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干、幹什麼?」
「我看不到你的表情。」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居然令她雙頰一紅。
「你的臉好熱。」
她一聽,連忙往後退開,可是他卻像是已經料及她的下一步,手一緊,死死地捧住了她的臉,害她只能狼狽地跌跪在他的跟前,頭皮發麻地任著他的一雙手繼續在她的臉上游移著。
心情的緊張,竟然使得手心冒汗。
她不知道這些都代表了什麼,她只知道她的心臟快要跳出喉嚨了!
偏偏,他還是那樣的莫名其妙,以那種緩慢得令她快要崩潰的速度,用那十個粗粗的指頭,不住地撫觸著她已經燙得不能再燙的臉。
「非、非語決,你……」
猛地,被他拉入了懷裡。
她驚得不敢喘氣,空白的腦海里,只能意識到他的雙臂多麼的有力,彷彿要把她揉進他的體內一般。
這人,又想做什麼?
分明已經刻意地疏遠了她,分明已經擺出一副承諾作廢的態度,現在卻……
才慌亂著,又猛地被他拉開了去,她莫名其妙地瞪著他的莫名其妙,腦子心裡都是糨糊一團,完全無法思考。
而就在這時,他從懷裡掏出了什麼,拉了她的手,放進她的手心裡。
冰涼的觸感,讓她意外地愣了愣。
是那個耳環!
他曾經送給她的那個耳環!
可……
「非語決,你到底……」
他的雙手,再一次撫上她的臉,害她險些咬到了自己的舌頭,而他的表情,意外認真地看過來,雖然她很清楚他應該是看不見自己的表情的,可還是被那樣專註的神情給懾住了,完全忘記了自己想要對他說什麼。
「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是我的手指描繪出來了。」
聽著他那比往日顯得低啞的聲線,她的心臟幾乎險些跳出了喉嚨。
「你現在,很緊張。」
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她咬唇,本想忍住心中的慌亂,可他的指頭卻像是長了眼睛般直摸了過來,細細地,揉著她那飽滿的唇珠,燙得她的唇彷彿要著火似的。
手,忍不住拽緊了五指。
耳環明明是冰涼的,可不知道為何此刻卻格外的燙手,害她的心跳免不得又快了幾拍。
實在不願意被他影響至此,她指間一晃,銀針直往他的手背扎去,並趁著他吃痛遲疑之際,連忙抽身。
退開一步,兩步,三步……
直到腳跟一時撲空,她狼狽地跌坐在淺淺的溪水間,弄了一身的狼狽。
「睨兒!」
幽暗裡,只見他慌亂地站起來尋她。
她傻傻地看著他那緊張的表情,本來過快的心跳這時終於徐徐地正常了下來。
「我沒事。」
她輕輕地說著,傻坐在溪水間,而他聽了她那安然無恙的聲音后,整個人彷彿放鬆了下來。
好奇怪……
「非語決,你為什麼……」
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問不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那麼想要知道他的想法,卻又不敢直接問他,覺得如果錯失了機會就可能再沒有機會去知道答案,卻又偏偏還是害怕聽到答案。
她是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拖泥帶水的呢?
「為什麼什麼?」
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她深深地凝視著越發走近的他。
「耳環……耳環為什麼給我?」
見他頓住,她連忙補充:「你不是打算贈予旁人嗎?」
他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循著她的聲音來到了她的跟前,半跪下來,伸出了手。
猶豫了一下,她把手遞過去。
他那粗粗的手指合攏,就當使力把她拉上來的同時,用一種在她聽來格外動聽的聲音說道:「我以為我說過,我為這個耳環找到了主人,那個人就是你。」
是巧合還是老天在耍她?
就當聽到他的這番話,她的小臉忍不住又再紅透時,天上密雲恰好散去,露出了皎潔的明月。
月下華光雖然並不明亮,可是她卻分明見到他眼中抹過了什麼,繼而,他的唇向上勾起,露出了一抹叫她心動的微笑來。
他的目光,越發的緊膩。
彷彿回到了給出承諾的那一夜。
而她,傻傻地注視著這樣的他,彷彿被他的目光吸住了靈魂,無法動彈,只能繼續傻傻地看著他俯下身來。
彎彎的新月,倒影在潸潸的溪流上。
一陣風吹來,在溪面泛起了粼粼波光,模糊了形狀美好的新月,也模糊了水中那越發貼近的臉。
待風止住,溪面上的倒影,只看到在月下緊緊相偎的兩人。
他,把下巴枕在她那捲曲的香發間,臉上本是緊繃的線條剎是柔軟。
她呢,耳朵貼近著他的心房,細細地凝聽著那有力渾厚的心跳。
其實,她本想問,這些日子以來他為什麼表現得如此冷淡,可她的手心裡安然躺著他贈予的耳環,似乎一切的疑問都不再重要。
而且,唇上暖暖的,依然沾著他的味道呢!
很想很想,就這樣一直地待在他的懷抱里。
她從不知道,擁抱可以如此的美好舒服。
他的硬朗,她的柔軟,為何會如此的契合呢?
這一剎,突然覺得之前的自己好傻,與他相處的珍貴時間裡,居然為了莫名其妙的疑惑以及那個或者根本不重要的「喜兒」蹉跎了時間……
「好一個郎情妾意啊,非語決非師兄!」
猛地,一個聲音響起。
她才疑惑著,本來摟住她的臂彎突然一僵,竟然在這個時候鬆開。
踉蹌了一步,抬起眼帘,發現他滿臉的僵硬瞪著她的身後,雙目中儘是震驚。她心裡一驚,轉過身去,只見漆黑的夜裡,一抹鮮艷的紅影盛放於月下。
妝容魅惑,五官突出,即使是負了傷,芳唇綻血,左臂以極不自然的方式垂於身側,這突然出現的紅衣女子,依然在這樣的夜裡給人一種難以磨滅的印象——或許,讓花睨把她此刻的容顏深深記憶的,是那雙分明帶著怨懟的眼眸。
還有……
非語決不自然的反應。
雖然,此刻的非語決依然站在她的身邊,就在咫尺,可不知道為什麼,從他那雙刻意冷淡的眼眸,僵硬的身軀,她感覺到的只有遠在天邊遙不可及。
「非師兄,你可真是艷福不淺。」
那名紅衣女子,看上去縱然虛弱,但邊說邊瞪過來。她不禁在那樣的凌厲注視下後退了一步,而幾乎是同時,身邊的他上前一步,本來讓她依偎的胸膛霎時成空。
「紅姬。」
不知名的風悄然而起,天上濃雲隨風拂走,讓那難得露臉的月牙忽隱忽現,而交替的華光暗影,掠過他的臉,交錯出難以辨認的陰霾。
至於那冷淡卻隱約著在意的語調,實在讓人難以接受——不管是她,或是那名被喚作紅姬的女子。
「非師兄,在你害得自己的師妹慘遭人暗算身受重傷的時候,你居然還有心情在這邊跟別的姑娘談情……」
頓了頓,那名名喚紅姬的女子突然捂住唇,像是在極力隱忍著喉嚨翻滾的甜意——好倔強的女子,分明身受重傷,還一直驕傲地挺直腰干,可眼神中的柔弱又是如此鮮明地惹人憐惜……花睨如此感嘆著,也相信冷著一張臉的非語決有著類似的感覺。所以,他才會在那名女子——在紅姬身子一軟,昏厥之前趕了過去,緊緊地摟住了那軟弱無力的身子吧?
銀華之下,因為非語決高速前去,衣擺翻起的草碎雜根伴在迴旋的兩人之間,又悄然地飄落。
月下,他們彼此凝視。
這樣的畫面,是該如何形容?
而,到底要多麼的專註在一個人的身上,才能像非語決這般提前做出反應?
花睨不知道。
她只知道,非語決似乎真的很在意這個紅姬。
至於她,則是相反。
無來由地,第一次沒有因由地討厭一個陌生的人。
清理傷口,包紮,熬藥,喂葯,拭汗……
花睨納悶地瞪著那張彷彿永遠不會醒過來的臉,惱恨著自己無端成了照顧別人的小廝。
好吧,她承認是自己心軟。
人家非語決非大爺連懇求的話都沒有,只是突然回望了她一眼,她就沒有骨氣地自動請纓,甚至保證在十天半月內還人家一個完好無缺活蹦亂跳的紅姬。
她這是在幹什麼啊?
事情發展到這裡,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是著了魔,還是被人下了蠱?
她哪來的撐船肚量,幫著自己在意的人去照顧自己介意的人?
邊想邊把剛熬好的葯倒進大碗里。
「姑娘,又熬藥了?」
因為紅姬受傷不便遠行,目前他們正借住在距離洛陽不遠的山林里的一間簡陋的小屋院里。屋主是一對年老的夫婦,以祖產維生,身上似乎隱藏著什麼故事。
「嗯。」
看著那對年老的夫婦手上挽著食盒,便知道兩人又要前去後山的無名青墳祭拜。
「姑娘,上天會保佑你家嫂子的。」
似乎,他們一直誤會了她、非語決以及紅姬的關係,不過,實在也沒有跟他們解釋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