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熟悉的一家咖啡廳,招牌上寫著:TheEros,員工多了一位,除了喬科立、柳乃堂這對情侶,又多了一位生力軍,白曉生。

對,曉生,就是前篇出現過的那個懂事又有禮的男孩,他是乃堂的好朋友,也是就讀師大心理系的大三學生,他經由乃堂的極力推薦,順利進入這家咖啡廳打工了。

曉生很有天分,學任何事情都快,臉上時常掛著親切的微笑,很有靈氣跟透明感的一個男孩。家世也很好,父親是某私立高中的校長,母親是北科大的教授,可謂是書香世家,所以在他身上好像聞得到淡淡的馨墨之香。

「曉生,這個交給你,六桌客人,謝謝。」科立將一壺水果茶交給曉生。

「不錯喔!有進步,學到堂的真傳了喔!」曉生聞香之後淡淡的笑著說,他跟乃堂很要好,都稱乃堂為堂。

「別挖苦我了!」科立不好意思的笑著。

因為水果茶是乃堂最拿手的,也是所有茶類中比較高難度的,科立老是泡得不好,甚至曉生都泡得比他好,但是曉生跟乃堂的個性不同,他以鼓勵為動力。

曉生微笑后就將茶端給六桌的客人,不忘了附上一個微笑,跟一句:「謝謝,請慢用!」店裡的客人總是很滿意曉生的服務態度。

「叮噹!」一聲,乃堂從門外走進來了,門上掛的鈴鐺響起,科立很快衝上前去,幫著乃堂拿手上的便當袋。

乃堂收手輕聲道:「這種事讓我來!」

「我捨不得啊!你去幫我們買便當已經很辛苦了。」科立很呵護乃堂的。

乃堂聽完紅著臉道:「沒有啊!便當不重,等等你幫我多吃一點,這便當好大,我吃不完浪費,這樣就算是幫我大忙了。」

「對啊!跟我那裡一樣大喔!」

科立不忘開個黃腔,乃堂笑罵他不正經。

曉生看他們這甜蜜的景象,輕輕搖頭笑著。

這兩個人真是一對寶,一個嘛,是一頭熱的急驚風,一個嘛,是悶葫蘆的慢郎中,碰在一起倒也絕配。曉生心裡想著。

「曉生,來吃飯羅!」乃堂喚著正在收拾桌面的曉生。

曉生很識相,想讓他們共進美好的浪漫午餐。

他笑著道:「你們先吃,我等等就過去,我還不是很餓。」

「那我們先吃羅!」乃堂幫著科立開便當。

「怎麼你的菜都跟我一樣?」科立問著乃堂。

「沒有啊!因為老闆很忙,我就讓他都弄一樣的啊!」乃堂笑著答。

「喔,原來如此啊!」科立說完,他倆就吃起來了。

曉生臉上出現一抹特殊的微笑,他思考過後發現,乃堂其實是故意選一樣的菜色,而且都是科立喜歡吃的,因為科立最近體重下降,乃堂很擔心的希望科立多吃一點,才會要求科立幫著吃,他知道乃堂是用默默的行動,來表現愛。

曉生就是這樣善體人意,他喜歡觀察周圍的人、事、物,然後發現一些小心得,他總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場,隨時有顆清醒又不失感性的腦袋,這樣的他顯得有種空靈,跟不食人間煙火的高雅感覺。

「歡迎光臨!」曉生跟乃堂同時對進來的客人招呼道。

科立稍後才滿口飯菜的道:「咳!還營,光離。」科立口齒不清,因為他被食物嗆著了,乃堂趕緊拍他的背,並遞上一杯水。

進來的客人不是別人,正是上一篇陸正邦的兒子,陸景平,曉生安排景平就坐,他跟景平目前還不認識。

景平一坐穩,曉生就微笑道,「先生還是要點石榴綠茶嗎?」曉生記下幾個常常固定點相同東西的客人,讓客人覺得自己被重視,下次會想再來,曉生來了之後,多了許多固定客人。

景干有點驚喜的道:「你怎麼知道?」

景平這星期來過五次,曉生自然對他印象深刻,然而景平來這的目是曉生,他喜歡曉生的彬彬有禮,他喜歡曉生的親切服務,更加喜歡曉生乾淨的外表,好像一塵不染。

「要試試今天的推薦蛋糕嗎?」曉生淡淡的笑著,感覺就像石榴綠茶那樣透明清澈,散發出幽幽的淡雅香味。

景平痴痴地望著曉生,鈍鈍的道:「喔,好啊!」望著曉生,景平深深的被牽引著心神,曉生的笑容,讓炎炎夏日的暑氣全消,好像倘佯在湖水裡。

曉生不想打擾那對情侶的午餐約會,自己熟練的調製著石榴綠茶,這茶要先將茶葉泡開,迅速加入石榴原汁,再快速攪拌,接著倒入冰塊搖杯中急速冷凍,這樣能保持茶的香味跟清澈度,曉生的動作確實、快速,但不失悠然。

「先生,您的石榴綠茶,還有抹茶蛋糕,請慢用。」曉生放下餐點親切招呼,將托盤架在大腿上轉身追開。

「曉生,寶貝,那個客人老往這裡看誒!」科立窸窸窣窣的對曉生跟乃堂說。

「有嗎?我不覺得啊?」乃堂覺得科立多慮。

「真的!他一直往這邊看喔!」科立再度肯定的說。

曉生眯眼微笑道:「那你說他是在看誰呢?」

「應該是在看你。」科立對曉生說。

曉生笑著道:「哈哈,是嗎?我也這樣覺得。」

乃堂瞟著眼睛,不想跟他倆瞎起鬨,徑自收拾起吧台,乃堂只對身邊的人有關切,其他的事情他一律不關心。

曉生就不同了,他感受性很高,能確切知道別人對他的感覺,況且景平的表現十分明顯,曉生早有感覺,他很隨緣,喜歡自然不強求,景平是他所喜歡的類型沒錯,但儘管如此,曉生還是感覺有緣自能成事。

「不錯啊!滿帥的,雖然差我很多啦!」科立慫恿曉生主動,還不忘往自己臉上貼金。

曉生笑道:「嗯,是不錯,不過我比較喜歡你這型的!」說完還故意摸了科立手臂一下。

「哎喲!你喔!」科立不好意思的臉紅。

他知道曉生是在開玩笑跟推辭,但是自己卻又喜又羞,真正能讓他臉紅的大概只有曉生。

「哈哈……好啦!不逗你了。」曉生看見景平走過來,止住玩笑準備幫景平結帳。

「多少錢?」景平問道。

「總共三百五十元,謝謝!」

曉生的笑容跟乃堂不同,他的笑容不是專業式的,而是由內心發出的,他們的待客之道各有千秋,曉生就像是沒有煩惱的覺者。

「你還沒吃午飯啊?」景平看見吧台桌上留著一個便當,便鼓足勇氣開個話題。

「是啊!今天比較忙,夏天我通常不太吃午飯的,沒食慾。」曉生輕鬆的回答。「找您一百五十元,你的發票,謝謝!」曉生還不忘工作,將找零跟發票雙手遞給景平。

「真是辛苦你,午飯還是要吃,你稍微瘦了些……」景平開玩笑了一下又覺不妥,馬上補上一句:「但還是很帥啦!」景平尷尬的笑著。

「謝謝!」曉生沒有大反應,只是—慣的親切微笑,他不卑不亢,不會自信過剩或不足。

這是他們第一次正面談一些點餐以外的話題,景平日後就常常來到店裡,每次總要點石榴綠茶,三個人調的他都喝過,但總覺得曉生調的特別好喝,特別有種淡雅的香味,就好像是從他的手抓起茶葉開始,便由手上的溫度將體香傳到茶葉上。

景平慢慢的也會找其他話題跟曉生聊,曉生也都是回答得宜,不過這樣子景平很難打進曉生的心圈裡,景平有些著急,天天苦思著該如何進展,景平有點優柔寡斷,沒什麼大主見,朋友也都不夠知心,沒有狗頭軍師能幫他。

陽光很炙熱的夏天,店裡的客人也自然多了起來,店長阿芳姐因為有了這三位得力助手,樂得輕鬆,每天跟男友逍遙自在,店裡三個人合作無間,工作氣氛融洽愉快,大家都深深愛上這家咖啡店。

「喔!好熱喔!」科立拿起MENU扇著風,今天店裡的冷氣壞了。

「你不要一直喊啊!越喊就越熱,來,多用濕毛巾敷臉。」乃堂還真怕科立中暑,科立十分怕熱。

「還是寶貝好!咦?曉生都不會熱喔?」

科立看曉生不扇風,也不擦汗,連乃堂都出汗了呢!科立感到奇怪。

曉生微笑自若的道:「心靜自然涼。」持續著手邊的工作。

「你到底是不是人?」科立用極度懷疑的口吻問道。

「你問我啊?」曉生回問。

「對啊!不然我問誰?」科立一臉不耐。

「可能不是吧?我也常常問自己呢!」曉生逗趣的說。

「你可能可以到非洲去住也不會怕熱。」科立又想抬杠。

「對啊!你想想看,在非洲的烈日底下,吃著九州地獄拉麵,哇!光想就很過癮呢!」曉生說得很自然。

科立聽完想像一下,汗又是大把大把的流。

「喂!就已經很熱了說,你還叫我想這些……」

「人家又沒叫你一定要想,那麼容易接受人家催眠。」乃堂看不慣,怎麼科立老是不用大腦,不過想想也算了,科立每次用大腦,都不會有好結果,乃堂還是不斷的幫科立擦汗。

「呵呵……還是堂聰明!」曉生笑著。

「當哪!」門上的鈴響了。

「歡迎光臨!」三人齊聲喊道。

「嘿嘿!你情郎來了!」科立見景平進來,便戲著對曉生說著。

「是啊!我要是跟他有了結果,一定請你吃特級麻辣鍋。」曉生又提到這些又熱又辣的食物,然而只要是食物,科立總會聯想。

科立想了一下又道:「吼——好熱喔!」又是猛扇風。

「你喔……真是的……」乃堂繼續幫科立換毛巾。

「你好!」曉生前去招呼道。

「老樣子,謝謝!」

景平說出了這句話,他都是石榴綠茶跟曉生的推薦蛋糕,這跟正邦和承恩當時有點類似。

「嗯,今天很熱喔!」景平也感到屋內的悶熱。

「空調壞了,今天又是假日,找不到工人維修。」曉生無奈苦笑解釋。

「空調設備在哪?」景平問道。

曉生疑惑不答,沒事問這做什麼呢?

景平見狀又道:「喔!我是學電機的,或許能幫上忙。」

「喔!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請跟我來!」曉生十分高興,因為店內客人正明顯不滿。

「他……」科立見著曉生帶景平進入不禁問著。

「這位先生是學電機的,他能幫我們看看空調。」曉生解釋道。

科立一聽空調恢復有望,馬上涎著臉道:「先生貴姓?這邊請!」科立熱心的要帶景平進入卻被乃堂拉住。

「讓曉生帶他去就可以了。」乃堂使了個眼色。

科立「哦!」的一聲明白了。

進入機房,景平檢查著,一面問道:「跟你說過了那麼多話,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姓陸,風景的最,平凡的平,你呢?」

「白色的白,破曉的曉,生命的生。」曉生答著。

「白曉生……嗯,好聽耶!」景平一面檢查又一面喃喃自語道:「可能是這條高壓線燒壞了,換掉就行了!」

「那麼,請問你能幫我們換嗎?」曉生輕輕要求。

景平看見那可掬的笑容,當然是答應啦!

景平道:「可以啊!不過要去買高壓線,這兒哪有水電材料店?」

「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大賣場應該都有。」曉生很有概念。

「嗯,那我去買!」景平動身要離開。

「等等!應該由店內支付材料跟工本費,我去跟副店長商量。」曉生領著景平出去,便向乃堂敘述一遍情形,乃堂也答應。

「那可能要麻煩你跟我跑—趟了,因為公費報帳,我希望你們清清楚楚。」景平對曉生說,這不是景平刻意替自己製造獨處機會,景平是個老實人。

乃堂當然欣然地答應。

「那我跟陸先生出去羅!店內拜託你們了!」曉生道別後,就讓景平載著往大賣場前去。

在大賣場選購時,曉生首度主動跟景平攀談:「陸先生在哪高就?」

「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景平一臉菜色。

「抱歉!」曉生首度浮現尷尬的表情,他從未感覺失敗過。

「我是北科大二年級的學生。」

景平重考過兩年,他比曉生大,但卻比曉生晚一年上大學,他說出來這句話竟然讓曉生吃驚。

「是嗎?我母親是北科大的國文教授呢!」曉生有點興奮。

「洪XX教授嗎?」景平大驚。

「正是家母!」曉生笑開了。

「天哪!世界好小喔!我喜歡的人,竟然是我最頭疼的人的兒子!」景平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讓他自己也傻了,怎麼一時興奮昏了頭,竟然口無遮攔,搞不好對方不是同志。

曉生側著頭望著景平,景平好像是罪犯一樣不知該怎麼辦。

曉生淡淡的說:「你剛剛說,你喜歡我是嗎?」

景平點點頭后發現不對,又急忙搖搖頭。

曉生看了覺得有趣,又道:「那是我聽錯羅?」

景平這次不敢做反應,好像另一個洪教授就在他前面。

「我,目前單身,沒有男朋友。」曉生笑著,他覺得時機成熟了,也絕不退縮,這句話表明了他是同志,簡單又不會太硬。

景平眼睛一亮,抬頭望見微笑中的曉生,開口道:「那我能追你嗎?呃……我是說,我們能慢慢交往嗎?」

曉生笑了笑道:「我—直站在原地沒有跑也沒有走啊!何必要用追的那麼辛苦呢?交心比較重要。」

「那……我能約你出去玩嗎?」景平心花怒放。

「可以,不過首務之急,先把空調修好。」曉生眯著眼。

***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慢慢互相了解,曉生是比較有主見的,但是他卻是個底迪,然而景平卻是個過分保守的葛格。

說也奇怪兩人竟然能相容,曉生不會讓景平擔心,景平也都隨著曉生的步調走,牽手也都是曉生先伸出手來,曉生知道景平不善表達但總能知道他的心意,可是畢竟有個限度,曉生總不能連接吻也要教吧?於是他們卡在這階段,景平即使很想要求,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景平,這星期六有空嗎?」曉生在今天景平來到店裡時間道。

「要陪我爸爸,你忘羅?」景平無辜的說道,他父親住院了。

「嗯,我是說晚上,還有你有沒有舊衣服?對了!我也該順便去探望伯父。」曉生常常去景平家玩,跟景平的家人也相處得不錯,景平的家人很欣賞曉生有禮貌。

「要我去哪?為何要穿舊衣服?」景平不解。

「要去一個五〇年代的懷舊舞會,乃堂辦的,我覺得你很適合出席。」曉生意指景平是個樸實的人,就像五〇年代穿越時空來的人,他從未跟曉生說過其他的甜言蜜語。

「喔,我找找看……應該是沒有,我又沒走過五〇年代。」景平皺著眉頭,一臉為難。

曉生心裡笑著,暗暗想著:「你跟走過五〇年代的人沒哈不同。」

「你笑什麼?」景平問道。

「沒有啊!看到你開心羅!」曉生搖搖頭說,景平聽完很不好意思。

星期六晚上,曉生到醫院去探望景平的爸爸,站在病房門口沒有作聲,因為裡面的氣氛很微妙!但是時間快來不及了,所以曉生只好出個聲音。

「抱歉,打擾了!」曉生的聲音傳入病房。

聽到這個聲音景平的父母好像在做著拭淚的動作。

「曉生來啦!」景平的父親招呼著,他就是七十一歲的正邦。

「陸伯伯有設有好一些啊?看來氣色不錯呢!」曉生說著。然後將手中的水果禮盒雙手遞給景平的母親道:「一點心意,笑納。」

「人來就好,還帶禮物做哈?」老年正邦微笑說著。

「曉生就是比我們家景平懂事多了!」景平母親讚歎著曉生。

「希望沒打擾到你們,剛剛大家好像在談事情。」曉生微笑的寒喧。

「不會,你們不是要參加舞會嗎?快去啊,別耽擱了。」老年正邦提醒著。

「那爸、媽,我們先走羅!」景平推著曉生離開。

「陸伯伯,陸媽媽,姐姐,我們先走羅,改天再來拜訪。」曉生很有禮貌。

「喔,對了!景平啊,舞會結束麻煩你把衣服帶來這。」曉生看出,老年正邦很是在意這件軍服。

「好的。」景平應聲,就走了。

「這件軍服很適合你!」走出病房后曉生稱讚道。

他覺得好的就會讚揚,不好的也不會奉承,曉生一點都不做作,自然易相處又不會隨波逐流。

「是嗎?呵呵……」景平尷尬的笑著,他太內向了。

「陸伯伯好像很重視這件衣服?」曉生問著。

「是啊,說這件衣服是我舅舅親手做給他的,他倆感情非常好。」景平自然的說著。

「喔,你舅舅啊……」曉生點頭說著,好像若有所思,知道了些什麼內情般的。

「你在想什麼?」景平好奇問道。

「沒有啊!嗯,快遲到了,走吧!」

曉生成功的轉移話題,曉生心裡老覺得景平的舅舅,跟他父親的關係非比尋常,景平的父親老是用一種似是故人來的眼神看著曉生,也常常跟曉生提及承恩的事情,曉生知道承恩的事情,比他們家兩姐弟還要清楚。

到了舞會場所,許多同志愛侶,音樂正好放著孔蘭熏的《春風吻上我的臉》,這裡會場布置也非常特別,很考究,自助餐都是做成老麵攤的樣子,連食物都是仿古的口味,彷彿進入了時光隧道。

「這裡……真的……好棒喔!」景平訝異的說著,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大排場,更不能相信他生活在2002年的現在。

「我知道你喜歡,我先去換衣服羅!」曉生說完便離開了。

景平正在東張西望,這裡的人或許是因為行為舉止,跟談話方式,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跟這裡完全不搭調。景平卻在這裡感到很怡然自得,感覺就像是一個五〇年代的人在看著九〇年代的人們在耍猴戲,學得不倫不類。

「哈羅——!」

乃堂走過來招呼道,他是主辦人,旁邊跟著科立。

景平本來不善交際,但穿著這件軍服跟這樣自在的環境,他居然朗朗開口道:「應該說用過晚飯沒,我父親跟他老朋友都是這樣招呼的。」說完自信的笑著。

「哇塞!酷耶!貨真價實的古董呢!連名牌都有。」科立就更不像五〇年代的人了,伸手拿起景平上衣口袋的名牌念道:「陸正邦?」疑惑著望著景平。

景平笑而不答,臉上帶著自信跟一絲絲得意。

「是他父親的軍服,聯勤對外事處五〇年代的軍服。」曉生換好衣著,自然的挽上景平的手臂,就像是個軍官的太太。

景平若是平時遇見這樣的舉動,會趕緊退縮,但在這卻只是望著曉生相視微笑,好像兩人就是五〇年代的人,曉生的服裝跟當時正邦送給承恩的款式相同,看起來跟承恩有八分相似,兩人站在一起就像是當年正邦與承恩活生生站在眼前。

乃堂一瞬間明白了,曉生拉不愛出席熱鬧聚會的景平來這裡的意義,曉生希望讓景平在這樣適合自己的古樸風中,讓彼此的感情加溫。

乃堂笑著道:「可以試試看這裡的青草茶喔!」

「對啊!店裡面叫不到的喔!」科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我們還有朋友要招呼,你們玩得開心點喔!」乃堂說完便拉著科立離開。

不知情的科立還拖拖拉拉的。

「我們去試試看吧!青草茶。」景平主動的拉起曉生的手,看來這安排真的奏效,曉生笑著點頭。

景平到了飲料攤前,拿了兩瓶玻璃裝的青草茶。

曉生阻止:「應該只能拿一瓶。」

「為什麼?」景平不解的問著。

「當時的軍官中尉薪水也不高,應該是兩人喝一瓶。」曉生笑著,其實他是想要嘗嘗間接接吻的甜蜜。

「對了!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聽我媽說當時我爸爸跟我媽媽,還有舅舅一起出去玩,他都跟我舅舅共喝一瓶青草茶,因為那時男女有別。」景平恍然大悟的樣子。

曉生就是喜歡他這坦率不隱瞞的個性,不用費心去討好或規避,於是兩人走到陽台去吹著夏日的晚風,外頭的椰子樹掛著許多黃色的小燈泡,晚風輕吹,徐徐怡人,兩人靠得很近,這樣的景象,真像極了當時的陸軍軍官俱樂部。

景平穿著軍服,很自然的就會挺直胸膛,好像真的是一位軍官。

他將曉生的頭往自己肩上壓,並柔聲道:「把頭靠著,這樣更像當時的情侶,比較含蓄。」曉生望著景平,真的很高興自己帶他來對了,沒想到收穫這麼多,曉生就這樣靠著景平,吹著風,共同用一支吸管,含情脈脈的享受這時空交錯的美好。

音樂不停的放著,時快時慢,穿梭時光當中,他們彷彿就在夜上海,卻又聽得見南屏晚鐘,風好像是由岷江吹來的夜曲,收集著情人的眼淚,低訴著意難忘的不了情,他們此刻很想在玫瑰前面說我愛你。

他們串連起的每一首經典老歌。同時也在舞場里輕輕放著,他們相處的每一刻也是多麼經典,這一夜值得珍藏,沒錯!音樂慢慢響起這最後的一首舞曲,是「紫薇」所唱,慢四部版的《今宵多珍重》。

「要跳舞嗎?」景平居然如軍官紳士般的對曉生邀舞。

這是曉生始料末及的,曉生眉開眼笑的道,「好啊!」

景平領著曉生走入舞池,眼中都只有對方,慢慢的走入舞池,眾人們也感覺到他們的氣息,所有的人眼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他們一點也不尷尬,好像別人都是透明的。

舞池中本來就不多人,大家的視線被他倆牽引著,他們走到拜池中央,許多人都退出舞池,看著他們這對穿梭在五〇跟九〇年代的時空人種,他倆翩翩漫舞著慢四部。

這種曲子不需舞蹈根基,沒有特定舞步,是晚會終結時放下來,讓情侶漫步談心得以溫存的,景平跟曉生跳得自然,也打動剛剛由舞池中退出去的人們,一對對的回到舞池中。

這時候,整個會場微暗的燈光,藉由旋轉水晶燈的折射,跟一閃一滅五色小幻泡,輝映成一幅五〇年代的畫面。

景平樓著曉生,倆人深情的雙眸只看得見對方,他們像是國語文藝愛情老片里的主角,鏡頭只停留在他們身上,所有的人,包括乃堂跟科立這對俊男組合,都變成了配角,甚至是路人甲乙。

慢慢的、輕輕的、柔和的晃動著身體,時間停駐,今夜屬於他們管理,彷彿正邦跟承恩的幻影浮現於當下,又好像是融為一體。

老年正邦對曉生總是很親切,曾不只一次對曉生提起,他與承恩有多麼神似,曉生有種特別的感受,他一剎那間感到,或許正邦與承恩之間的關係,就如同他與景平般,那麼,在那時代,正邦與承恩是怎麼樣的呢?

舞曲即將結束,曉生有種依依不捨的眷戀,不再是以前那樣自然,隨緣聚散,曉生望著景平,眼神中帶著依戀、柔情,像敘述著什麼,曉生希望這個眼神,能把連自己也厘不清的感覺,傳到景平的心底。

景平,他卻是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人下令,要他吻下曉生的唇,好像是替什麼人彌補什麼遺憾的感覺。

當下,景平自然側著頭,吻向仰首的曉生,由淺至深,都是那麼自然,恍若這個完美的吻,這定情般的吻,這偷走情人心的吻,早在五〇年代發生。

兩人吻到音樂剛好結束前,身影就像是完全與五〇年代的正邦與承恩重疊,吻完之後,曲於正好停在餘音部分,燈光還是微暗。

「都是青草茶的味道……」曉生居然羞澀起來。

「我……還是比較喜歡喝,『石榴綠茶』。」景平自然又自信的笑著,這是景平對曉生首度出現的表情。

畫面暫留,餘音停止,所有人都被他們倆周圍的特殊氣息,深深吸引住了,就像他們是一對五〇年代的愛侶,生在這裡不突兀還很真實,等燈光漸漸亮起,所有人都拍著手掌。

他倆還是不理會眾人,享受著所有人羨艷的眼光,景平伸手搭著曉生的手,挺直著身子,帶著曉生步出門外,這一晚,改變了他們,也算是成就了五〇年代的正邦與承思,唯一沒改的,還是景平愛喝的,曉生特調石榴綠茶……

過了這夜之後,「TheEros」里又多了一個固定客人,也多了一對愛侶,這位固定客人,現在不再躊躇不前,他現在會很自然的對著裡頭的店員說:「老樣子,謝謝!」他點的永遠是,「曉生特調石榴綠茶」跟「曉生推薦蛋糕」。

他就是陸景平,陸正邦之子。

留下遺憾的那碗陽春麵,現在接續了每一次都喝到見底的無數杯「石榴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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