一切將葳葳搶回身邊,我不會再讓她自我身邊離開的。"
"好哇,雷伊,我支持你。我告訴你!今生我只接受葳葳成為我唯一的嫂子。"
希歐輕笑出聲,滿眼縱容地逗她,"寶寶,你也太樂觀了吧!"
"哼!我就不相信||"
急診室上頭的紅燈一滅,就見那位圓胖的醫生走了出來,打斷了他們小倆口的鬥嘴。
雷伊一馬當先衝上前,急切地問著一臉倦容的謝醫師。"情況怎麼樣?"
"病人已沒什麼大礙。我檢查的結果是,病人的身上有多處輕微骨折,顯然是因為撞擊到重物的關係;手跟腳上也有多處的擦傷,幸好傷口不深;臉上的傷也處理妥當了。不過我不得不提出質疑,病人臉上的傷及身上的傷,顯然是被毆打成傷的。如果是所謂的虐待事件,理應提出告訴,本醫院可以提出驗傷證明。"
"醫生,如果有必要,我們會的。請問現在是否可以進去探視病人?"問話的人為希歐。因為雷伊的臉色早因醫師的每句話,而變得更加鐵青,緊握的雙拳更顯示出他體內狂暴的怒火。
"可以的,不過請輕聲些。因為病人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我們替她打了鎮定劑讓她入睡了。她需要多休息,別吵到病人。"話甫落,雷伊便迫不及待地衝進去。
"好的,謝謝您!"希歐再次誠心的向醫師道謝,才跟著走進去。
雷伊不舍難過的站在病床邊看著在熟睡中的葳琦。她左手背插著針孔,藥水一滴一滴的掉入,手腳多處覆著紗布繃帶。而她的臉色是如此的蒼白,連睡中都不安穩地緊蹙著眉,不時還發出夢囈的低語。一顆淚水自雷伊的眼滑下,滴落在葳琦的床單上。
雷伊握著她的手輕撫著,吁出一口氣道:
"希歐,麻煩你||"
希歐在雷伊開口時便站在他身旁,一手施力輕壓著他的肩,明瞭地接話道:"我知道,我會代你向﹁D﹂轉達,相信他會明白的。交給我吧!"
"謝謝你。"雷伊轉過頭直視入他眼,真誠地道。
"別說傻話了!還是想想,待葳葳醒時,怎麼將她留在身邊。記得保持連絡。
"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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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葳琦感到自己渾身輕飄飄地走在一條小徑上,四周煙霧瀰漫灰濛濛的看不清,但是每走向前,四周一臂長的圓境內則霧開煙散。
這是哪裡?
葳琦疑惑的想著,而腳步仍持續地走著,突然前方出現一片景象,葳琦進不去,只能站在外面望著裡面的另一個世界空間。裡頭的背景影象不停地跳動更換,但始終只有一對男女為主角,甜蜜而愛戀是那對男女所散發的氣息。片刻,葳琦訝異地發現那竟是八年前的自己與雷伊共有的癡狂愛戀。
就在她沉醉在往日甜蜜之中時,景象突然碎裂,出現一道門。莫葳琦上前輕轉門把,門應聲而開,她遲疑而小心的走進去,長長的走道盡頭有著另一道門,她再輕緩地開門走入,發現是一間卧房。
噢,不!
她看見床上那對交纏沉浮在慾海之中的軀體。那是廣田浩二和照片上嬌媚的女人。
被背叛的憤怒和難忍噁心的感覺交雜著,令她忍不住屈膝抱著胃乾嘔。她好難受!突然,她感到有人輕撫拍著她的背,乾澀的唇有著冰涼濕潤的暢快,緩緩減輕她的痛苦。
但,沉醉在翻雲覆雨中的廣田浩二顯然被她的乾嘔聲驚醒。葳琦害怕的看見他的面目倏地變成猙獰,朝她撲過來,毫不留情地一陣拳打腳踢……
不||不要!別打我!別打我!||她吶喊著。
葳琦屈身抱著自己試圖阻擋那無情的肆虐,但卻感到渾身愈加疼痛,在廣田浩二的怒罵及那女子的笑謔聲中,幾乎淹沒她的求救吶喊。
此時,遠方傳來一聲怒嘯及雷轟的撼動,葳琦感到疼痛的拳打停止了,她脫離了這恐怖的惡夢。但她仍不敢起身觀看周遭,只是抱著自己無助的低泣。遠方再度傳來那威嚇的怒吼。但葳琦知道,那憤怒不是因她而起,對她他反而是心疼的哄撫。是誰?她不知道。
葳葳……葳葳……
葳琦停止低泣,仍忍不住抽噎地聽著那一聲聲熟悉的呼喚,那長久以來總伴著她走過無數個難熬的夜晚的溫柔輕喃。
葳葳……葳葳……
上帝,她需要回到那雙強壯雙臂的安全港灣。
葳琦站起身,循著聲音的方向奔去,嘶喊著||
雷伊,雷伊!你在哪裡?
雷伊,救救我。
雷伊……
前方的濃霧中出現了一道人影,隨著葳琦的跑動而逐漸清晰,她清楚地看見雷伊站在前方,展開雙臂等著她。葳琦低呼一聲,淚水仍止不住地滑落,她奔向那熟悉的懷抱;下一刻,她便被人緊擁在懷,有人輕撫去那滴落在頰的淚珠。
遠方一聲飽含心疼與愛憐的輕歎聲中,葳琦漸漸進入睡夢中,她有著回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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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日資阪神百貨於台灣子公司開發部經理||廣田浩二先生,與國內譽興建設董事長辛學譽先生之女||辛如瑄小姐,共譜佳音。兩人將於八月七日舉行訂婚儀式,而婚禮則定於八月二十三日設宴舉行。據了解,這段中日結合的異國戀情是於……
"啪!"
"哼||這日本大爛麵真是過分!葳琦被他打傷住院,他竟不聞不問的也就算了,省得我們還要花力氣跟他周旋、拆他骨頭。不過,他也太囂張了吧!竟在報上公開他跟那日本藝妓結婚的消息||"
"什麼日本藝妓?"雷伊好笑地看著喬伶一雙小手泄恨似地蹂躪那張無辜的報紙。
"本來就是嘛!那個辛如瑄一臉畫得跟抹牆一樣,不像那日本的白臉藝妓嗎?
"
雷伊搖頭失笑。這幾天他們一同照顧葳琦,跟喬伶相處下來,發現這娃兒一腦的鬼靈精怪,而且每天都會出現些新名詞說法。這個時候你千萬別不懂裝懂的假裝了解她說話的含意,最好乾脆不恥下問,她還會寬宏大量的原諒你的"無知"與"年代久遠"跟你解釋,而那些解釋往往都讓人哭笑不得。
"唉喲!我知道你很佩服我的中文造詣啦。不過,你也別太崇拜我,掌聲鼓勵意思意思就好。"喬伶一臉得意地道。
"小鬼!"
"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你不要太過分哦!"喬伶站起身,兩隻小手握拳在側,一臉氣憤不止地皺眉低吼。但,為了不吵醒在休息的葳琦,她壓低聲音的低吼顯得氣勢大打折扣而令人發噱。不過他可"沒膽"正大光明的笑。
噢哦||犯了喬伶小姐的大忌了。
這小妮子什麼事都好商量,就是最恨別人戲稱她年齡小。
女人還真麻煩。說她年輕,她又感到受辱地大呼||我是個成熟的女人。說她成熟,她又氣憤地告訴你,別老是提醒她的年紀有多大。唉||男人真命苦。
雷伊苦笑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是,喬伶小姐是有智慧的成熟大女孩。真對不起。"
"哼、哼、哼!"喬伶又擺出招牌的不屑動作,一臉微往上的輕哼數聲。她記起手上的報紙,啪一聲又將報紙甩攤開來,一手指著上面的內容,譏誚地道:"笑死人了,這記者的眼睛是給膠水糊到是不是?還是收了他們多少賄款?什麼﹁中日結合的異國戀情﹂,寫得跟八點檔一樣噁心,真是世紀大爆笑。根本只是廣田浩二那隻該被閹的淫豬給人當A照的男主角拍下來,才被逼婚﹁嫁﹂到辛家的。"雷伊被她誇張的動作和說法惹得一陣大笑。
"伶伶,你真是的。明明一件令人很氣憤的事,都能被你說成笑話似的!"雷伊寵溺地笑道。
打從第一眼看到喬伶,再到後來的相處,他感到自己對喬伶有著一份說不出的愛憐與情感,就如同對"寶寶"娜拉的那份兄妹的寵愛疼憐。
"它本來就是個笑話啊!"她理所當然地道。"不過這隻世紀大淫豬真是太猖狂了,他最好別再出現我面前,不然||"
"我會將他的骨頭一根一根的拆下。"雷伊繃緊身,咬牙一字一字的宣誓。
"哇,大哥,你比我還狠耶!"喬伶佯裝驚嚇的拍胸訝呼。
自從那次雷伊在餐廳宣稱她是他的乾妹時,喬伶便喚他為大哥。
"不過,這點子我喜歡。最好我們扒光他的衣服,在他身上蓋個淫豬的字樣,讓他在台北市裸奔,然後我們幫他出本寫真集狠狠地海撈他一筆。然後……"
"伶伶!"雷伊不得不出聲打斷她愈來愈誇張的幻想劇情。真不知那顆小腦袋裡是怎麼運作的,老想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天,像此刻,她說得連那雙原本就圓亮的眼變得更晶燦了。
"耶||大哥,我發現你很喜歡打斷我的話哦!"她因美夢被人戳碎而有絲不悅地反駁。"不過,我們也真是無聊,幹嘛浪費生命和寶貴的口水扯一堆有關廣田浩二那碗爛麵的事。真是!"她嗤了一聲,走上前到雷伊身旁的病床前看了看仍在熟睡的莫葳琦。
"對了,大哥,葳琦今天如何?"
雷伊深吸了一口氣后吐出,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深情凝視著葳琦,輕聲道:"好多了,腳上和手上磨破的傷也大都結痂了。只是情緒上仍很淡漠,不太說話。"
"唉||她真的被傷得太深了。只是,你也未免太沒效率了吧!這麼多天了,還不能感動葳琦,讓她回到你的懷抱。"
"我不想逼她。"雷伊笑的有絲滄涼與無奈。"伶伶,廣田浩二結婚的事暫時別讓葳葳知道。"
"我知道,你當我﹁花轟﹂啦!沒事還替廣田浩二那白癡傳佳音幹嘛。倒是你,大哥!多想些心思鸁得美嬌娘吧。我可是你的支持者,別讓我這麼幼小的心靈就如此早早對愛情失望,OK!?"
"現在就承認自己幼小啦?"雷伊忍不住逗弄她,見她又一臉氣鼓著腮,連忙伸手輕揉著她的頭安撫道:"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我可不想被某人追殺。"最後一句他低喃地咕噥道。想到遠在太平洋另一端的"D"如果知道,是他讓喬伶對愛情產生不信任的,那就算他的祖先是貓,天生有九條命也不夠"D"殺的。
原先一直滿意點頭的喬伶,因為他的低喃而抬頭一臉迷惘地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走吧,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等會兒回來好幫護士替葳葳換藥。"雷伊說著便順道推著仍有話說的喬伶往門口走去。
"你一點都不像文藝劇里的男主角,衣不解帶的照顧女主角,竟還有心情吃東西。"喬伶忿忿不平地抱怨。
"照那樣,等女主角好了,男主角卻倒了還有什麼意思,而且,還是因為餓暈了,那多糗!"雷伊佯裝嫌惡的聲音和著喬伶銀鈴的笑聲被輕帶上的門隔絕了。
而此時,側躺在床上背對著門的葳琦,隱忍已久的淚終於止不住地潰堤而出。
早在喬伶進來時,她便醒了,只因他們的對話而讓她繼續裝睡的聽著他們的一字一句。
事實上,聽見浩二與辛如瑄的婚事並不令她感到特別難過與強烈的情緒波動。
難堪也許是這件事所讓她產生的唯一感受。
她哭,是因為感受到太多雷伊的愛憐寵溺,而她竟也逐漸成為那八年前依賴他的莫葳琦。也許,人在生病時總是如此脆弱吧!只是,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有心再去承受那一段癡狂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