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者
「我明白了。」金伝懿才想製造活絡的場面,沒想到他的一句話就像潑了冷水,讓她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微笑的點頭。
「請問公主還有沒有任何指示?」皇甫邵想要早早離開。
「沒有了,今天駙馬也累了一整天,早點歇息吧!」金伝懿明白這樁婚姻並非你情我願,對於他的態度與做法也就不要求太多。
「請公主好生歇息,待會兒僕人備好熱水,會敲房門來告訴你。」
「嗯,謝謝。」她點了下頭。
皇甫邵知道將新婚妻子獨留在新房裡實在不妥,但是沒有感情的兩個人如何同床共枕?他實在是想不透,也做不出來。
另外,倘若金伝懿不想在今夜就落人話柄,大可以用公主的權威要他留下來,然而當他掀開掛在連結兩人房間通道上的竹簾時,一直都沒聽到她甜膩的嗓音響起。
他似乎放下了擔憂,但是放鬆下來的情緒中怎麼會滲出一絲絲遺憾?
皇甫邵不想多加揣摩自己的心思,走入屬於自己的房間,享受疲憊一天後的休息時間。
早晨,鳥兒啁啾,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地板上,今天一掃昨日昏天暗地的詭譎天氣,讓人不禁心情大好。
「公主,你起身了。」喜春端著裝了熱水的金盆走進來,只見金伝懿坐在銅鏡前梳理頭髮,身上的衣著早已自行打理妥當。
「嗯。」金伝懿從銅鏡里看向喜春,拿起兩支發簪,「喜春,你看,哪一支金釵比較好?」
「咱們家的公主美若天仙,無論戴哪支都美。」喜春放下金盆,來到主子的身後,看著鏡子里的主子。
「怎麼?我梳這樣的髻不好看嗎?」金伝懿對自己今日的妝容特別在意。
「當然沒有,公主今日梳這樣的髻好美,我真的很難相信公主已經嫁做人婦了。」從小就跟主子玩在一起,喜春對於主子即將面對新生活感到十分興奮。
「喜春,倘若未來沒有你陪著我,我一定會怕得根本不想張開眼睛,只想沉沉睡去,什麼都不想。」金伝懿摸了摸喜春的手背,心底有著滿滿的感謝。
她知道自己雖然將喜春當作親姐妹看待,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些話無法說出口。
她不想也不敢告訴喜春,昨夜她與皇甫邵什麼事也沒發生,甚至他還一點也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待新房裡安安靜靜,逕自交代了些事情后,就回到屬於他的空間,留下她一人面對大紅燭火映照著諷刺的雙喜字樣。
金伝懿明白皇甫邵也是這樁婚姻下的受害者,兩顆心不曾有過交集,怎麼能說睡在一起就能照做?
她並不急著想當真正的將軍夫人,甚至覺得一輩子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也無妨,她要的真的不多,僅有一個能遮住她與喜春的屋檐就好。
至於皇甫邵的心在不在她身上,或是他在外頭有秘密的情人,都不是她需要關心的,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不帶給他麻煩,僅此而已。
「公主,你說什麼呀?將來公主有喜春,還有駙馬爺呢!你一定每天都能過得非常快樂。」喜春是真心的認為主子值得被所有的人寵愛。
金伝懿勾起嘴角,沒有回話。
喜春從她的手上選了一支皇後送給她當作嫁妝的翡翠發簪,插入她的頭上,開心的說:「這支發簪是皇後娘娘送你的,配上你身上嫩黃色的衣服,十分合拍,就像仙女一般美麗。」
「喜春,你真是太愛誇我了,我根本就沒有你說的那麼美。」
「才不呢!公主不只是長得美,就連心腸都好,這不是仙人,不然是什麼?」
金伝懿努了努嘴,顯然不這麼贊同,但深知喜春總是將她想得如此美好,因此也不想跟喜春在這方面有所爭辯。
「對了,喜春,今早是不是要奉茶給爹喝呢?」
「是呀!今早你跟駙馬得要到老爺的面前,奉茶給老爺喝。」喜春突然想起這件事,環顧房間內部,疑惑的開口,「公主,駙馬呢?」
「我不清楚。」金伝懿佯裝雲淡風清的說。
「可能上早朝了吧!我想駙馬也許等會兒就會返家,與你一起奉茶給老爺喝。」喜春猜測著。
「也許吧!」金伝懿只能怨自己想得不夠周全,昨夜應當先問妥今日他的行程才對。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她已經整理好儀容,並再三確認后,準備走出房間。
這時,敲門聲響起。
喜春前去應門,發現小夏站在門前,於是勾起嘴角,有禮貌的打招呼,「你好。」
「喜春姐姐,早安,早膳已經備妥了,請姐姐問公主,是要在大廳用膳,還是在房裡?」小夏昨夜就領教過了,喜春雖然是從宮裡出來的,但是完全沒有架子,而且待人十分有禮,讓她打從心底覺得放心不少。
金伝懿不等喜春問話,來到房門口,「就在大廳用吧!不需要再麻煩別人端進來。」
「奴婢知道了。」小夏怯怯的點頭,直瞅著金伝懿,發現她的小臉只有巴掌大,五官精緻,肌膚細緻,身形嬌小單薄,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駙馬爺還真有福氣,能娶到美若天仙的公主,而且她待人客氣,體恤下人,應該會是是個好妻子。
「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金伝懿心生疑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小夏紅著臉,老實的說:「不是的,奴婢覺得公主長得好美,忍不住看傻了眼。」
「謝謝你的稱讚。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夏,奴婢的名字叫做小夏。」
「小夏……我記得了,將來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請你多多照顧。」金伝懿微微一笑。
「我也是,小夏,你也要好好的教教我將軍府里的事情。」喜春附和。
燦爛陽光下,三名年紀相仿的女孩全都快樂的笑了,那是對於未來的嚮往與期待。
是呀!未來只會更好。金伝懿想起出嫁前皇后在她耳旁說的話,藏在袖子里的小手微微握拳,相信未來是她自己能掌握的,以後的她絕對不會再被國師的話語擾亂人生。
跨出新生活的第一步,並不如金伝懿所想的這般容易。
「爹還睡著嗎?」她站在皇甫驊的房門前,看著從裡頭走出來,邁入中年的小麗,小聲的問。
「呃……老爺還睡著,不想起身,老爺請公主今日不需要奉茶。」小麗露出尷尬的笑容,說著違心之論。
金伝懿在宮中生活久了,體會過人情冷暖,一眼就看出小麗是有口難言,不想為難她,於是點了點頭,「那我就不吵爹了,晚些時候,等爹起身,我再來。」然後同喜春往大廳走去。
「公主,老爺是不是不想見咱們?」走遠后,喜春小聲的開口。
「我也不知道,反正現下別想這麼多了。」金伝懿努努嘴,心想,今日見到皇甫邵后,一定要好好的問他。
然而她坐在擺滿菜肴的圓桌前等了許久,管家才匆匆從宮裡走了回來,帶了皇甫邵的口信給她。
「公主,駙馬爺說宮裡有事走不開,請你自行用膳。」管家氣喘吁吁的說。
這樣的結果早就在金伝懿的預測之中,於是她輕輕點了頭,跟管家道謝后,拿起筷子,開始吃遲來的早膳。
無聊的新婚第一天,金伝懿自在若定在偌大的將軍府里,每每奴僕瞧見她便會有禮的打招呼,但是她與喜春轉過身後,總是竊竊私語。
她一點也不在意這些,反正自己的出身與命格一直以來都是被談論的話題,早就習慣了,在百無聊賴之際,一道壯碩卻微微彎曲的身形出現在池閣里,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好。」金伝懿走上前,有禮的跟面容略顯老態卻依舊嚴肅的老者打招呼。
老者看了她一眼,嘴角連動一下都不肯。
「請問你是?」她綻放笑容,再度開口。
老者冷漠的撇開頭,打算來個相應不理。
金伝懿明白將軍府已經是她的家,所以這裡的所有人物與一草一木,她都特別想親近,因此對於老者的無禮,一點也不會在意。
她發現石桌上擺了三盤食物與一壺酒,菜色全都是令人垂涎三尺的可口下酒菜,她卻覺得糟糕透頂,不禁微蹙眉頭。
「這些是你打算邊喝酒邊吃的菜嗎?」
老者被她不甚欣喜的表情所吸引,總算開口了,「怎麼?你這丫頭有何高見?」
「高見是沒有,但是我覺得這樣的菜色當下酒菜實在糟糕。」金伝懿毫不諱言的說。
「這菜如何的糟法?」
「第一,已屆吃晚膳的時間,就不該吃這些會飽足的菜,要不然等會兒晚膳吃不下,到夜裡又會餓了。第二,這些酥脆肥腸、鮮炸酥蚵與花生炒小魚乾,用了太多的鹽分與油脂,對年輕人來說都太過重口味了,更何況是……」
她這才發現自己話說得太快了,不曉得應該怎麼說下去。
「丫頭,你是要說更何況是我這種老人,對吧?」不曉得為什麼,老者一看見她粉嫩的小臉上出現尷尬的表情,竟然覺得有趣極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金伝懿急忙想說些什麼緩頰,不過腦筋一時之間轉不過來,只能支支吾吾,不曉得怎麼辦才好。
「丫頭。」老者略帶戲譫的開口。
她一雙水亮大眼直盯著老者,等著他說下去。
「你明日申時來這裡,帶著你覺得像我這樣的老者可以吃的下酒菜,如何?」
金伝懿露出笑靨,「當然好,明日申時我一定準時到,屆時請你務必賞光。」
「時候不早了,你還有事要忙,就去吧!」夕陽漸漸西下,老者要她快快回去。
「我知道了,那咱們明天見。」
同老者道別後,金伝懿便跟喜春回到房裡。
「喜春,現在沒什麼事,你也回房稍作休息,待用膳時間再至大廳就好了。」她打算洗個舒服的澡,等待晚膳時間。
「是。」喜春退了下去。
金伝懿從衣櫃里拿了一套乾淨的衣裳,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往昨日沐浴的小房間走去。
當纖纖小手掀開小房間門前的紗簾時,映入眼帘的是能伸長腿、坐進五人還有空間的大木桶,裡頭盛滿了熱水,散發出氤氳的熱氣。
突然,原先平靜無波的水面有了騷動,嚇得她瞠大雙眼,不曉得該前進還是該後退。
嘩啦一聲,皇甫邵從水裡站了起來,水珠從頭頂不斷的流泄,滑過他早已濕透、貼在身上的黑色長發,以及肌理分明的精壯胸膛,最後滾過健腰,滑入水面,消失無蹤。
他揚起一邊眉頭,看她圓滾滾的大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的胸膛,不禁微微一笑,接著毫不避諱的跨出大木桶,一絲不掛的站在她的面前。
「有這麼好看嗎?」他的話語里夾雜著促狹。
「我只是……不是……我……那個……」金伝懿小小的臉龐瞬間染上紅暈,說出口的話沒有任何邏輯。
皇甫邵笑意不減,從木架上取下白色長袍,隨意的穿在身上,接著越過她,不忘提醒道:「沐浴完,就準備用晚膳了。」
「喔,我知道了。」她傻傻的回話,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他走了出去,才回過神來。
天呀!她在搞什麼?怎麼能夠一直盯著男人的身體?
金伝懿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