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焚毀少年心 灰衣道士雪中炭
火光衝天,「爸爸!爸爸!」一個男孩跪在一具燒焦的屍體前慟哭。這具屍體已經看不出模樣,但是可以看到屍體的頭顱已經粉碎。看來在被燒焦之前已經被打死。
「唔啊啊!爸爸!我以後可怎麼辦呢?到底是誰下的毒手!」
周圍寥寥幾人都被那孩子悲涼的哭聲感染了,向他投去同情的的目光。最真切的目光來自於一對衣著光鮮的夫婦。
「這中間可有古怪。」女人先開口說話了,美貌的面容表情嚴肅。
「怎麼?」男的回問道。
「那6展元在武林中名頭不小,他夫人何阮君也是當代女俠。若是尋常火燭,他家中怎能有人逃不出來?定是仇家來放的火。」
男的略略的想了一想,看了看跪在地上正哭的少年,說:「對,咱們搜搜,瞧是誰放的火,怎麼下這等毒手!」
說罷,二人便離開了。周圍的人卻越聚越多。
「阿根是個好人啊,可惜了!嘖嘖,死得這麼慘,估計是上輩子欠的債!」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了。「可憐牛二啦!母親死得早,這下父親又死了,可讓這孩子怎麼活啊!」
跪在地上的孩子聽到這些話心中更加難受;周圍的人看見可憐的孤兒跪在父親屍體前面哭泣,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忙和安慰。人嗎,總願意看別人的熱鬧――表面上做出一點點的同情,實質上是在滿足自己殘忍的**。卑劣啊!
哭了許久,天微亮了,火也停了,剩下了一灘火災后的廢墟,三具屍體,一群圍觀的人。牛二突然站起身,將父親的屍體頭東腳西的橫擺在原來6庄的大門前,另外兩具屍體也如此端端正正的擺好。四處搜尋了一下,沒有現其他屍體,自己便靠在原來的外牆處坐了下來。雙臂抱膝,兩眼無神,也不在意周圍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他自己著實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想著等6庄大老爺回來,一切事情就有頭緒了。於是坐在那裡等,由於晚上沒有睡好,加之之前長時間痛哭,牛二已經很倦了,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良久,牛二感到頭上有灼烤的感覺,漸漸醒來,現已經將近中午了,而且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太陽高高的掛在上空,陽光格外的毒。牛二環視了一下四周。一切都不是夢,火災后的廢墟依舊,前面三具屍體還是靜靜的擺在那裡,沒有任何復活的跡象。也沒有人回來的跡象,不知道6家大老爺去了哪裡,家裡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見他出現。而且也不見大小姐和二小姐,不知他們怎麼樣了,火災中沒有她們的屍體,看來是幸免於難了。
他正想著,聽到一些過來圍觀的民眾相互悄悄的談論到:
「你聽說了嗎?6立鼎夫婦的屍體在北邊的山洞裡被現……」
牛二隻覺得腦袋又嗡的一聲,立即跑過去急切的問:「你說什麼?」6立鼎正是6家莊現在的大老爺,其兄6展元已經在三年前過世了。
被問到的人看看這個男孩:「你是阿根的孩子吧。你在這裡等6庄大老爺嗎?不要等了,他們不會回來了。」說著嘆氣搖搖頭。
牛二將信將疑,頭腦中混亂不堪。其實他父親過失並不能使他無依無靠。他父親在6家莊侍奉多年,其母親生前也是在6庄中服務,現下他父母盡喪,6家必然收留他。然而讓這個少年無法想象的是,在他眼中如此強盛的6庄,怎能一夜間家破人亡?
正在這將信將疑之時,聽有人喊道:「誰是牛二,牛二在這裡嗎?」
「我是!」牛二急忙答道。隨聲音的方向看去,現竟然是一個官差。
「縣令傳話,跟我走。」官差命令道。
牛二心中忐忑,但不敢違抗,跟著官差去了。
進了縣衙,牛二頓時大驚失色。地上橫擺這兩具屍體,這不是6立鼎夫婦又是誰!看來流言非虛,6家大老爺果然死了。
「地下兩具屍體你認得嗎?」縣令問道
「認得。」牛二腦袋昏昏沉沉,不知不知將來會何去何從。
「你上次是什麼時候見到他們的?」
「昨天!昨天他們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死了!還有我爸爸!這可讓我怎麼辦能那!」驚愕、無助一起用了上來,竟在公堂上面大哭起來。
縣令又問了幾個問題,牛二沒怎麼聽清,回答的也是稀里糊塗,根本不能對話。縣令一怒,將之轟出了公堂。
牛二在公堂外接著大哭,引來了圍觀的群眾。
「嘿嘿!6家都死光了,看這回誰能護著你!」突然傍邊傳來這等不和諧的聲音。
牛二瞬時咬緊牙,憋住哭泣,一看,原來是地頭蛇薛霸的兒子薛蟠。薛家和6家向來不和,然而6家無男孩,薛家孩子薛蟠找不到6家直系孩子的晦氣便總是找和他們淵源最近的牛二的晦氣。由於牛二是阿根的兒子,只是6家的一個僕人的孩子,底氣不足,不敢和薛蟠較勁,一直忍氣吞聲。6立鼎都是看在眼裡的。總是暗中幫小孩子一把。但也一直吃虧。
現在6立鼎已經去世了,牛二更是沒有骨氣了。明明心想反正自己什麼都沒有了,還不如和薛蟠拼了;但薛蟠比他大兩歲,自小營養就好,長得比牛二壯得多。看著薛蟠又高又大的身體,牛二怎麼也鼓不起勁兒。況且薛蟠還有幾個小兄弟跟著。
薛蟠越得意了,圍著牛二邊轉圈邊辱罵,時不時的還推搡幾下。牛二都沒有還手,而沒有反應。
找茬沒有反應,自然沒有辦法下重手,還是在指指點點罵著。
「你們在縣衙外面幹什麼呢!啊!」突然一聲怒吼,原來是官差。薛蟠等人都被嚇跑了,牛二如釋重負,長舒了一口氣。
「你也是,跟緊滾!」官差又沖牛二怒吼。牛二急忙往薛蟠他們走的反方向離開了。
牛二沒有其他處待,只能又回到6家廢墟。三具屍體依然如故,前來圍觀的人絲毫未減。牛二撿了庇蔭的角落又坐了下來。環顧還在冒著煙的廢墟,不禁黯然神傷。自己現在不但父母全無,連可以依靠的人也沒有了。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
接連幾天,這裡只是被人圍觀,偶爾官差過來查看。縣令也沒有再召喚牛二升堂。官府最終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6家兩個小孩也是音信全無。6立鼎夫婦的屍體聽說被官府的人不知葬到哪去了,雖然6家莊已經不復存在了,但是憑藉這曾經的名號,也不可能讓那兩位曝屍荒野。可門前的三個焦屍就沒人管了,仍然擺在原處,沒有任何人動,也沒有任何人問;圍觀過的人到不下數千。
牛二的家原本就在6庄的旁邊,不幸的是正好當夜處於6庄的下風向,隨風飄過來的火種將那個房子也燒沒了。牛二可謂是一窮二白了。這幾日,牛二基本沒吃什麼東西。身邊什麼都沒有不說,他也不願去乞討,其實是不會乞討。他突然想起這裡偶爾出現的那個小叫花,據說他是個孤兒,一個人住在北邊的山洞裡。食物都要自己找。之前還有些輕視他,現在自己也是什麼都沒有,才感覺出來小叫花多麼的堅強。想到這裡,淚水不禁又流了下來,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天。
「少年!這裡生了什麼事?」
正在牛二暗自悲傷的時候,突然有人過來詢問。牛二抬起頭,看見一名中年道士,羽衣星冠,眉清目炯,手中拿著一柄拂塵。這幾日牛二很少說話,加之精神不振,看了一眼,竟沒有理。又把頭低了下去。
那道士略感意外,略想了一下,蹲下身去,聲調柔和地說:「你的親人也在這次災難中去世了吧,是不是?」
「恩」牛二回答。
緊接著道士便一點一點的詢問起經過,牛二也盡自己所知一點一點的答了。道士問完問題,站起身陷入了沉思。久久。突然又說道:
「你現在生活很艱辛吧,聽起來你也無親無故,看你有點兒素質,你想不想練武?」
練武?那是什麼東西,牛二從來沒有想過。牛二開口問道:「可以吃上飯嗎?」
這個反應大大的出乎這個道士的意料,他心中有些不悅,略有鄙夷之色,心想怎麼是這種沒有骨氣的人物。但是全真派向來以行俠仗義著稱,怎可以看到無依孤兒而不管?幸好剛剛沒有把話說死。於是回答道:
「可以。不過全真派不是接濟窮人的地方,到底你能不能一直吃上飯就看你自己的了。」
牛二站起來點頭答應,不管怎麼說這是出現了一個可以共給他食物的地方了啊。
「你去收拾一下東西吧,先跟我走,等回到終南山再安置你。」其實這話的意思是說自己不願意收牛二為徒。
牛二並不知道其中玄妙,略帶高興的口音說:「沒有什麼要收拾的了,全都燒光了。」
「你叫什麼名字?」
「牛二」
「姓什麼?」
「『姓』是什麼?」
道士略感詫異,接著問道:「你父親全名叫什麼?」
「阿根」
「就叫阿根?」
「恩」
道士略略的沉思了一下,說:「你們全家都和這個庄有很大的淵源,以後你就姓6吧,6牛二叫起來不順嘴,以後你就叫6二牛吧。」
「恩。」牛二點頭答應,記在心裡了。
當日,道士出費用簡單的安葬了阿根等三人,攜著牛二走了。
牛二最後又回頭看了看那片殘垣斷壁,心中什麼想法都沒有。
對於人生,唯一可以預測的就是它是不可預測的,你不知道天災什麼時候就會降臨在你的身上,而你不僅毫無準備,且毫無應對能力。
對於遭受了天災、一無所有的人,不論什麼都是救命稻草,自尊在某種程度也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