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說罷,感覺握劍的手猛然一陣發麻,紅月指尖一彈,把軟劍一震,回到了柔軟的最初,然後,把恢復到髮帶的軟劍遞予一邊的黃漣。
黃漣見了,皺了皺眉,默默接過,幫著紅月把軟劍綁回腦後。
「我們回去找青萍吧。」
黃漣的話,讓紅月遲疑了一陣,然後點頭。
可就在紅月隨著黃漣轉身之際,上官書上前,猛地拉住了紅月。回頭,看著上官書一臉的欲言又止,紅月沉默。
「你……」
上官書咬了咬唇,心裡的話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目光流轉著,注意到紅月方才握劍的手竟然詭異地紅腫了起來,上官書不禁緊張地想要拉起她的手,不料,卻被她躲開了。
「你的手……」
「不是被你傷的。」
把手藏在身後,紅月瞪著上官書。
「我知道不是我傷的。」
剛才,他一直縛手縛腳,哪有使出真功夫來?當然,她也是一樣。兩人的過招,或許在別人眼中是激烈的,但也只有他們心裡清楚,一切招數只不過是空有形式。所以,他才會疑惑,深深地疑惑,為什麼她的手會紅腫成如此地步!
「紅月,快走吧,再說下去,你的手就要廢掉了!」
黃漣的話,讓上官書如夢初醒,「你中了嗜骨釘?」
嗜骨釘,東洋傳入的暗器,釘細如線,喂有嗜骨粉,中了嗜骨釘的人,如果能夠及時把毒針吸出,雖然中釘的部分會形同殘廢,但一般不會有多大的影響——只是,對於習武之人而言,嗜骨釘就像蠱,每每使用內力后,都必須把曾受傷的部位以刀挑開,再以解藥塗抹在血肉之上。
可每一次的療傷,由於不能使用麻沸散減輕割肉之痛,所以是一個痛苦萬分的過程。而且療傷過後,中了嗜骨釘的人將有三天失去內力,將會成為一名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猛地拉出紅月藏在身後的手,上官書震驚地瞪著那道曾讓他嚇了一跳的傷痕——原來,竟是中了嗜骨釘!
「你不必再演戲了。」
紅月的話,讓上官書焦急得心頭一震,抬起頭來。
「接近我如果是為了紫煙,很抱歉,現在連我也不知道她在哪裡。」
「紫煙?」上官書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然後,他又明白了,「我在意什麼,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聲音里的氣急敗壞,讓紅月皺眉,「我知道,你在意你的義父。」
說罷,紅月趁著上官書一陣恍惚之際,另一手擊出一掌,想要擺脫他的鉗制,不料,卻被上官書一個反手,順勢把她拉進了懷裡。
「好了,現在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挽救你的手!」
「都說了,我的事與你無關!黃漣,你還不過來救我!」
黃漣看著這一幕,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插話,倒是她抱在懷裡的小東西,學著狼叫了一聲,一下子飛撲到紅月的頭上,舒服地找了個位置,也不管其他,眯眼歇息了。
本來嘛,人類的愛情故事,對於小東西而言,簡直就是無聊的肥皂劇。
而突然被嚇了一跳的紅月與上官書,齊齊瞪著那隻攪局的小東西睡得如此香甜,竟一時失去了爭吵下去的慾望。
「來吧,我為你療傷。」
上官書暗嘆了口氣,眼中有著不容拒絕的擔心。
也實在是折騰得太累了,紅月點了點頭。於是,上官書攔腰抱起紅月,兩人在黃漣詫異的目光下飛落院子里,完全遺忘掉那個假冒黃漣的小華,療傷去也,獨留黃漣與小華互瞪著眼。
「有話要問?」小華突然開口,「但是,你別想在我的口裡知道任何的事情。」
黃漣突然一笑,點住小華的穴道,接著,在小華的瞪視下緩緩蹲下來,「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認為黃漣是魅宮裡武功最差的嗎?」
被點了啞穴,小華有話不能言。
「那是因為,我是專門負責收集情報的。」
說罷,黃漣把小華帶到院子里,碰巧,一道聲音響起:「你是誰!」
回頭一看,原來是早前因為魅藍昏迷過去的玉兒,此刻正扶著同樣虛軟無力的空洞派掌門陸光光走出房間。
黃漣目光流轉,突然燦爛地一笑,把小華推向本來就站得不穩的兩人,下一秒,三人像層層疊似的,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告訴你們家盟主,犯人就給他送到這裡了,我有事,先走咯,拜拜!」說罷,黃漣施展輕功離開,無牽無掛。
倒是被摔得暈乎乎的玉兒,不忘用力地按住了掙扎著想要起來的小華,雖然沒有任何的武功,但玉兒此刻的堅持令人動容,「你別走,既然你是犯人,我一定得為少主擒住你!」
「玉兒姑娘,老朽助你!」
陸光光像是被感動了,出手點住小華穴道,讓小華渾身一軟,暈厥了過去。
於是,半刻鐘后,陸光光向外宣稱,妖女紅月,已經被擒落網,一時驚動了擠滿黃山山腳,準備看這場由紅月與上官書主演的決鬥的武林中人。而上官書的貼身丫鬟玉兒,也因為在擒拿妖女紅月上的功勞,被空洞派掌門陸光光以及其他幾位在武林擁有舉足輕重地位的泰山北斗所褒賞,竟然得到了個「天下第一丫鬟」的名號。
但這些,自然是后話,也無關痛癢。
畢竟,對於上官書而言,此刻躺在他床上那虛弱的人兒,才是他的一切。
僅點著油燈的房間里,上官書坐在床沿,輕輕地摟住懷裡的紅月。粗大的汗粒,順著他有型的顴骨滑落,而他的右手,緊拽住一把鋒利的匕首,銳利無比的刀尖,輕掂著紅月那紅腫的手腕,遲遲無法下手。
「上官書,是男人你就割啊。」
同樣是滿頭大汗,紅月因為手腕的疼痛無力地抬起眼帘。如果不是氣虛影響了聲音的調子,那麼,此刻的上官書應該會被她氣到才是。反正,斷然不會像眼前這般,只是對她露出了惆悵的苦笑。
「上官書,你再不割,我的手就要廢了!」
努力地想要端出些氣勢來,無奈話才說完,她整個人就更無力地軟在他的身上了。
「疼的話,你就用力地咬我吧。」
他的聲音,輕如絨毛。
紅月還沒在這當中難得的溫柔陶醉完,手腕就傳來一陣椎心的疼痛。
猛然升起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努力地咬著唇,不想在上官書的面前示弱,可偏偏,隨著鋒利的刀尖在肌肉上的遊走加深,疼痛也終於大得無法忍受。大滴大滴的淚水和著汗液,不住地滑落下來。
「不要忍著,你會咬到舌頭的!」
「咬到舌頭也總比咬到你好!」
疼痛越是巨大,紅月不服輸的意志就越強。
而上官書,擔心地看著紅月的唇上泛出血滴,一咬牙,低下頭去,吮住她的唇,含住了她所有的痛苦。
而他的手,並沒有慢下來,狠狠地一劃,終於把那道駭人的傷疤完全割開來——皮開肉爛里,只見黑色的血斑正在凝結——好險!若讓這些黑色的血斑凝結起來,紅月的手就非砍掉不可了!
才想著,下一秒,他的手,被鋒利的指甲狠狠地抓住。
感覺被吻住的人兒突然一軟,上官書連忙放開她的唇,改為用自己唇去吮吸那些黑色的血斑,而後,用紅月一直帶備在身的解藥把傷口敷好,再小心翼翼地包紮。
好不容易包紮好,上官書重重地舒了口氣,手背往臉上一抹,才發現汗濕里盡混著自己的淚水。
再看因為疼痛昏迷過去的紅月,上官書伸出指頭,輕輕地往她的腦門彈了彈。
「我……也是你的,知道嗎?」
良久,呢喃般的嘆息從上官書的口裡逸出,再深深地看了紅月一眼,上官書步出房間。沒想到才打開門,就看到了捧著洗臉盆在外一直候著的玉兒。
「少主。」
玉兒俏臉一紅,把手中的洗臉盆遞到上官書的面前。
上官書隨意洗了把臉,淡道:「月緋受傷了,我現在去采點草藥回來,你在這裡照顧,不要告訴任何人。」說罷,走了幾步,又回頭補充,「尤其,別告訴蘇公子。」
雖然這蘇問情離開了以後一直沒有回來,但難保他突然會闖回來,現在的紅月虛弱得無法動彈,若被強硬帶走……上官書可不想出什麼意外。
「玉兒知道。」
得到玉兒的回應,上官書這才放心地離開。
掛在走廊上的燈籠,發出淡淡的光,突然一陣風吹來,燈籠晃動,光影頓時一陣交錯,也使得玉兒的臉在此刻顯得鬼魅起來。下一秒,玉兒轉過身去,走到床邊,緩緩地蹲下,而後濕了濕毛巾,開始為紅月拭去臉上的汗跡。
而一直守在暗處的莫笑閑,思量許久,終究轉身離開。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一直藏身在樑上的人,在看到玉兒把門關上后,這才翻身而下。
淡黃色的衣角,還有輕抬起來的臉,竟是早前被關在柴房裡的小華。
沒有尖叫,也沒有呼人前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