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臉上掛滿淚痕的玄葉獨自一人走在街上，失魂落魄的他猶如孤魂野鬼一股。風一吹來，他的身子搖晃了幾下，便又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如果可以，他寧願從來沒有遇見過冷藏心，那麼他的心便不會么痛……

突然，一陣噠噠的馬蹄聲自身後響起，驚醒玄葉茫然的神智，同時也驚見一道小小的身影朝著馬匹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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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好奇怪啊，這洛陽城是在唱空城記啊？放眼望去，大街上只有小貓小狗兩三隻，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生呢？」莫小嬌挽著冷藏心的手問。

冷藏心右肩背著包袱，手中握著劍，始終沉默不語。

見冷藏心沒回答，莫小嬌頓覺自討沒趣。「算了，反正咱們要回雪山，這裡的事從此和咱們沒關係，你也別再想那個討厭鬼的事。」

其實，冷藏心正在用敏銳的聽覺注意周圍的動靜，打從一踏出鐵家莊開始，他便察覺到氣氛不對勁。

空氣里隱隱瀰漫著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氣，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有殺氣！過來。」

冷藏心沉聲一喝，猿臂一伸，輕輕鬆鬆將莫小嬌掩入懷中，飛身一躍至屋頂上方，藏身於屋脊後方，以便查看下面的動靜。

「統統讓開！」

果然如冷藏心所預料的，不消一刻鐘，噠噠的馬蹄聲伴隨著斥喝聲自街角響起，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綠衣御林軍疾馳而過，大地也為之震動路上寥寥無幾的行人如逃命似的爭相走避。

皇帝下令，輯捕江洋大盜，而這名汪洋大盜的右手掌心有一個紅色胎記。

然而這群御林軍追輯江洋大盜的真實原因只有天知地知皇帝知，以及魏方德和伊貴人知。

突然，一聲高亢的嘶鳴聲響起。

為首的御林軍統領緊急拉住馬疆，對著地上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大聲斥喝：「哪來的野狗？竟敢擋老子的路，你是存心找死啊！」

趴在地上的玄葉漸漸地站起來轉身，用一雙無懼的眼眸迎向滿臉橫肉的御林軍領，一雙手則緊握著身後一雙更小的手，保護著全身顫抖的可憐小乞兒。

冷藏心暗自心驚，擰起劍眉。玄葉這小子究竟在幹什麼？想死也不是用這種方法。

小乞兒完全沒料到自己剛才不過追著一錠銀子跑，結果一時太專註跑到街道中，連仗勢這麼大的御林軍都眼睛脫窗沒注意到。

嗚嗚……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嗚……

玄葉抬起下巴，佯裝鎮定。「對不住，我們這就走了。」

說話的同時，他鳳眼一挑，瞥見冷藏心藏身於屋頂卻冷眼旁觀，一點施以援手的意思都沒有；再瞥見緊攀住他肩膀的莫小嬌；更是不由自主地隱隱作痛。

御林軍統領早在乍見玄葉容貌的那一刻，便整個人失神了。

這男子竟張得比女人還要美，膚如凝脂、眉似逮山、眼如秋水……

御林軍統領不自覺地跳下馬，橫劍擋住路。「美人兒，你趕著去哪裡，不如我送你一程？」

「你可知我是誰？找死呀！」玄葉自然天不怕地不怕，誰敢惹鐵家莊的人？江湖上，誰都得看鐵腕生幾分薄面。

「哇，好潑辣，夠味，我喜歡！」御林軍統領說完后，回頭看了手下們一眼。

手下們齊聲大笑起來。

「你好大的膽子！我可是鐵家莊的人！」

御林軍統領聞言，猖狂地大笑起來。「小小的鐵家莊我還不看在眼底。你可知我是誰？我可是統管三千御林軍的頭兒，只有皇帝老子能奈我何！你若聰明的話，就乖乖跟著我，保證你吃香喝辣，快活似神仙……

「你別過來……」玄葉發出顫抖的聲音。話一落，立刻自袖口射出一根事先沾了迷藥的飛針。

御林軍統領速快地橫劍一擋。「好身手，正好和我匹配……」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淫穢不堪。

慘了，這男人的武功還在他之上；而且他剛才匆匆跑出來，身上什麼武器部沒帶，唯一的毒針又被他擋下來。這該怎麼辦才好？

玄葉一邊拉著身後的小乞兒後退，一邊不自覺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遠處的冷藏心。

他當真見死不救？

眼看對方一步步的欺近，冷藏心卻依然如石像般文風不動，玄葉彷佛可以聽見心漸漸破碎的聲音。

似是嫌他不夠倒霉，玄葉的心較痛再度發作，他疼得身子一軟，雙腳屈膝跪地。「疼……」

小乞兒則在他身後急得直跳腳，「漂亮大哥哥，你還好吧？你可干萬別出事呀！」好不容易有一個好心人跳出來救他，哪知他看起來好像身體很差……

冷藏心看見玄葉不對勁，下意識地輕挪一下腳步，卻聽見莫小烯在耳邊咕。

「這御林軍眼睛瞎了啊？男人喜歡男人真是噁心。」

他陡然頓住腳步。

玄葉捧胸蹙眉的神情猶如西施捧心般惹人愛瞵，惹得御林軍統領見色起意，打算在眾目睽睽之下干起強姦民男之事。

他一把扯住玄葉纖細的手腕，粗魯地大吼：「跟我走！」

玄葉開始掙扎，「放開我！藏心！救我……」雖然明知冷藏心不會出手相助，可他的心底仍是抱著小小的期盼。

天哪！他的心好痛……他已分不清這種心如刀割的感覺究竟是心絞痛帶來的，還是冷藏心的無情帶來的……

這時候，小乞兒也加入混戰，不怕死的往御林軍統領又黑又粗的手臂上狠狠咬一口。

御林軍統領痛得捂住手臂，齜牙咧嘴地轉身對身後的一票手下咆哮：「統統給我上，把這個臭小子給我抓回去！」

「師兄，我想回去了，這沒什麼好看的，直無聊！」莫小嬌皺起好看的蛾眉，扯了扯冷藏心的袖子。

他們已經蹲在這兒好久，她的腳好痛。

她壓根兒不想再見到那個臭小子，他長得一張妖女似的臉蛋，分明是生來勾引男人的。師兄看他看得越久，她心底越不安。

該死的傢伙！竟用他又臟又肥的豬手摸玄葉那純白無瑕的臉蛋……

冷藏心真想衝上去將那個豬頭統領的手砍下，扔到深山裡喂狼吃！

他的右手用力抓著冰冷的劍鞘，企圖用冰冷的溫度澆熄心中的怒火；無情劍似乎察覺到他的殺氣，興奮地隱隱顫動著。

見冷藏心始終用一種焦灼的神情聚盯著下方的玄葉，莫小嬌心急地使出輕功跳下屋頂，翩然旋身對他招手。

「師兄，快走啦，咱們連行李都還沒整理呢。」

冷藏心深深呼出一口氣。心定，情斷……

無情劍倏地停止顫動，止息躁動。

「好……」冷藏心低聲回應，旋即邁出生平最痛苦的一步，縱身一躍下地，將玄葉凄厲的求救聲遠遠地拋在後頭。

男歡女愛，皆與他無緣。

他該專註的是劍術的鑽研，而不是虛擲光陰在風花雪月中……

****

他走了！

冷藏心竟然拋下他走了！

望著冷藏心無情的轉身離去，玄葉全身虛軟地頹坐在地，不掙扎也不反抗。

御林軍統領得意極了，以為玄葉乖乖屈服在他的權威下。

他對身旁同樣流著口水的手下們下令：「把他給我帶回去，咱們大伙兒好好享用享用啊！」

「是。」

一名手下大步走上前，將玄葉整個人扛上肩膀，發覺他輕得彷佛一片落葉，沒有什麼重量。

「放開他、放開他！你們這群目無王法的傢伙，怎麼可以當街擄人？」小乞兒又抓又咬的，像一隻發狂的小犬。「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說到一半，他趕緊捂住嘴。

好險，否則他的身分就曝光了。

圍觀的民眾都相當憤慨，卻不敢上前幫忙。

唉，他們只是平民老百姓，誰敢跟官爺公然作對？

突然，一道迅如疾風的白色身影自人群中射出，同時，冰冷得足以凍死人的男聲隨之響起。

「把人留下！否則，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一個偉岸的白袍男子如雪花般輕飄落地，手持利劍，正好擋住御林軍的去路。

「藏心，你終於來了……」

玄葉被一名御林軍抓在手裡，動彈不得，淚眼汪汪地望著冷藏心。

他笑了，心滿意足地笑了，倘若此刻死去，他亦了無遺憾，至少，他知道冷藏心曾經在乎過他……

冷藏心看見玄葉臉上凄楚的神色，一陣如排山倒海般的怒氣頓時湧上胸口，他的眼中也怖滿憤怒的血絲。

「憑你這小子也敢管大爺事，也不看看我是誰，你想找死啊！」御林軍統領刷地抽出佩劍，如一頭鹵莽的水牛沖向冷藏心。

冷藏心眼一眯，露出殘酷的一笑，側眼瞅向來人，劍尖直點地上，額上發束隨著微風輕輕飄揚。

等到那人逼近時，冷藏心飛身一躍──

御林軍統領跑得過快，一時煞不住腳，緊張地抬頭望向天空時，吃了冷藏心毫不留情的一腳，狼狽地跌個狗吃屎。

「你……」

御林軍統領氣急敗壞地爬起來，正欲破口大罵時，卻驚見冷藏心手中已抱著虛弱的玄葉，嘴裡勾著勝利的笑容，兩人正眉目傳情著；而他的數十名手下早已被打得趴例在地，個個捧肚哀號著。

「痛死我了……」

冷藏心看著玄葉，眼底全是藏不住的情意。你這個小傻瓜，為了救人，卻不顧自身安全，難道不怕有人會擔心你嗎？

是你嗎？是你會擔心我嗎？那麼，就算結果是死，我也會笑著離去。玄葉凄然一笑。

傻瓜！以後不許你再這樣做，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冷藏心眉頭蹙得死緊。

我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謝謝你，藏心……玄葉眼裡泛起開心的淚。

「噁心！」

御林軍統領在地上吐了口痰，一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樣子。

冷藏心和玄葉同時回頭一看，御林軍統領身後不知何時已聚集了更多前來支持的御林軍。

玄葉被冷藏心護在身後，一雙縴手顫抖地拉著他的腰帶。

「有我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你一根寒毛。」冷藏心回頭看他一眼。

猶如承諾的一句話，讓玄葉感動得眼中再度泛起淚光。

「我不怕。」玄葉搖搖頭，強裝鎮定。

冷藏心將玄葉往旁邊輕輕一推，目露凶光，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看我如何殺光這些米蟲吧，呵……」長劍一抬，直指御林軍統領的蒜頭鼻。

冷藏心昂揚不屈的身子散發出自信的光芒，和先前比武時同樣迷人、攝人心魄……

玄葉點點頭，一雙手伸到後方，握著小乞兒的手。

他的故作堅強全落入冷藏心眼底，他不自覺地對著玄葉勾起一抹溫柔的淡淡笑容，要他放心。

「這小子我們要定了！你若是聰明的話就識相讓開，老子可以不跟你計較剛剛的事！」御林軍統領仗著人多勢眾，跩個二五八萬。

「我若不讓呢？你又能奈我何？」冷藏心再度勾起邪佞的一笑，讓人毛骨悚然。

為首的御林罩統領身後聚集越來越多的御林軍，個個橫眉豎眼，氣焰囂張。

御林軍統領雖然被他的冷笑駭得一震，但仗著自己人多，硬是壯著膽子撿起剛才掉在地上的佩劍。雖然感覺有點狼狽，但仍是相當自負地撇撇嘴道：「他奶奶的，竟敢不把我們御林軍放在眼底，找死啊你！」

「那也得看你有沒有本事？」

話未說完，冷藏心銳利的目光如一把劍直直射向御林軍統領，無情劍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鞘，在對方頭頂上揮舞幾下后，再度帥氣入鞘。

一切發生得很快，快得讓人看個清他的動作便結束了。

御林軍統領還呆愣在原地思忖著剛才發生什麼事的時候，頭頂上已紛紛下起烏黑的發雨；這一地的青絲足以說明冷藏心劍術精湛，萬夫莫敵。

「你……」卸林軍統領瞠大眼，又驚又駭。

「你還想試試我的耐性嗎？」冷藏心用手指輕輕滑過無情劍，手指頓時沾滿黑色的髮絲，他冷冷一笑，目光狠厲。

此時的玄葉完全認不出來眼前的男人是他所認識的冷藏心，只要無情劍出鞘，他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既殘酷又自負。

「可惡，氣死我了……你……」御林軍統領怒極攻心，顧不得會失了面子，胡亂揮舞著長劍往冷藏心剌過去。

這時，早已看不下去的路人悄悄自人群里扔出一塊香蕉皮，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腳下，御林軍統領就這麼摔了個狗吃屎，而肇事者早已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冷藏心霎時覺得一顆心怦跳得厲害，手中的無情劍好似有生命般的呼喚著他──

殺光這些人，殺光這些骯髒的傢伙，這些人的身上有著和那個人同樣的氣息……他恨……他恨死那個人了……恨不得將他干刀萬剮，以慰娘親在天之靈……

玄葉似是看出他的不對勁，起身拉著冷藏心離開。

而從剛才就一直站在人群里觀看這一切的莫小嬌快氣炸了。

一想起玄葉那張比她美了不知幾百倍的臉心裡就有氣，手裡的包袱更是被她扭得死緊，彷彿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上頭。

師兄嘛干對他這麼好？甚至甘冒生命危險，與御林軍扛上。

不行，師兄是她的，她不能讓別人搶走他！

她得想個辦法徹底除掉這個眼中釘才行……有了，她先回家找娘說商量商量。

莫小嬌的嘴角拐起一抹狡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