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是方顥然卻對此十分不悅。裴剛太了解郁乃琪了，只要動之以情，她很容易就會被影響，不管那動搖的原因是不是愛情。

他擔心郁乃琪若一個沒想清楚，就會被裴剛牽著鼻子走。

就當是偏見好了，方顥然對裴剛的手段極端反感。即使他真的想和乃琪重修舊好，難道乃琪就該欣然接受嗎？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乃琪可以被他呼之即來揮之則去嗎？

「裴剛，你認為憑你一兩句話，乃琪就該回心轉意？」方顥然受不了，出聲打破裴剛的狂妄。難道他以為，乃琪為他受的傷、流的淚，現在都不算什麼嗎？

「這該由乃琪自己來決定，而不是你，你只不過是經紀人。」裴剛無懼地回望他。

「我不只是經紀人，我還是乃琪最好的朋友，見她被你迷惑哄騙，我自然要拉她一把。」方顥然十分淡定，在說這話的同時，和郁乃琪交換了個眼神。「我相信，乃琪會參考我提出的任何意見。」

「我怎麼不覺得你是在提意見？乃琪若願意和我複合，以我們兩個的名氣，只會錦上添花，何況我還能幫她取得『美麗未來』女主角的位置，這不是一石二鳥的好事？」裴剛直接用方顥然的話頂了回去。

「我反而覺得，你是在嫉妒我，所以為反對而反對；因為乃琪對我仍有感情，所以才會矛盾掙扎。」

「我為什麼要嫉妒你？」方顥然心中一跳，但表面不動聲色。

他承認自己有一點點嫉妒，但對郁乃琪的關心，絕對遠大於嫉妒。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你對乃琪有什麼企圖？否則為什麼一直企圖破壞我和乃琪？難道，你也深愛著乃琪？」

最後，裴剛突然語出驚人，讓內心糾結不已的郁乃琪不由得訝異地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方顥然。

「我對乃琪是什麼樣的感情，不需要向你報告。」一句有些四兩撥千金的話，說明了方顥然不想討論這件事。

可他的說法，卻讓郁乃琪的心情更加起伏不定，甚至連剛才裴剛刻意提起舊事撩撥，她的心都沒有感受到這麼大的震撼。

「很好，那麼我對乃琪是什麼樣的感情，也不需要你來操心。」不過說過幾句話，見過兩次面，裴剛便幾乎能夠完整猜出方顥然對郁乃琪的心意。

但他有自信，一個國際知名的巨星，沒理由贏不過一個本土經紀人！

郁乃琪沒有帶走那隻泰迪熊，裴剛也沒有逼她，在沉默地結束飯局后，她靜靜跟在方顥然身後，若有所思。

裴剛很會選餐廳，這座茶館蓋在山中，四周景色怡人，假山流水和迴廊構成了如畫般的美景。昏黃的燈光由水底打出，照亮了從餐廳到停車場這一段路，讓夜晚更加朦朧浪漫。

可惜兩個人並沒有心情欣賞這樣的景色，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尷尬夾在彼此之間，讓這一段路顯得異常漫長。

最後，是郁乃琪先受不了，她習慣什麼事都坦白直接的說，要她把疑惑一直藏在心裡，她會憋死。

「大方……」她問了，卻不知道怎麼表達。「我只是想問……裴剛剛才問的問題……」

「你想知道答案？」他轉身，深深地凝視著她。

被他逼視得想迴避，但內心的一般渴望硬是定住了她的目光，促使她勇敢地迎視。

「我想知道。」同時，她深吸了口氣，等待答案。

該是緊張的時刻，方顥然卻笑了，那種洒脫的笑法，比剛才裴剛刻意施展的笑不知迷人多少，郁乃琪看著看著居然有些痴了。

「答案是肯定的。」就如同她用來稱呼他的外號，他大方承認了，「我愛著你，愛了很久了。」

即使對聽見這個答案有點心理準備……應該說，她不太相信會是這個答案，但又矛盾的希望會是這種結果……總之，不管怎樣，她都被他的直率和坦白嚇傻了，許久才能緩和激越的心跳。

「可是……可是我之前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她真的很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她都快被自己搞瘋了。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那個人，就是你。」他索性全說了，傾訴之後，居然有種解放的快感。

從一些日常觀察中，他知道她不是沒感覺的，只是她一直沒往那方面想，全副心思都放在追過裴剛的成就，所以他也不逼她。可這回是她自己提起的，他也不再有隱瞞的必要。

他不想再等了，裴剛的出現讓他產生了危機感，一直等待的話，最後恐怕什麼也得不到，給她一點刺激，說不定能得到不錯的效果。

即使結果不如他想像中的圓滿，但至少他為她付出過了，也讓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雖有遺憾卻不後悔。

「那才不是我！你說你喜歡的人是個傻大姐、粗線條，愛撒嬌賴皮……」她搖著頭不願相信。

她記的還真清楚，方顥然苦笑，「那就是你。難道你認為自己很精明嗎？」

郁乃琪皺著眉望向他，明顯不同意他的說法。「至少沒有媒體說過我傻！」

「那是因為你有個好經紀人。」方顥然只能搖頭，苦笑更甚。

「這些年如果沒有我，你早就被賣掉了！你自己想想你想接的通告都是些什麼。」

郁乃琪頓時無語。仔細回想似乎真是如此，那些賠本無益的通告，他都一概否決，此外，連他愛她這麼明顯的事都看不出來，她著實也不敢再自詔精明。

然而此刻她喉頭像梗著些什麼，難以回應，他突如其來的告白，粉碎了多年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他對她的照顧、對她的付出，全是因為愛她？她真的不敢相信。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一直把他當成最最最要好的朋友呀！

她的問題令方顥然有些悵然，最後只是用他一貫平淡的口氣娓娓訴說。她不會知道他的暗戀，痛苦多過於甜蜜。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某一天，我們和過去一樣同台走秀，一起聊天、一起哭和笑，但我的目光卻離不開你了。」他望著她，神情放肆地流露著以往不敢顯現的溫柔深情，「直到幾年前裴剛和你分手，你哭倒在我懷裡時，我告訴我自己，我不想再看到你哭，於是當你決定多元化發展，卻苦無好的經紀公司時，我便決定不再當模特兒，全心幫你完成夢想。」

這是怎麼樣的犧牲和付出？郁乃琪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在自己追逐著裴剛的腳步時，方顥然卻一直在她後面等。

她任何無理的撒嬌和要求，他都接受，不只因為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心靈的導師，還是因為最愛她的男人？

郁乃琪覺得內心一片混亂，一下子受到太多打擊，又是前男友、又是一直以來當成朋友的人對自己告白，心裡根本無法承受。

她甚至……甚至分不清自己對他是什麼感覺，以後又該怎麼面對他。

「我們不能當好朋友嗎？」她跺著腳，「你也知道，我以前談的戀愛到後來卻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

「從我對你坦白感情那一刻起，我們就註定不再只是好朋友。」等了這麼多年，他也會想，到最後，若她還是從他手裡飄走了，沒有人會來可憐他。

不如趁著這機會搏一搏，至少能打破他愛在心中口難開的僵局，試著替兩人的愛情找一條生路。

郁乃琪心裡知道，他為她做那麼多卻從來不說，背後包含的感情早已超越友情太多太多，她不禁都要為他心疼了，只是，她有恐懼。「你的付出我很感激，但你有沒有想過，當朋友可以一直無憂無慮的在一起，但若是交往，到最後卻沒辦法開花結果怎麼辦？分手是一件痛苦的事，真的很痛很痛的……」

「既然愛了，我當然就不會以沒有結果為前提。」聽了她的話之後，方顥然心情反而沒那麼緊繃了，直指她話里的寓意。

「何況，乃琪，聽聽你自己說的話，你當真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說的話？郁乃琪仔細回想自己說過的話，越想臉色越蒼白。

她方才說了什麼？當朋友還可以一直無憂無慮的在一起，但若是交往，到最後卻沒辦法井花結果怎麼辦？這不就表示她壓根就不想和他分離，任何風險都不想承擔，才只想當朋友。

但她不想分離的原因又是什麼？如果只是朋友，需要擔心這個嗎？

她慌了、頭暈了，所有的認知都在這一刻顛覆。她重視他、依賴他，是因為把他當成知己朋友，還是只是用知己朋友這個名號絆住他，讓他離不開她？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郁乃琪不由得快步往前直走，想逃離這個尷尬又曖昧的氛圍。

「我要走了！」她幾乎是語無倫次，聲音隨著距離越來越小，「你不用載我，我坐計程車……」

看著她背影漸漸遠去的方顥然只能無奈的搖頭。這一次是否逼得太緊了？可是如果不推推她，就怕她一步也不想前進啊！

他只能緊跟在她後頭，等她冷靜下來，再告訴她若要在山上叫計程車，她可能得先等上好幾個鐘頭！

郁乃琪覺得，她的生活一下子全變色了。

和裴剛重逢后，她有一大堆心事、一缸子的困惑，像裴剛除了想和她複合，還想幫她爭取女主角的位置……這些她原本都想和方顥然討論的，現在也沒辦法了。

都怪大方那傢伙！幹麼選在這時候和她告白？他難道不知道她內心正脆弱嗎？

而且，經過那告白的一夜后，她發現自己對大方的某種異樣感情好像完全被牽引出來，只要一見到他，就渾身不對勁。

她承認，對於大方的告白，內心的悸動比她想像的還要激烈許多；但為什麼面對裴剛的一言一行，她一樣會坐立難安？

她想不到，自己居然是這樣濫情的人，有兩個條件頂尖的男人在面前讓她選，她居然就暈頭轉向，無法決定了。

一晚沒睡好，隔天卻還有工作，郁乃琪只能放任腦子持續亂七八糟的思考，精神不濟地和丁斐瓔來到拍攝平面廣告的會場。

丁斐瓔見她臉色不佳，也不敢和她多說什麼，乖乖地跟在後頭。

在她上好妝，造型師正在幫她弄頭髮時，方顥然出現了。他往往都會在她當天第一個通告時出現，告訴她今天工作的更動，或是明天新增的工作。這段兩人抬杠哈啦的時間，常常是讓郁乃琪——整大都精神充足的重要時光，因為和他聊天總會越來越開心，讓她能夠真正的放鬆。

但今天卻不一樣，他才剛走進休息室，她的背部肌肉就不由自主緊繃起來。

丁斐瓔納悶地瞧著反常的她，卻沒有說破。

「乃琪，你明天早上有一個臨時的活動，是你之前代言的內衣品牌舉辦的，要記得準時到。」方顥然一到，便公式化地交代她之後的工作內容，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只不過聽在郁乃琪心裡，就是有一股說不出的彆扭。

「明天早上……」她隨意回應著，突然間低叫一聲，「明天早上？明天小瓔不在呢！內衣品牌宣傳活動的衣服都很奇怪，她不在，誰幫我穿那些東西？」

「方哥可以幫你啊！」丁斐瓔不以為意的回答。她也知道，她不在也沒有服裝師或造型師時，都是方顥然幫郁乃琪打點的，甚至還會幫她穿呢！

「讓大方幫我？我不要！」郁乃琪幾乎要尖叫了，以前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若讓方顥然碰她的身體、看她裸露的樣子，她一定會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