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無論如何,問不出口。
無法問他,他們昨夜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猶豫不決間,原以為他會藉機問她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可相處了大半天地,他除了用古怪的玩笑惡劣地逗她,有意無意地親近,或說話間突然偷襲一兩個吻,居然對那天晚上的事情隻字不提。那種態度,著實很有問題,甚至讓人錯覺,言的母親要控告她意圖謀殺這件事情只是個兒戲的玩笑。
還記得,被文帶出拘留所時,文曾清晰地告知案件的審訊暫定在十天以後。可現在已經過了五天了,他每天除了陪著她還是陪著她。並且,這五天,他半點公事不沾,就連公司的電話也沒有接到過,那種清閑的態度真是叫人生疑!
許文生被逮捕入獄后,他在言的母親的授權下接管了信諾集團的事情,是在那天晚上從言的母親口中得知的。
雖然她不怎麼了解信諾集團高層的運營、管理方式,可從以前從沒有見過許文生不交代什麼的情況下就曠工超過三天的!
「不用擔心,因為我已經被解僱了。」
當問到他這事情的時候,不想他卻滿不在乎地這般說到。
「為什麼被解僱了,你不是……」
是了,一定是因為她的關係,他被言的母親給遷怒了。心裡頓時一窒,發現他看過來的目光越發地柔軟,心裡一慌,她吃力地把他從沙發上拉起,往大門口推去,「那你還有心思在這裡浪費時間,沒聽說過坐吃山空的道理嗎?」
回答她的是「撲哧」一笑。
他長手一伸,抵在門上,不讓她再把他往外推去。
「這幾年我還有點積畜的,許文生那隻老狐狸倒是待我不薄。」
「多少?」
她仍是把他往死里推。
「雖然不多,但算了算,堂費、律師費是夠的,如果要上訴,把房子、車子賣掉,還有股票什麼的,估計還可以勉強應付,放心吧,還未到破產的地步。」
聽了他那滿不在乎的話,她腳底打滑。
緊緊地拽住他身後的衣服,只覺得每一字每一句聽起來都格外的膽戰心驚!這笨人,什麼都不提,默默地安排,到底想為她做什麼?
不,應該是到底想她如何?
「誰要你替我安排那些了……我不是說了嗎?是我做的啊!你現在就給賀劍電話,告訴他,不需要他來替我辯護!還有,我根本就不需要……」
嘴巴猛地被他給捂住。
她錯愕地看著他那看起來依然滿不在乎的溫柔笑容。
「你接下來要說的話,可千萬別說出來。」
她心裡一跳,他看起來雖然真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眼眸深處的跳動,可根本不是如此!
眼看著他牽起自己的手,雖然嘴巴已經自由了,但話語哽在喉舌間,出不來。
「很辛苦吧?手上都是細繭,根本連最基本的護理都沒有在做。」
聽著他的話,越發的感覺到不對勁,她連忙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再一次飛快地握在手心裡。
「你放開……」
為什麼在他那彷彿憐惜的深深注視下,她連聲音都顫抖了?
「就因為吃了不少的苦頭,所以才會那麼緊張,看不慣我浪費時間?可是……」
眼見著他徐徐地俯下身來,她心裡又窒了窒,想躲,卻躲不開,只能任著他的臉在眼前不斷地放大再放大。
「可是,你怎麼會有那麼嚴重的誤解?」
他的手背,輕輕地撫摸著她冰涼的臉頰,「在你要面對那麼可怕的事情的時候,我怎麼可以那麼自私地走掉?已經不能為你分擔心事,讓你足以依賴了,難道你還不允許我陪著你嗎?」
「我……」
下意識地躲開他的目光,「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既然做了,我就有心理準備去承……受。」
臉被他糾正了過來,差點以為自己瞬間被他那灼熱的視線給融化了。
「你要不要跟我去一個地方?」
她愣住。
然後,居然被他帶到了言的母親的病房裡。
就當她鐵青著臉站在病房門前的時候,言的母親也鐵青著臉瞪著出現在病房門前的她。
事情發生后,被害人以及加害人在法庭以外的地方的見面,實在是……
很亂來。
「華,你把這個女人帶過來想做什麼?」
打破那份奇怪的氣氛的,是把氣氛推到更奇怪的地方去的冷硬口吻。
言的母親,本來纏著繃帶的脖子如今已經換上了薄薄的一層藥膏,可不知道為什麼,臉色卻灰白灰白的,像是很不舒服的樣子,連說話的聲音,也是嘶啞得刺耳。
感覺被他握住的小手霎時緊了緊,他不動聲色地把她半拖進病房裡頭。
「安伯母,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脖子上的傷是快好了,但是有罪的人我是不會輕易饒恕她的。」
看著言的母親那鐵青的表情,他輕輕地搖頭,「安伯母,你知道我問的不是你的脖子。」
言的母親像是窒了窒。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現在,請你帶著這個討厭的女人離……」
「言伯母,情緒波動那麼大,會對心臟造成影響的。」
簡單的一句話,讓言的母親震了震,不再說話。
沉默里,卻聽有人急切地開口:「你的心臟怎麼了?」
又是一震。
只見言的母親連忙轉過來,但當她看到說話的人竟然是自己口口聲聲說不想看到的小白后,沉下了臉來,「不用你假惺惺,即使我得了病毒性心臟病,一時半刻也死不了,即使要死,也要把你拖下去!」
惡毒的言辭,怨懟的眼神。
可是,小白非但沒有退後,甚至還迎上前去,猛地抓緊了她的手,「病毒性心臟病!醫生有沒有說怎麼醫治?做手術可以嗎?風險是多少?」
言的母親傻住,正要厭惡地甩開小白的手,不料陳落華先一步走上前來,把小白帶了開去。
「放心,醫生說過只是懷疑,暫時還沒有確定是病毒性心臟病。」
他看她的目光是否有點奇怪?
可是,小白現在無心去理會這些,聽了他的話后,幾乎是虛脫一般地,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喃喃:「還好,還好只是懷疑,不像爸爸……」
「你說什麼爸爸?」
心神不安之際,依稀聽到有人這般問,她沒有多想,脫口而出:「我爸爸當初就是得了病毒性心臟病,那天他開車去接我放學,誰知道在途中病發,還發生了交通意外,然後就……」
悠地,住了嘴。
她僵直著脖子,抬起頭來。
先是看到了言的母親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瞪著自己,再往後,只見陳落華沉著眼斂,緊緊地抿著唇,徐徐地蹲在她的面前。
他沒有說話。
可是,他的目光比任何話語都來得叫她膽戰心驚。
「嚯」地站起來,卻被他緊緊地拉住了手臂,眼看著他也隨著站起,她一下子僵硬在原地。
「難道,真要拿安伯母的頭髮去比對,你才肯承認嗎?」
他果然知道了!
她屏住呼吸,深怕他還要說出什麼來。
不過,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說話的人竟然是言的母親,「不必,腦袋後面,靠左耳的地方……」
她愣了愣,驚愕莫名地轉向臉色發顫的言的母親。
而言的母親,一反前態,看她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軟,可她反倒害怕地退後了一步,撞進了陳落華的懷裡。
腦後的發突然被撥開,她嚇了一跳,連忙退出他的懷抱,狠狠地捂住了靠近左耳的地方。
可是,她知道晚了。
從他那漾起暖笑的唇,就知道他已經看到了。
而被她隱藏了三年的秘密,還有那個必須得捨棄的名字……
安逸言。
關於這個名字背後的秘密,本以為會一直守下去的,結果,卻敵不過言的母親——不,現在,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神情激動的女人,不是誰的母親,而是她的,安逸言的母親。在那婆娑的淚下,她這個不肖的女兒,只能徐徐地把一切交代清楚。
那天,與文見過面,當她聽了顏白茴的勸,怒氣攻心地跑去找陳落華理論卻被他趕走後,她蹺了聯考前的輔導課,跑回家裡大哭了一場。哭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可沒想到醒來后餓得要命,在經過書房時,竟聽到許文生不知道對誰說絕對不能讓身為信諾集團唯一繼承人的她活到十八歲的生日。
慌亂里,撞翻了走廊的裝飾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