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末的夜晚,是令人期待,是讓人宣洩的;是狂歡的,卻也是孤獨寂靜的。
然而今晚的ERICPUB里卻有著不同於往常的氣氛,仍是那麼沸騰的喧笑聲,"死貓"的主唱仍盡職的狂吼震跳著。不同的卻是今晚擠進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異鄉遊子,他們狂歡,他們擁抱,他們舉杯高呼只為了一人||雷伊。
有著各種不同的理由與心情,他們的足跡踏上了世界的每個點上,有緣的在台灣這一站他們相遇了,近半年來相知相處的同事情緣即將於此畫上句點,有不舍,有祝福。而今日他們也將在這一站送上祝福,讓雷伊帶著滿滿的回憶回到他的國度。
雷伊在美語中心的朋友全部都擠進了PUB里,漲滿氣的各色氣球在PUB飄飛散落,有些人不小心踩上了懶躺在地上的氣球,砰的一聲驚嚇了四周的人們后又互指著對方嘻鬧彼此的膽小。"嗶||嗶||"的汽笛聲此起彼落的響著,應合著酒杯撞碰的輕脆聲。
有的人開始划拳吆喝著拚酒,有的人則排排站著拍手比賽射飛鏢,有的人則坐在一角喝著飲料,交換著彼此在世界各地所遇到的奇事與趣事。
雷伊坐在吧台邊喝著純伏特加,看著在人群中一同嘻笑歡鬧的葳琦,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開懷的拍手大笑或跟著加入飛鏢賽程,笨拙的射鏢手法讓她一分也沒有。
"她似乎很快樂。"吧台後的王尚德雙手交疊地靠在吧台上,湊過來突然迸出這麼一句。
雷伊回眸苦笑了一聲,再將焦距停格在葳琦那張小臉上,心疼的低喃:
"不,她很痛苦。"
"哦||我還以為你這小子想通了,會帶她回去顛覆美國呢!"
"ERIC,我們同學那麼多年,你會不清楚我的狀況嗎?"
尚德單挑一邊眉看著他,哦喔||事情大條了!
那是一雙沉痛無助的眼,他太了解那種眼神所要傳遞的訊息,因為在當年他追著愛妻時也常在鏡中發現那種無助而心疼的眼。
唉||這小子還是掙不開背後那雙操控的手,看來這對愛侶的故事就快結束了。上天真是捉弄人!
他搖搖頭,口氣譏諷地說:"如果是因為你那狂人老爹的話,那小姑娘留在台灣可能安全點。"
雷伊自嘲苦笑了幾聲,低首玩著手中的酒杯,不停地轉動搖晃著那透明卻辛辣的液體沈默不語。
"她都知道了嗎?"
他點頭不語,再度抬首將視線定格在那張小臉上,奇怪的是在人海中他都能一眼找到她,就像有心電感應般清楚地知道她在那裡。
"那她怎麼說?"
他深歎了口氣,定定的遙凝著那張令他心疼的臉。轉動著手中的酒杯,一會兒后才沉靜地開口道:
"我什事都告訴她,包括離開美國前跟父親簽下的約定和後來父親再度威脅警告的事,全攤開來時,我等著她氣憤指控我玩弄她或什麼的;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說、不哭也不鬧地,只是靜靜的要求我帶她去兒童樂園玩。"
"呵||該不會是因為氣過頭而反常吧!?"
雷伊搖搖頭,仰起酒杯猛地灌下一口,辛辣的液體很快地滑過喉順著吞下。
"你知道嗎?看著她這樣佯裝快樂的表情讓我好難受也好擔心,我寧可她對著我大哭大叫或打我都好過她現在這樣不問不說的。我明白她想讓我不擔心的回美國,可是她卻不知道看她如此努力壓抑自我情緒卻只會讓我感到更心痛。"
"你們沒再談過嗎?"
"沒有。每次話到嘴邊時,她都有法子讓我閉嘴。"
雷伊輕笑想著她讓他閉嘴的方法||主動獻上小嘴吻住他。而他不得不承認他愛死了這方法,甚至有幾次為了想嚐她的香甜而故意提起那話題。
王尚德看著他那姦邪的笑容,不用費腦去猜也知道小姑娘選擇那最土也最有效的方法來讓這小子閉嘴,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心上人的吻,尤其是當對方主動時。
"你告訴過她,你愛她了嗎?"
他突然一僵,狠瞪著尚德,口氣冷森地道:
"ERIC,你明知道我不||"
"STOP!"王尚德舉起左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你別再跟我說那堆什麼,你沒有心也不可能愛人的無聊屁話,那都是狗屎!你可以丟掉了,或拿去騙別人;或者,正確地說,你想騙自己。"他別有深意的撂下這一句。
"你||"雷伊激動得半起身,又被王尚德一把壓回去坐好。整個人都冒著風雨欲來的怒氣死命瞪著那還不知死活仍開口長篇大論的王尚德。
"別你呀你的,你還想躲多久?就算沒碰過戀愛的人都能輕易地讀出你們之間那股強烈的愛意。"王尚德亦不甘輸陣的嘲他大吼。幸好現在"死貓"的主唱正非常用力的狂喊狂叫一堆夾雜中英文的重搖滾曲風,而吧台邊也只有他們兩人才沒引起側目。嗯||記得下個月要給"死貓"那群小子們加點薪,因為||實在太盡責了。王尚德在心中決定。
他實在不願見雷伊如此毫無自我的活下去。其實他冷峻神祕的面孔下卻有顆最火熱的心,以往為了保護唯一的妹妹,不願讓她經歷他所遭受的一切,只記得跟父親簽下那隻魔鬼契約,用自己的自由去換得妹妹的自由。而今,為了保護唯一所愛的葳琦,他又得回去過著傀儡般的日子。
唉||上帝也真會作弄人,讓他學會愛后,又硬生生的剝奪這一切。歎口氣,他語重心長地道:
"RAY,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正視自己的心,你這樣對小姑娘對你都沒有好處的。難道你捨得這樣結束一切?或者你會大方的祝福她找到另一個可以愛她的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煩躁地耙著發,毫無頭緒地亂吼。想到往後將有別人能有比他更大的權利去愛他的葳琦,甚至能觸碰他所未體驗的世界就足以讓他狂亂得想殺了那個男人。不論他是誰!
"哦?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
"你給我閉嘴!"雷伊再也忍不住地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讓沉底的伏特加劇烈的自杯底彈起濺在四周。他火大地朝著眼前那似乎正在享受看他失控的男人氣惱的大吼:"你以為你是誰?愛情分析師嗎?有空、有力氣去讓你老婆多生幾個,別來煩我!別以為你什麼都知道,就想告訴我該怎麼做。捨不得又如何?還是||"看見王尚德那副"早就知知"的邪笑表情,讓他猛地煞住自己紊亂的心事,爆怒的低吼一句,"Shit!"
王尚德終於忍不住的放肆大笑出聲,很有同情心的重拍幾下正煩亂猛灌酒的雷伊的肩,害他死命嗆咳著才滿意收手。"我很想聽你的建議,那令我動心,可是,看!
"他用下巴指著在葳琦身旁嬌小而咭咭笑著的女郎,"她肚子里四個月前裝進了一個,總不能叫我現在硬塞進另一個吧!?那會打架的!"
"老小子,真有你的!"雷伊重捶了下王尚德的肩做為方才的回報。
"好吧,就當做這是你表示祝福的方式了,謝謝!"為人父的驕傲明白的在他臉上展現。
看著老友如此,雷伊滿心開懷祝福,想著自己會不會也有這麼驕傲的時刻。
"嘿||老兄。承認自己的感情不會這麼難受吧!?"
雷伊搖搖頭,望著正在玩吹汽球比賽的葳琦,沈重地道:
"她表現得越堅強、越開心,我就感到越擔心、越心痛。"
"說真的,RAY,你該為自己、為葳琦自私一次。以前寶寶年紀小,需要你的保護,可是現在那丫頭都十八歲上大學了,她懂得保護自己的;況且,她也不願意讓你為她犧牲一切的,那隻會使她更愧疚。"
"愧疚?"
"沒錯。那次她到學校找你時,她跟我談過,那丫頭比你想像中更懂事更勇敢。為了讓你重得自由,她放棄了耶魯的推薦入學,特地選擇距離紐約最遠的UCLA,就是想讓你父親沒有籌碼可以控制你。別辜負那丫頭的一片苦心。"
"那小妮子!真該打她一頓屁股!"雖是憤懣的威脅但口氣卻是濃濃的不舍。
打!?算了吧!疼了十幾年的寶貝別說是對她責打,他連一句重話都不舍。當初為了她獨自到西部念書的事爭執了好久,最後還不是在她執拗及眼淚攻勢下乖乖屈服,甚至還替她打包、安全送到學校才安心。
"打!?只怕你明天回美國時,她會特地回紐約把你踹進大西洋餵魚。你不知道,那丫頭在知道你跟你父親簽下那隻結婚賣身契時,她氣得打電話過來對我吼了兩個多小時,還要求我設法把你綁在台灣等她畢業呢。看來下禮拜我的耳朵又有場災難了。"
雷伊搖頭輕笑,將剩餘的酒喝盡,心中卻溢滿著憐愛與感動,他的小寶貝真的長大了,還想反過來保護他呢!抬首看向葳琦,彷彿有約定般,她也正好抬首望向他,給了他一個粲柔的笑,他溫柔地回笑。
循著雷伊的視線望去,王尚德語重心長地道:
"她是個堅強的小女人,她不會成為第二個寶寶的,雷伊,別讓彼此存有遺憾。"
雷伊深歎口氣,正色地說:"答應我,明天我離開后,替我照顧她;如果||"他緊閉著眼,睜開后滿是痛苦與無奈的神色,沉重地續道:"如果有更好的男人可以好好照顧她、愛她的話,替我祝福她。"
看了他一會兒,王尚德才保證的點頭,"會的!"
"謝了,老兄!"他輕拍了尚德的肩,說完便轉身朝葳琦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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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雷伊位於同安街的租屋時,已是近十點了。一進門,葳琦便忙著找瓶子放置手中那一大把玫瑰及香水百合,她忙亂地一邊插著花一邊滔滔不絕的說著今晚的歡送會。
"葳葳。"
她仍背對他,雙手忙亂的整理花束,嘴仍不停的說著歡送會裡什麼人好有趣,聽到誰說了什麼笑話,她今晚的比賽戰績等一堆廢話。
"葳葳!"雷伊大喝一聲,搶過她手中的玫瑰,將它們丟在地上,扳過她的身體要她正視他。"說句話好嗎?別自己承受著,你不知道看你這樣我有多心疼,我寧可你對我大吼大叫的,也不要你這樣。談談好嗎?"
葳琦直視著他,沒有笑容冷靜地問:"說什麼,如果我說,別走,你會留下來嗎?"
他倏地一怔,不知如何啟口。
"不會,不是嗎?"她黯然笑著。"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低聲說完便轉身撿起那朵玫瑰,細心的整理。
他突地從她身後將她緊擁著,心碎地喊:
"別這樣,葳葳,別這樣!對不起,對不起……"
她緊閉上眼,任他擁緊輕搖著,聽著他一聲聲不斷的道歉,忍著多日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回身,直看入那深幽的棕眸,幽幽地說:
"為什麼要讓我掉眼淚?我不想哭的,我要你沒有牽挂的走,我不要你覺得對不起我。即便我清楚的知道,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我仍不後悔自己愛上你。"
"哦||天啊!"他緊擁著她,心碎的吻著她。
她愛他……她愛他……
雖然一直都很肯定的知道,但自她口中說出承認,仍給了他無比的震撼與感動。
二十六年的歲月,從沒有人教他什麼是愛,如何去愛別人?就連他對寶寶的感情,也只定義為疼惜而非愛。
就在他們彼此快窒息時,他才放開彼此,低首看著懷中的佳人,他疼憐的以指腹輕撫著那被他吻腫的嬌艷紅唇。
她將人整個緊貼在他懷中,兩人就這麼擁著。
許久,雷伊打破沉默,輕聲說:
"葳葳,我||"
她猛搖著頭,打斷他要說的話,深深看著他道:
"什麼都別說,我不會再自私的要你留下來,你該回去的。我只希望你將來,想到台灣時會想到我,知道這個小島上,有個女孩曾是你生命的過客,而她深愛著你,這樣就夠了。"
"不准你說這種話!你不會只是我生命的過客,你不會的,你不會的……"
"雷伊,你別忘了這次回去,你就要結婚了,別給我過多的期盼。"
"上帝,我到底該怎麼辦?"他狂吼了一聲,將環抱著她的手更用力的縮緊,不停地低喊,"我怎麼捨得?我怎麼捨得放開你?葳葳,我不要,我不要……"
她的淚像斷線的珍珠不停地滑落,潰堤在那張小臉上,滴得他心都揪疼了。他用兩指姆指不停的擦過那一顆顆晶燦的珠淚,滿是心碎的擦著。
"別哭,別哭,哦||別哭……"擦去的淚,卻惹來更多更快滑落的淚水,他心疼慌亂的用唇試圖吻去那不停滴下的淚珠,不斷低喃著,"別哭,葳葳,別哭……"一顆淚水自他眼角滑落,他仍哽咽不停地低喃著。最後他的話語消失在葳琦的吻中。
這一吻,讓所有的感情釋放出,像決堤的江水般猛烈的湧出,任誰也接不著,制不住的。
他低吼一聲,攔腰抱起她快步走進卧室,將她放在那張床上,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她的容顏,深深看著那因方才熱吻而散亂的黑髮此刻正肆虐地散在他枕上,想將這一幕永遠刻在心海中。
"葳葳?"
她伸出手,回給他一個肯定而堅決的笑容,邀請他。
"哦||葳葳!"再多的自製也止不住那猛烈的情意了,就讓他沈淪吧!
窗外的月兒嬌羞的半遮掩著,柔柔的月光灑滿一室的情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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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情退去,雷伊將葳葳整個人圈在懷中,雙手在她背後輕緩撫著,下巴亦愛憐的摩擦著她那軟香的發。葳琦靜靜的躺在他懷中傾聽他的心跳,任他如珍寶般呵護她。她閉上眼,享受這被珍愛的時刻,這一刻,他是她的。
他低首看著懷中嬌軟的心上人兒,熱情的紅潮尚未褪去使她那雪白的肌膚透著淡淡粉紅,一顆燦奪的珠淚自她眼角滴落。雷伊驚異的輕推她一下,慌亂憐疼地關心問道:
"葳葳,怎麼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你||"
她猛搖頭阻止他的詢問,睜開眼給他一個嬌羞的笑做為安撫。淚中帶笑的她是如此的嬌美,令人升起一片憐疼惜呵之心。
想到方才自己粗魯的需索行徑,他便不停自責的斥喝自己的粗心。當他發現這是葳琦的第一次時,他不斷提醒自己要慢慢來,別嚇壞她更別傷了她,可是熱情的慾望像突放出閘的奔流般,狂猛而強肆的澆熄了他所有的理智,只想帶領彼此進入那神祕的殿堂沈淪著。
"沒有,雷伊,你沒有傷到我。"看著他緊皺的劍眉、懷疑的目光,她低垂蟟首嬌羞小聲低喃著,"有一點點疼,後來就不會了。"
他吁了口氣,明白那疼痛是免不了的,但他仍緊張的關心問道:"那現在呢?"
她羞得縮在他懷中,小腦袋不停的搖動。
他原先圈著她纖腰的手,輕抬起她的小臉,忍不住輕啄了她那軟香的髮絲,滿是憐愛的以指腹輕拂去仍掛在嬌美容顏上的小水珠,關切道:
"怎麼哭了?"
她媚羞的笑著,用粉頰摩搓著那隻大手,輕聲說:
"感動吧!"
他的食指輕點過她小翹的鼻尖,輕笑出聲,再次將她圈在懷中,緊擁了一下才放開,直視她盈亮的星眸。
"那該是我說的,葳葳,謝謝你!"
她輕點住他的唇做為答覆。笑凝視著他,想將他的容顏,一弧一線全印在腦中。
雷伊也深凝著她,"告訴我你的事,所有的!"
雖然他父親那張調查表極有效率的將她所有的事都詳加記載,他早將每件事都牢記在心,但仍希望自她口中聽見她的自訴。
她靜靜地說著,有時逗得雷伊大笑,輕擁著她。他執起她一隻雪白的小手把玩著,那真的好小,在他褐色的大掌中顯得更白更小,所以他一手便淹沒了那小手。
倏地,他發現雪白中有一隻金環在她中指上,他圈動著那隻金戒子,蹙眉問:
"這是什麼?"
葳琦被他的問話打斷了她正說著小學打男生的糗事。她愕愣了會兒,循著雷伊的眼神找到問題的主角。
"戒子啊!"美國人不戴戒子的嗎?不然怎會不知道它姓啥叫啥的!?
"我知道,我是問誰給你的?為什麼?"
那是只很特殊的金戒子,純金的戒面打成一隻手錶的形狀。錶環內不是時分針,而是一個正射箭的愛神丘比特,是個大約有一錢二分重的純金飾。
他在擔心有強角色出現嗎?為這想法她甜絲絲的輕笑出聲,自他大掌中抽回手,撫上他那快打結的眉。
"這是母親給的。原是要等我結婚時才給我,可是這次回去,我堅持要待在台北工作,且又碰巧遇到我滿二十歲的生日。所以,媽媽就先給我了。"
看著他明顯鬆一口氣的拙表情,讓葳琦忍不住的爆出大笑。
"這不好笑!"他尷尬的喝了聲,褐色的臉竟開始慢慢浮出紅潮。
"哈哈哈||雷伊,你臉紅了!哈||好||哈||好,好可愛唷!哈哈||"
"不準笑!"
這男人呵||
雷伊一個翻身將兀自笑個不停的葳琦壓在身下,聽完她倒抽一口氣,停下那狂肆的笑聲。他才得意的邪笑看著臉色漸漸嬌紅的葳琦,滿意的俯下頭,低沉沙啞的喃道:
"嗯||笑不出來了吧!"他快速的捕住那張開欲辯的櫻唇。
"葳葳。"他落下無數細吻在她小臉上,在她那嬌軟的紅唇上。
"嗯?"
"答應我一件事。"
"嗯?"
他放開彼此,正色的望著她,承諾似地說:
"答應給我半年的時間,讓我回去美國解決所有的事情。"
"雷伊?"她心中燃現希望的驚呼出聲。他不是要||哦,會嗎?
"葳葳,你想現在我還會放開你嗎?"他愛憐輕啄著她的唇。
現在?哦,這該死的男人!竟只因為這是她的第一次且可能留下"後遺症"才如是說的。她氣惱的想推開他,他卻將她緊緊壓在身下,不讓她移動出他的懷中。
"唉||你這小腦袋別又胡思亂想了。"
"可是||"
他以手指點住她的唇,堅毅地搖著頭。
"我想為自己,為你自私一次。ERIC說的對,寶寶長大了,她懂得如何保護自己,而你,也不會成為第二個寶寶的。我活在父親的控制下太久了,我厭倦了每次都跟他玩腦力激蕩、心理戰術、談判簽約的模式,父子之間的架構不該是如此。葳葳,我是個不懂愛的男人,以往只認為結婚只是讓子嗣身分地位合法化的過程罷了,也是解決需要最乾凈的方法。可是,遇見你,讓我知道不該只是如此;葳葳,你要我怎麼捨得放開你,然後再回去那傀儡的生活?"
她將小手緊圈住他的腰,在他懷中哭喊:
"我捨不得,我捨不得,雷伊,其實我好害怕,我好怕天亮。天一亮你就要離開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敢哭,不敢說;因為你也有苦衷,我……我||".
"噓||別哭,葳葳,乖||"一顆心因為她終於說出她的害怕而揪疼著。他細吻去那一顆顆滑落的小珠淚,憐疼的輕哄著,"別怕,乖。答應我等我半年,半年後我們約在機場,不論結局處理得如何,我都一定帶你走。嗯,葳葳,答應我好嗎?
好好過這半年,等我回來接你,好不好?葳葳,答應我。"
"好、好||我等、我等你。"她破涕為笑的不停允諾他,得到他一個又一個的深吻憐惜。
"又哭又笑的,難怪你們中國人說,女人是水做的。還真一點都不假。"他忍不住地逗弄她,惹來她嬌捶抗議。
他加重力道將她輕壓在身下,滿意地再次聽見她驚愕的倒吸口氣。俯下首,吞噬著她的唇,讓她一絲一絲的瓦解一切。
"葳葳,我愛你!"他自深吻中傳出濃濁而低沈的愛語,葳琦驚訝地盯著他,不敢置信他說出那三個字。
他輕笑著嘲逗她,"乖女孩,閉上眼。"
熱情再次吞噬彼此。月兒再度嬌羞地遮掩住頑皮放射的月光,不讓光束仙子打擾了情愛的人們。
他說了||他說了||
我愛你,葳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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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的陽光,像群放肆而頑皮的小精靈們嘻鬧地直射入屋內,喚醒仍曲在床上酣睡的可人兒。
葳琦滿足的輕嘆一聲,習慣性地如每個醒來的早晨,往雷伊溫暖的懷中偎去,小手往記憶中的方向探去卻只觸到一片空,偎過去的身子只感到床另一邊的冷虛。
她驚跳的坐起身,眼神慌亂的看著四周,原先堆放在一角的行李也不見了。她急慌地喊叫:
"雷伊?雷伊!"
仍是一片的寂靜,只傳來樓下同安街忙碌的車聲與人潮聲。
她亂了方寸地急忙想下床尋找他的蹤影,才掀起一角被單,赤裸的身提醒了她昨夜的熱情。她驚呼一聲,連忙用被單裹住自己。
他走了……他走了……
心中的失落漸漸擴大,像被人掏空般的難受,她腦中一片空白的坐在床沿,任時間在滴答聲中緩緩逝去。
盯視著床几上的鬧鐘,看著它一秒一秒地跳過,一圈又一圈地跳過……
一張壓在鬧鐘下的紙箋吸引住她的目光,她遲疑地伸出手,看著箋上那強勁豪邁的筆跡,心幾乎快跳出胸口。
葳葳:
望著你熟睡的容顏,黎明即將到來的此刻,心中有千萬個掙扎。我多希望能自私地讓時間就此打住,讓我做個懦夫擁有守住這一刻的機會。
但黎明仍殘酷的來了。
我不忍也不願在此刻喚醒你,殘忍地要你面對分別的一刻。
靜靜地將你刻印在心中,讓我有勇氣去面對往後半年的日子。
信末,我寫下了在美國的地址及電話。有任何事情一定要告訴我。
半年無法在你身旁的日子,你要為我們的將來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
乖乖的等我回來!葳葳,別忘了半年後的約定!
愛你的雷伊
她縮在床上,將臉埋在雙手中,任淚水放肆的釋出,低泣出她所有的回憶與思念。信箋飄落至一角。
我愛你,葳葳!
那句低喃仍繞在她耳畔,不停地重複一聲聲喚著,清晰地讓她誤以為他仍在身邊低喚著。
我等||我等你回來,雷伊!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地承諾著彼此的約定。
淚眼婆娑之際,她發現手指上的金戒子不見了。仍滴著淚的她慌忙地搜尋床的上下左右四周及屋內的每個角落及空隙。
兩個小時后,她放棄了搜尋,它就這麼消失了。
她輕撫著屋內的每一個擺設,這裡有太多太多關於雷伊的回憶。
在這裡,他們相戀相愛,一同陪伴嘻笑著;在這裡,她成了雷伊的女人,而她不後悔將最珍寶的一切給了他。
往事一幕幕地掠過。
她要勇敢地走下去,等著雷伊來接她的日子。
步行在車來人往的同安街,她緩緩走過每一個與雷伊相擁牽手走過的地方,最後停佇在河濱公園。
白天的景象不同於夜晚,環河車道和中正橋上車輛仍頻繁的來往,不同於夜晚的寧靜,公園內草坡上,不少父母帶著孩子到此遊玩。
一群活潑的小孩,手中抓著線把,爭相比著誰的風箏飛得高,飛得好。彼此互相嘻鬧著,大人們也加入陣容增聲造勢。一些沒有風箏的孩子們則在一旁尖叫加油著,童稚的笑語飄蕩在四周,好不熱鬧。
十月的陽光仍熾烈而暖暖地照著大地。
可是新店溪吹起的風卻讓葳琦感到一股寒意。
好冷!
也好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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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平安夜||
一個屬於家人團聚、朋友狂歡、情人分享相偎的溫馨節日。
即使寒流來襲的十二月天,仍阻擋不了人們狂樂共享歡慶的熱情沸點。
收音機里不停播放著一連串應景的聖誕組曲,電視里的影視紅星們也做些潑水、倒冰塊到衣服里、戳破氣球、比手划腳、歌曲接龍等蠢競賽來娛樂大眾。
葳琦獨自坐在租屋客廳的懶骨頭上,手持著遙控器不斷地從這個頻道切入另一個頻道,三台的節目就這麼跳來跳去的看著;畫面呈現的不是這男偶像被砸了滿臉蛋糕的蠢樣,就是那女歌星被嚇得花容失色,做作的尖叫聲連連震破天地。
無聊!
真的太無聊了!
雷伊離開已經二個月了,沒有任何的隻字片語、電話關切的問候聲,就像斷了線般、不知去向不明頭緒。
為了不讓自己想太多以致腦筋打結,她找了份業務助理的工作,晚上則到坊間的語言中心修英文及日文的課程。
她不想回家,一來保守傳統的家風並沒有過這種西洋節慶的觀念;二來她也不想回家讓家人發現她的轉變與反常的情緒;三來她內心深處祈禱著雷伊會打電話讓她減輕思念之苦。
稍早,王尚德打電話邀請她到PUB與大家狂歡共度聖誕節,直誘哄著她說"死貓"今晚會有些驚世駭俗之舉動。她拒絕了。
這兩個月來,那對夫妻幾乎是每天電話探訪,如果她假日沒回花蓮而被他們逮到,鐵定得走一趟到他們那兒聚聚聊聊的。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雷伊拜託王尚德照顧她的原因。雖然他們每次都體貼的不談起雷伊,只怕她傷心,但她仍強烈地體會出他們的關懷與照顧。
唉||
她深嘆口氣,終於放棄看那群無聊的歌星們做那些無聊的舉動,啪的一聲,電視終於閉上它那張嘰嘰呱呱個不停的大嘴。最近她總感到煩躁且容易疲憊。
她整個人縮在懶骨頭裡,曲膝盯視著左手旁安分攤在地上的電話,思緒千迴百轉的翻滾著。
片刻過後,她執起話筒按著那組早藏在心海中的號碼,心狂跳的靜等著話筒的另一端傳出她思念已久的聲音。
一聲||
二聲||
啊||美國現在是清晨呢!
三聲||
該不該掛?他常賴床的。
四聲||
等會再打吧!
四聲半||
"Hello?"一聲慵懶、沙啞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出。
葳琦怔了一會兒、腦中一片空白的無法開口回答。她感到心像脆弱的玻璃般碎裂了,像撕裂般的疼痛因這一聲問話而不斷襲來。
"Hello,whoisit?"話筒再次傳來詢問的聲音。這次對方似乎有些惱怒了。那是一個屬於女人的聲音,還有些微模糊的水聲從更遠的地方傳來。
"Hello?Hello||"
水聲停了,一個她永遠不會忘記的低沈男音打斷那煩怒想摔電話的女郎。
那是雷伊的聲音!
手中的話筒滑落至地板,無辜地倒在那兒傳著嘟||嘟||的聲音,一顆珠淚也跟著自眼角滑落。
一顆再一顆地終至潰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