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感覺有些惆悵,她知道他是上戰場打仗,而且根據皇后夏瓔珞所言,他打算帶著以一百名武功高強的人所組成的黑騎士,用突襲的方式,一舉殲滅拓跋部族,並將寮國皇帝帶回中原,臣服天威。
因此,一個月沒有捎來隻字片語,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她告訴自己不能強求太多。
「公主,公主……」喜春邊跑邊大叫。
金伝懿站起身,離開書桌,來到房門口,正好與喜春撞個正著。
「怎麼了?為何如此慌張?」
「你瞧瞧這封信,是小七在邊疆寫的,再由駙馬爺飼養的鷹所送來的。」喜春攤開手,上頭有一張皺巴巴的紙。
「我瞧瞧。」金伝懿拿起紙張,攤開來一看,面容瞬間慘白。
小七用歪歪斜斜的字寫著:將軍受傷,但請夫人勿挂念。
「他受傷了……」感覺冷意不斷的從腳底竄出,她彷彿置身冰窖,幾乎無法言語。
「公主,小七在信上頭不是要你別擔心嗎?你就放寬心吧!」喜春抓著主子的手腕,想要安慰她。
金伝懿攢著眉頭,思緒千迴百轉。
倘若皇甫邵僅是皮肉之傷,小七大可不必特地傳遞訊息回京,最有可能的是他的傷勢嚴重,在快馬彙報邊疆戰事回朝廷的信函中必定提及,屆時一定會落得人心惶惶,最終傳至她的耳里,小七害怕她過度憂心,所以才先傳了要她別挂念的訊息給她。
難不成是她的克夫命格在皇甫邵的身上轉動了?因為她的關係,導致總是戰無不勝的他落得受傷的下場?
不!金伝懿無法再待下去了,她的心是凍結的、是無主的,此刻只想立即飛奔至他的身畔,不需要多做停留,但求看他一眼,瞧見他對她露出一貫的淡漠微笑,如此一來,她便無所求。
「我要去見駙馬。」她的神情堅定,口吻更是毫無動搖的餘地。
喜春嚇得臉色發白,趕緊抓住主子的肩頭,逼得她必須與自己面對面,「公主,駙馬爺在邊疆,那裡的情勢不定,並非你一介弱女子能進得了。再說,駙馬爺吉人自有天相,絕對會平安的歸來。」
「不,我一定要去,沒有親眼瞧見他沒事,我無法安心。」金伝懿以前所未有的決絕口吻說道,緊盯著喜春。
是的,她要到他的身畔,倘若他真的在生死交關之際,那麼她會在遼闊的天地中,當面對他說出她內心最沉痛的決定。
「你去吧!」皇甫驊嗓音低啞的說,一臉嚴肅的走向她們。
「爹,你真的答應讓我去?」對於公公的支持,金伝懿感到萬分驚喜。
「是的,你就去吧!我會派我的手下護送你平安到達我的……兒子身邊。」說到「兒子」兩個字,他顯得有些彆扭,畢竟已經好久沒有親口承認皇甫邵是他的兒子。
「爹,謝謝你。」金伝懿感激的說,感謝公公竟能如此體諒她的心情,並包容她的任性妄為。
皇甫驊揚起嘴角,「明日一早就出發,我會命人備妥馬車和人力,今晚你就安心的休息,好儲備體力遠赴邊疆。」
「謝謝爹。」金伝懿恭敬的行禮,目送公公昂然的身形緩緩的離去。
在夕陽餘暉下,走了一段路的皇甫驊突然回頭,聽不出任何喜怒的低沉嗓音響起,「到他身邊后,告訴他,要他多多保重,皇甫家的未來就靠他了。」
「是的,我會將爹說的話轉告他。」金伝懿的嘴巴咧得大大的,隱忍住極欲流下的淚水,心情愉悅。
雖然不清楚皇甫父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皇甫邵儘管從來不談父親,不過他卻比誰都在乎得到父親的讚賞與關懷。
雖然看不清楚公公究竟是哪種神情,但她明白他總是嚴厲的眸光如今一定是慈愛的,眷戀著屬於他被榮耀包圍的兒子。
天方亮,金伝懿與喜春便乘著皇甫驊命人準備的馬車前往邊疆,有三十名武功高強的高手保護她們,還有另一輛載滿食物與必需品的馬車尾隨在後,不讓金伝懿受苦。
出發前,她先到皇甫驊的房門前拜別,直到坐上馬車離開京城,皇甫驊高挺的身形始終沒有出現,不過她能從他替她打點的一切,得知他對媳婦的滿滿關懷和喜愛。
一票人馬不分晝夜,走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總算是來到遼闊的邊疆地區,然而越接近皇甫邵目前的紮營地點,金伝懿便越緊張、越慌忙。
他還好嗎?
瞧見她,他是什麼樣的神情?
他會不會瘦了?
他……
一堆問號困擾著她,但是都沒有答案。
這時,馬車放慢速度,最後停了下來,金伝懿也緊張到最高點。
「公主,前方便是駙馬爺的紮營地。」一路上擔任領隊的男子在馬車外說話。
「我知道了,謝謝你。」金伝懿整理好儀容,打開車門,在喜春的攙扶下,步下馬車。
微風輕拂,綠草芳香,放眼望去,一片遼闊的草原,讓她忘記所有的疲憊。
當帶著令牌的男子領著她和喜春走入軍營時,一聲聲震動天地的馬蹄聲自草原的另一端響起。
金伝懿與喜春站在以木樁圍成一圈的軍營門口,看見塵土飛揚,一匹匹黑色駿馬踐踏翠綠草地,直奔而來。
為首的男子率先抵達軍營,拉緊韁繩令馬匹停下來之後,那張與骯髒的軍營格格不入的凈白小臉驀地落入眼底。
「伝懿?」
金伝懿仰起頭,燦爛的陽光照耀著穿著墨黑戰袍的高挺男子,那雙總是漠然的眼眸、不可一世的神情,以及隨意紮起的黑色長發,正是她思思念念的皇甫邵。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顧不得弟兄們的眼光,他利落的翻身下馬,來到她的身畔,忘了修長的手指有些污穢,急切的握住她柔白的小手,滿臉疑竇與慌忙。
讓他疑竇的是,以她一介女子,怎麼能忍受漫長路途,來到他的身畔?教他慌忙的是,以她一介女流,哪能出現在全是男人的骯髒軍營?
金伝懿緊抿著粉嫩的唇瓣,滾燙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臉頰。
她一點也不在乎皇甫邵的盔甲沾上了什麼,也不在乎他究竟有幾天沒有沭浴,張開雙臂,緊緊的、用力的環住他的頸項,小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終於放心了,也安心了。
「你沒事就好。」
這是她最在乎的,天地之間,她最在意的別無他人,僅僅皇甫邵一人。
鐵盆里的木炭燒得火紅,不時發出滋滋聲響,照亮了以牛皮搭建的帳篷。
皇甫邵雖然貴為駙馬爺與鎮國將軍,但是除了獨享一頂帳篷外,並沒有其它特權,尤其他的帳篷還比較窄小,而且不華麗。
這是他一貫的作為,不特別彰顯自己的身份,與部下穿一樣的簡陋單衣,甚至吃同樣的食物,讓部下因為將軍的親民行為而感到貼心,賣命的意願也更高。
金伝懿隨著皇甫邵走入帳篷,待他坐在以木板架高的床上,便緊張的問:「你的傷沒事吧?」
「怎麼會有事?只是小傷罷了。」他揚起嘴角,清洗過後的大掌肆無忌憚的貼上她柔白的小臉,粗糙的拇指輕輕撫摸她的紅唇。
「真是太好了,瞧見你沒事,我總算是放心了。」她輕笑的說,眼眸眯成一條線,溫柔的神情是對他的戀棧。
「你怎麼會突然來邊疆找我?還有,你怎麼會知曉我受傷的事情?」他百思不解,她一名弱質女流,怎麼能穿過重重險阻來到邊疆,只為了確定他的安全?
「因為一個月前我收到小七寫的信,知道你受傷了,害怕我的克夫命會將你從我身邊帶走,所以決定要親自來邊疆看你。」
金伝懿側著小臉,緊貼他粗糙的大掌,感受他溫熱的體溫,如此一來,她才能十分確定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不是說了,克夫命之類的說法,都是前任國師的無聊言論,你不必在意。」皇甫邵輕撫著她的頭頂,真心希望她別再為這些無聊的流言蜚語而打亂自己的生活步調。
「我告訴自己別相信,但是看見小七寫的信,卻直往壞的方面想,深怕是因為我的關係,害你受傷,我絕對不能失去你。」她說得懇切,流露出對未知的恐懼眼神。
她應當要無憂無慮的微笑,卻滿臉慌張與畏懼,皇甫邵霎時明白了些什麼。
她小小的身軀里盛載著過往無比的傷痛,從母親離開她開始,前任國師的預言就在她的生命里轉動,她會恐懼、會擔憂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已經無法再承受失去的痛楚。
他心痛的是她對未來的恐慌,難不成從她懂事以來,就是活得如此戰戰兢兢?
狹長的眼眸看著金伝懿,他捧著她的後腦勺,逼得她的雙唇得貼上他的,然後毫不留情的吮吻她。
舌頭探入檀口,勾撩她的丁香小舌,狂掃每個角落,汲取她的芬芳,他想,唯有如此才能讓她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會離開她。
好一會兒,他依依不捨的離開她的唇瓣,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兩人之間完全沒有空隙。
「聽到了嗎?我的心跳聲,當你踏在這片土地上時,永遠都不會停止跳動。」皇甫邵低沉的嗓音緩緩說著誓言,那是對她的情深意重。
「我聽到了,我聽到它正在你的胸膛里跳動。」金伝懿閉上雙眼,清楚的聽見他的胸腔里穩重有力的心跳聲,以及他對她的承諾回蕩在他寬厚的胸臆間。
淚水溢出眼眶,滾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是她放心的喜悅。
他輕撫她的臉頰,明白她為何而哭,也清楚她現下不需要任何甜言蜜語,他的呼吸聲就是對她的山盟海誓。
時間緩緩的流逝,直到天色轉暗,外頭傳來小七的聲音。
「駙馬爺,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等你和公主沐浴后,便可以用晚膳。」
「知道了。」皇甫邵回話,接著拉起賴在懷裡的金伝懿,「你先沐浴,然後再換我。」
「你先吧!我等你洗過後再洗。」她仰起頭,語氣堅持。
「邊疆不比家裡,僅有一桶熱水,倘若全身沾滿污泥的我先沐浴,熱水就髒了,我可不想讓我的妻子沐浴后比沒有沐浴還臟。」他的眼裡儘是寵溺。
她噘起嘴,還想要反駁,卻被他一把拉起來,逼她準備換洗衣物,然後帶她來到也是以牛皮搭成的沐浴間,裡面擺了一個能容納一名成年男子曲膝而坐的大木桶和一些簡單的用品。
「你先沐浴吧!我就在外頭。」皇甫邵接過她捧在手裡的換洗衣物,逕自將它們掛在一旁的木架上,頭也不回的離開。
金伝懿十分貼心,深怕熱水轉冷,急忙褪下衣物,沐浴過後,再穿上衣服,走出沐浴間,只花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
「我洗好了。」她披散一頭及腰長發,素凈的臉龐更顯水亮。
皇甫邵聽見聲音才轉身,以前聽奴僕說她沐浴不過兩盞茶的時間不肯出水,如今只花半盞茶的時間就打理好自己,他感覺心裡甜絲絲的。
越過她走入沐浴間時,他摸了摸她的頭頂,同時撂下話,「丫頭,幫為夫的沐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