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什麼意思?」她不確定地問。他想分手?就因為她拒絕他的求婚?為什麼他要以這種兒戲的理由否定她的想法?為什麼他就不能理解她的不安?
「我們暫時分開一下吧。」他低語一句,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天台。
「等、等……」
沈婉淳本來想開口喚住他的腳步,可是所有的話都梗於喉頭。
凝視著他漸遠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她調回目光,重新看著花壇。
儘管字體有些許歪斜,可是這是他親手砌成的。這麼大的面積,他一定花了很多時間。
他是真心向她求婚的。
這個認知驀地於心頭浮現,她為自己剛才不分輕重地拒絕他感到後悔。她應該跟他說明困擾自己的疑慮,讓他明白她的憂慮,也許他能接受她悲觀的想法,或許會配合她的步調。
她到底該怎麼做?
望著花壇,無處宣洩的悲傷湧現心頭,她茫然了。
辦公桌上滿是關於不同項目的企劃書,但是許軒讓的心思並沒有放在上頭。
他清楚沈婉淳抗拒婚姻的原因,卻也惱怒她將他跟她的父母混為一談。她根本不相信他的愛,這最教他傷心難過。
他想名正言順地霸佔她,想永遠擁有她的最佳方法當然是讓她變成他的所有物,同樣地,他身上也會從此掛著專屬於她的印記,從今以後只專註於她,給予她全部疼寵。
但她竟因畏怯而拒絕他,質疑他這份愛的堅定。
她了解他有多渴望平凡而簡單的幸福嗎?或許他大多數的時間都難掩唯利是圖的本性,然而他最希冀得到的不過是普通的家庭生活,他想得到她全部的關注,同樣地也會回報她他的所有,為什麼她偏不相信他的真心?
重重吐一口氣,許軒讓揉了揉鼻樑,正要閉目養神之際,急速的敲門聲使他回過神來。
「什麼事?」他抬眸看向方誌全。
「剛收到以許夫人為首的股東們聯署,要求召開董事會,商討重選執行長一職的人選。」方誌全氣急敗壞地說。
許軒讓黑眸頃刻微眯。「是那個女人做的好事?」
「經查證后得知許夫人已經得到不少股東的授權書,看來她這次出撃是要一撃即中。」他已將情況調查清楚后才向許軒讓彙報的。
「是嗎?」他微仰首,逸出一聲輕嘆。「她想要的話,給她好了。」滿心的疲憊感讓他產生這樣的想法。
「許先生!」方誌全不敢置信地喊。「不可以這樣的,要是許夫人掌權的話,等於將集團拱手給予她的娘家。」
「不然我該怎麼做?」他好笑地反問。「她高調地行這步棋,不正說明她胸有成竹嗎?你覺得在短時間內有反撃的方法?」
遭到沈婉淳拒絕的打撃遠比想象中嚴重,他只想將自己藏在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你一定有辦法的,不是嗎?難道你可以接受自己多年的心血一下子被搶走嗎?」方誌全不曉得他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並不樂見老闆換了人。
許軒讓又嘆一聲,調回了視線,卻被文件堆中一張請柬似的東西勾住了注意力,他隨即拿過來看。「馬來西亞湯氏香料集團的邀請函。是湯老先生的八十歲壽宴?」他喃喃地問。
「對,這是兩天前收到的,那時你順手放在一旁了。」方誌全也想起這事。
「對了,雖說是湯老先生的壽宴,可應該是湯小姐的相親宴才對。」
聞言,許軒讓想起湯老先生老來得女,對獨生女兒自是寵溺不已,加上女兒能力優秀,在家族企業有著重要的地位,要是……要是與她結婚,對兩家企業而言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他瞬間甩了甩頭。要是在以前,他絕對能接受企業聯姻,甚至認為是理所當然--反正就是結婚生下繼承人,找個能為事業帶來利益的女人是應當的。但現在他怎能容許自己如此做?
為什麼不?反正沈婉淳已經拒絕了他的求婚,甚至說他要娶別人也無所謂。
這可是他頭一次為別人奉上了真心,沒想到卻被狠狠地擲在地上。
他要放棄沈婉淳嗎?無論怎樣,她都是他鐘愛的女人,他們只是在結婚這個課題上存在根本的分歧,撇開這點,他們其實是很能配合彼此步調的。
可是他們都要分手了。
方誌全說的也不無道理,他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許家的家業落入鍾希羽手中?想也知道她是為了報復父親,集團將來會變得如何,她絕對不可能關心。
這些年來,他投入了多少心血在公司上,真的甘心拱手讓人?
不--他不甘心!
既然沈婉淳不在乎他身邊另有別人,那麼他哪需要管要娶的是個怎麼樣的人?
【第九章】
頹然坐於公園一隅的長椅,沈婉淳目光呆然地看向遠方。
我們暫時分開一下吧。
一星期以來,他的聲音一直在耳窩徘徊。每次想到這是他們的結局,心臟便會不斷地收縮發痛。她不願如此完結,希望能一直和他在一起。
然而,她真的很害怕,不知道該如何維持一段婚姻,不曉得如何讓愛情繼續保持下去,憂慮終有一天激情燃盡以後,他們還是得面對離婚的結局……這種負擔對她來說太沉重,她承擔得來一輩子的承諾嗎?
她明白愛情不一定會因為婚姻須落,父母的陰影卻如影隨形。就算她將心中的不確定悉數道明,他能體諒她的膽怯嗎?能了解她真的不是因為不愛他而拒絕求婚嗎?
她想和他在一起,卻恐懼婚姻,使得他誤會她對他不信任,他才會決然地說要分開一下。
一陣嬉鬧聲扯回她的注意力,她循聲看向不遠處的小型遊樂園,只見數名小孩子正互相追逐,他們臉上都掛著天真無邪的微笑。
孩子們的笑靨使她不由自主地幻想許軒讓小時候的樣子。
一定很漂亮。她暗忖。希望他們的孩子長得像他,他們會給孩子滿滿的愛……
腦海浮現的念頭令她倏地頓住了。她了解他的真心,所以他才會向她求婚。
可她的磨蹭傷透了他的心……他們其實是一樣的,同樣不知道要怎樣經營一段婚姻,她竟以此為由,無視彼此真正的心意,這樣不是本末倒置嗎?
雖然聽說過只要不曾擁有,便不會失去,沒有希望自然不會嘗到失望的滋味,可是她甘心就這樣嗎?真的能眼睜睜看著到手的幸福白白溜走?
不!她不要這樣!
他們之間的問題並非不能解決,不是嗎?只要他們好好地談一談,說不定能找到折衷的方法,根本不需要分手。
可她該如何開口?她懊惱地想著,仰首看一眼漸暗的天空,片刻后她站起來,隨及到了舊大樓的天台。
映入眼帘的景象完全超出預期--
許軒讓蹲在花壇前,細碎的燈光灑落在他身上,使他看起來像是罩上了一層金光,加上天空黃澄澄的,更添一份旖旎。
聽見背後的足音,許軒讓倏地回首,眸光對上她的,瞳心掠過不敢置信,卻掩不住浮現其中的心痛,只因她看起來好像瘦了許多。
「婉婉?」他不怎麼確定地開口,沒想到會跟她在這裡遇上。
本來他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放棄這段感情,可是在看見她的瞬間,胸口揚起強烈的顫動……原來他愛上了就是一輩子,他根本不想和她分開。
可現在……他半垂下眼帘,難以言喻的苦澀梗在喉頭。現在就連伸手觸碰她也變得困難。
「花都謝了。」她走近他,修長的指尖輕撫上皺巴巴的花瓣。它們雕零的模樣彷彿在形容他倆的情況。
「嗯。」他站起來,偏首看向她。「你怎麼會來?」
不知怎地,聽著他冷淡的語氣,沈婉淳覺得胸坎好像被狠狠捅了一刀,劇烈的疼痛涌遍四肢,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我們真的完了嗎?」她望進他漆黑的眸子,曝嚅詢問。
聞言,許軒讓心一凜,心臟瘋狂的收縮衍生出椎心的疼痛,她微仰的小臉染上一絲絲哀求,讓他心痛不已。
控制不了身體,兩臂隨即環上她單薄的身軀,俊顏埋首於她的頸窩處,汲取她獨有的馨香。
他好想她!
好想、好想……想得都要忘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