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絕對不會和兄弟發生關係,所以把他當兄弟看待,他就該要偷笑了……
何況他什麼時候提醒過她,要她不要隨便被人吃豆腐?
好啦,剛才她也有不對,不應該口不擇言,但是……但是……
詹芷靜委屈地吸吸鼻子,思緒繁亂。
她記得兩人第一次做愛時,他提到他對她一見鍾情,但是後來還是拋了句「你覺得呢」的問話,讓她以為他在說笑啊!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有時候,平時越容易相處的人,一旦大動肝火,就越不容易收拾,方柏鑫跟詹芷靜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自從兩人吵架的那個夜晚過後,除非必要,否則詹芷靜與方柏鑫根本不會主動與對方開口交談,即使在社區撞見,他們也把對方當成陌生人,甚至連點頭寒暄的禮貌都省去了。
其實方柏鑫並沒有因為那次的爭執而把詹芷靜從自己生命里推出去,過了不到兩天,他當初的氣憤早就煙消雲散,取代而之的是該有的理智,繼而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他早就認定了詹芷靜,或者可以說,他已經把她當成未來的伴侶了!
他愛她乾乾淨淨、未塗任何化學藥劑的面容,愛她開朗活潑的個性,愛她工作時的專註認真,愛她毫不做作、拍掌大笑的模樣。他可以和她討論任何一位運動員的狀況,可以和她一對一地鬥牛,可以與她並肩慢跑,可以與她在游泳池裡拚高下……
不管是心理或生理,他都能在她身上得到莫大的滿足。
這在別人眼裡,應該就是所謂的「幸福」了吧?有一個身心相契的伴侶,是每個人夢寐以求的。
只是……他真不懂那小女人的想法!難道她真的只把他當成「兄弟」?難道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完全沒有「我在戀愛」的幸福感?
於是,他決定用「冷漠」當作藥引,觀察那小女人的反應,再來打算接下來的做法。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手!
就在方柏鑫計劃著的同時,詹芷靜卻像缺少了五臟六腑的其中一樣,原有的朝氣全數消失,整天心事重重的,三餐都沒什麼胃口,吃的份量不到以往的一半。
這可急煞了「江湖霸業部」的一干成員,尤其是那些把詹芷靜當作自家女兒的中年老成員,更是心急如焚。原本以為熬過一個月的時間,又能重新聽到詹芷靜毫無顧已心的爽朗笑聲,卻沒想到情況出乎他們意料。
於是乎,「江湖霸業部」的成員們紛紛便出看家法寶,只為了讓詹芷靜恢復原有的開朗,可是成效卻非常有限。
而在詹芷靜與方柏鑫吵架后的第三個周末,四名死黨還不到定期聚會日,卻聚集在詹芷靜的住處里,起因是李星艾找詹芷靜拿東西時,發現她不對勁,於是立刻打電話給其他兩人,要她們來詹芷靜家裡集合。
「你對外千萬別說你是我的朋友。」聽完好友最近的遭遇,孫梅鳳邊喝開水邊涼涼地說。她絕對不會承認這愚蠢到極點的女人是她的朋友!
李星艾看著左邊的孫梅鳳,又瞄瞄右邊的詹芷靜,聰明地決定不說話,只是一向心軟的趙鈐蘭卻推推孫梅鳳,要她不要這麼壞心。
「芷靜,你最近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飯?」趙鈐蘭捏了捏詹芷靜的手,心疼地發現她消瘦了一圈。
「嗯,不知道最近怎麼回事,都不太想吃東西。」詹芷靜坦承。
「怎麼會這樣?」趙鈐蘭咬著唇。「你今天有吃早餐嗎?」
詹芷靜搖頭。
「我煮稀飯給你吃,好不好?」趙鈐蘭好擔心地問,也不等詹芷靜點頭,自動轉到廚房,決定大顯身手,填飽好友的肚子。
「芷靜,你難道不認為你和方柏鑫就是在談戀愛嗎?」好半晌,李星艾開口。
「我不知道。」詹芷靜搖頭,迷茫地回答。「我一直把柏鑫當成朋友。何況我與柏鑫相處的情況,根本不像在戀愛啊!」
「不像在戀愛?」李星艾咬著魷魚絲問道。
「你們不覺得嗎?」詹芷靜的視線在好友來回穿梭。「你們還記得先前我與林緯益相處的情況嗎?」
林緯益是她的第三任男友。
「當然。」李星艾點頭。「這段不到三個月的短短戀情,與現在你目前的狀況,有什麼關係嗎?」
莫非像偶像劇里的狗血劇情,因為林緯益的關係,所以不能喜歡方柏鑫吧?
「我覺得,林緯益是真的把我當成女朋友看待,但是這段感情讓我壓力好大。」
「因為他會對你有所要求?」李星艾動了動眉尾。
詹芷靜點頭。「外出見面時,他會希望我的穿著打扮如何如何,如果沒有照他的願望,他會生悶氣。
除了這點,他當然還有其他要求,例入我的頭髮該怎樣、我該學習化妝等等。」
說到此,詹芷靜突然停頓下來,而李星艾與孫梅鳳知道她絕對還有想法未說出口,於是耐心等待。果然,詹芷靜又開口了。
「可是和柏鑫相處時,我可以放心大膽地做自己,就像我當初與阿德、阿榮相處起來的感覺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你當初可以大膽地說出與阿德、阿榮在戀愛的宣言,為什麼現在反而不這麼承認你和方柏鑫的關係?」李星艾不解。既然感覺都相同,為什麼當時可以這麼承認,現在反而不行?
「因為我現在知道『被喜歡』的感覺到底如何,而『談戀愛』又是怎麼回事。」
「哦,你覺得『戀愛』是什麼感覺?」李星艾好奇地問。
「集麻煩於一身,並且讓人窒息。」詹芷靜只花四分之一秒的時間思考,立刻回答。
「你好偏激。你不能因為林緯益的關係,把戀愛看得這麼張牙舞爪啦!」李星艾搖頭。
「是這樣嗎?」詹芷靜咕噥。「我覺得談戀愛本來就是那樣,你們不是也一樣嗎?被要求一堆讓你覺得既討厭又麻煩的事情。」先前孫梅鳳與某個男人交往時,對方不是也提出一堆央求?李星艾亦然。
「那是難免的。畢竟湊在一起的兩人,無論是個性或身家背景都會不同,相處起來難免會有『不順眼』的地方,當然會產生希望對方改變的要求。」
「可是我與方柏鑫沒有這樣的問題,我不覺得他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變,而他也沒有要求我改變什麼。
基於這點,就和『戀愛論點』相背。」
「那你為什麼願意跟方柏鑫發生關係?」始終不發一語的孫梅鳳突然開口。
「為了工作。」
「就算為了工作,體會一次就已經足夠,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與他發生親密關係。」她相信詹芷靜會為了「嘗試」而嘗試,但足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沉溺下去。「莫非你只是要解決生理需求,所以把他當成床伴在使用?」
「才不是!」詹芷靜皺眉。「我只是喜歡和他相處起來的感覺,至於會一再發生關係……不知道為什麼,就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她起初只是單純想體會「性」而找上方柏鑫,至於會一再發生關係,她自己也剋制不住。她的身體就是會想和方柏鑫有肢體接觸,心裡也享受在這之間的親暱,這是與其他異性相處時不曾有過的情況。
「享受與他相處時的感覺,並且能夠自然地和他發生關係,這如果不算是愛,又算什麼?」孫梅鳳掀唇,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雖然有人說性和愛可以分開,但是詹芷靜的狀況,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承認吧!你愛上他了。」
詹芷靜愣了半晌,隨即搖頭。「我沒有。」
李星艾右手抵在額頭上,覺得虛脫無力。詹芷靜幹嘛要堅持否定呢?
此時,趙鈐蘭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蔬菜粥出現在眾人面前,她將瓷碗放在詹芷靜面前。
「芷靜,如果方柏鑫告訴你他喜歡上別人時,你會不會像以前一樣,開心而且毫不猶豫地祝福他呢?」趙鈴蘭柔聲問著,「又或者,你看到他與別人發生性關係時,你會不會像當初在面對林緯益一樣,聳著肩、毫不在乎呢?」
詹芷靜抿著嘴,居然回答不出來。
一語成讖!
有句話說「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趙鈐蘭沒有亂說話,可是現在卻咬著唇,內疚地看著兩眼通紅的詹芷靜:心裡暗罵自己四天前脫口而出的問話。
她只是想試著用以往詹芷靜面對分手的狀況,讓詹芷靜思考如果換成發生在方柏鑫身上,是否能夠接受,進而讓她有所領悟,但是絕對不是希望事情真正發生啊!
詹芷靜來找她時,雙眼紅通通的,想必是在家哭過一場,然而在面對她時,卻不肯掉半顆眼淚,只是緊繃著身體,斷斷續續地將事情描述一遍——
原來詹芷靜在結束了死黨間的聚會後,還足反覆思考著一直回答不出來的問題——如果方柏鑫與其他女子發生關係,她會不會揮手祝福他呢?
這個問題如果在以前,她一定會幹脆利落地說出答案,但這次卻始終再三遲疑。
她和方柏鑫相處起來非常自在開心,他們的喜好相同、興趣相同,她喜歡與他相處的每一分鐘,就算他在廚房大顯身手,而她只坐在一旁看他忙碌、有一搭沒一搭地陪他閑聊瞎扯,她也覺得十分愉悅。
她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就代表她喜歡他——她也喜歡與阿德、阿榮相處時的感覺啊!
唉,好久沒有和方柏鑫說話了!先前在「繁花盛開部」的時候,起碼還會和他有公事方面的接觸,但現在卻沒有那個機會了……就算突如其來地遇見,她一想到那天吵嘴的情況,再看向方柏鑫冷峻的面容,她的膽子就猶如過水的松果,全都縮了起來。
詹芷靜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來滾去,不知第幾次地懊惱那天的衝動,導致他們現在關係惡化。
「啊——」她將臉埋在枕頭裡放聲長叫,嚷完了,卻癱軟在棉被之間,又開始回味與方柏鑫相處的點點滴滴,然後在時間滴答的流逝下,睡意漸漸朝她籠罩。
唔……床鋪好冷,怎麼都睡不暖呢?要是方柏鑫在的話就好了……詹芷靜朦朦朧朧地想。
她或許該鼓起勇氣找他道歉,她不想再讓現況持續下去……如果……如果告訴方柏鑫,她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在意他,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受?
若是他不願意原諒她怎麼辦……啊,她管不了這麼多了,反正他沒有把他家的備份鑰匙從她手裡收回,就代表他對她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期盼吧?
嗯……明天一早就去找他吧!她不想再讓兩人的「陌生」狀態持續下去了!有了這樣的打算后,她終於進入夢鄉。
這是她這一個月來,睡得最香、最安穩的一晚。
然而,隔天進入方柏鑫的住宅,決定與他道歉時,卻在踏進卧房后,在他床上看見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輕陌生女子,佔去她平常的右側位置,雙手緊抱著專屬於她的大枕頭,睡得既香又甜,而浴室則傳來源源不絕的沖水聲……
那情景,就是以往她與方柏鑫相處時早上會發生的情景——他等一下頂著濕發從浴室出來后,會奪走女子懷裡的抱枕,用激烈的吻喚醒她,親暱地要她不要睡懶覺……
詹芷靜的身體晃了晃,聽見床上的女子發出細微的咕噥聲,立刻像受驚的小動物,心慌意亂地選擇逃走——
趙鈐蘭將詹芷靜遇到的狀況在腦海里重新回想一遍,然而她知道自己不像孫梅鳳那樣總是能準確指出事情的癥結點,也不像李星艾那樣會說話、會安慰人,只好手足無措地靜靜陪著詹芷靜出神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