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蚊香的煙霧熏得嗓子生疼,李明正忍住咳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儘管閉著眼睛,也沒有聽到輾轉反側的聲音,然而李正知道,自己身旁的肖海同樣沒有睡著。
半小時以前在門邊發生的一切,宛如電影的閃回鏡頭不斷地襲上腦海。
那灌住著熱力的手指、充滿慾望的吮吸,如此猝不及防地在身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記,快感所引發的火焰雖然被理智及時地撲滅,但那些混合著酥麻、顫慄的感覺,依然潛伏在皮膚下面,如星星餘燼,危險而又撩人。
李明正有過深吻的經驗,不過,他的舒薇間的親吻更多的是親昵而不是肉慾,雖然他也曾撫摸過舒薇柔軟的胸脯,但終究沒有做出進一步的探索。
在沒有婚姻的承諾之前,他既不想讓舒薇後悔,也不想讓自己冒險。
李明正不介意別人嘲笑他的循規蹈矩,道德和秩序聽起來固然乏味,但卻也意味著安全,當然有時他也會去踩踏規則的底線,但卻絕對不會越界,他沒有觸及規則以外的世界的勇氣。在李明正看來,肖海簡直就是一個遊走於秩序之外的幽靈,生死、正邪、甚至連性取向的界線,他都可以輕易穿越,這樣的肖海讓李明正琢磨不透,眼花繚亂。
李明正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同性戀,男人的身體從未激起過他的性幻想,但對於肖海那個充斥著慾念的吻,他卻毫無反應,身體甚至有了最最誠實的反應,從生理的角度來說,在那短短的幾分鐘內,他確實接納了這個男人。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李明正不會自欺到,把這一切都歸結於肖海的強勢,畢竟自己也沉浸於激情當中。
有性未必就是有愛,但毫不排斥的接納和吸引,分明告訴李明正,他和肖海已接近了危險的邊緣。
喉嚨被蚊香熏得刺癢難當,李明正終於忍耐不住一陣猛咳,凡事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咳嗽也是一樣,一旦開始就彷彿沒了盡頭。
「怎麼了?」黑暗中傳來肖海的聲音。
「蚊香熏的。」李明正忍住咳嗽:「我從小對蚊香過敏。」
「你是蚊子變的?」肖海不耐煩地說著,一翻身把蚊香給熄滅了。
咳嗽聲是停住了,但不一會兒,耳邊便響起了小型轟炸機一般的鳴聲。
李明正一邊想著山裡的蚊子果然馬力強勁,跟城市裡的同類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一邊暗自疑惑,這些蚊子怎麼光打雷不下雨,叫了半天,都沒有在自己身上咬上一口?
睜開眼一看,卻發現身邊的肖海正被蚊子騷擾得不行。
「怎麼了?」李明正問。
肖海乾脆坐了起來:「沒看出來嗎?我招蚊子。」說著抓起襯衣走出了房間。
李明正靜靜躺在黑暗中,肖海一直沒有回來,雖然蚊子們賣力地在耳邊哼著催眠曲,但李明正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踏著一地薄霜般的月色,李明正穿過院子,終於在院門外的老槐樹下,找到了正悶頭抽煙的肖海。
聽到李明正的腳步聲,肖海並沒有回頭,只是將手中還剩大半截的煙按在槐樹上,熄滅了。「抱歉。」除了這兩個字,李明正想不出別的開場白。
「喔,沒必要。」肖海眼中閃著譏誚:「誰叫我人見人愛,樹見開花,蚊子瞧見我也會撲上來。」
說著,他靠著老槐樹一屁股坐了下來,仰望遠處夜色中的山脊:「睡不著嗎?陪我坐一會兒。」李明正借著月光找了一片比較乾淨的地方,席地而坐。
兩人都沉默著,草叢裡的蟋蟀在他們四周奏著細碎的夜曲。
「喂,你幾歲啊?」肖海忽然問。
「二十四。」
「哦,我還真的可以做你哥,我二十五歲。」
「那麼想要弟弟嗎?」李明正打趣。
肖海沉默了一下,說:「是啊。」
夜風輕輕拂過樹梢,成熟的米白花朵,間或從枝頭墜下落在兩人身上,而兩人的對話,也像這落花般有一搭沒一搭地進行著。
李明正覺得他們完全是為了說話而說話,談話的內容早已無關緊要。
肖海和話並不多,只是偶而提上幾個問題,倒是李明正顯出了他健談的一面,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
如果把當晚李明正所說的話全部整理出來,幾乎可以為他的前半生作一部傳,即便構不上傳記,也可以作為一本逸聞錄。
是的,那些話題,堆砌起來的是一個簡歷上見不到的李明正,成長中不為人知的艱辛歲月、好學生外皮下隱藏的頑劣、謹言慎行背後的憤世嫉俗,所有這些長久以來埋在記憶深處的點滴過往,在這一刻盡情吐露。
事後回想起那次夜談,李明正也驚訝自己的羅嗦,但當時他卻毫無知覺。
他們像兩個火車上偶遇的陌生人,談天說地打發旅途的寂寞孤單,現實的利害爭鬥,被暫時隔絕在賓士的列車之外。
但這融洽和氣氛也無比脆弱,隨便著終點站的到來,旅客們自會各奔東西,相忘天江湖,而對這兩個人來說,真到了告別的時候,彼此恐怕是連一個微笑都負擔不起,但這都是以往的事情了,此刻只需記得星光月色,槐香如酒。
李明正不知道他那一夜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等他醒來,身旁的肖海正拈著煙,靠在槐樹上出神。
「早。」李明正說著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掙扎著站了起來,在地上坐了一夜,腿都有點發麻。
抬頭望,東方的天際透著淡淡的魚肚白,太陽躲在雲層中不見蹤影,看來今天會是一個多云云天氣。
「你沒有睡過嗎?」李明正疑惑地看著肖海。
「睡過。」
「你睡得真少,」李明正由衷地說:「這幾天你都沒有好好睡過,精神居然還一直這麼好,絕對是特殊體質。」
肖海掐滅煙頭,也站起身來:「我睡眠比較淺而已,稍有動靜就會驚醒。」
「那是有睡眠問題了,從小一直是這樣嗎?」
「不,就這兩年。」肖海轉身向院子走去:「去吃早餐吧。」
等兩人燒好開水、泡了面,吃過那頓所謂的早餐,太陽已從雲中透出了半個臉來,肖海望了望窗外問:「想散步嗎?」
十分鐘后,兩人並肩走在村間小路上,鼓噪的蟬聲響徹在耳畔,無人的山區倒也並不寂寞。肖海沒有說要到哪裡去,李明也就跟著他信步上往前走,不知不覺兩人拐出了村子,漸漸進入了青山的環抱。
時值盛夏,植物都很茂盛,山間小徑往往都掩映在林木深處,看著肖海引著自己,輕鬆地在一條條看似已很久無人光顧的羊腸小道上穿行,李明正開始相信,肖海確實在這個地方待過相當長的時間。
腳下的草葉散發著好聞的清香,遠處的群山層巒疊嶂,滿目蔥翠,淙淙的溪澗在深谷間流過,從高處望下去細如白練,這一切,讓李明正連日來緊張的神經漸漸放鬆了下來,大自然是一劑最好的忘憂散。
在半山腰的一塊大石頭上,肖海坐了下來:「歇一會兒吧。」
李明正點了點頭,在肖海身旁坐下,畢竟久居城市,走了半天山路他也累了。
山風從腳底的深谷帶來一絲難得的清涼,肖海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
「這兩天抽得很兇啊?」李明正望著對面的群山說。
肖海叼著煙停頓了一下,笑說:「一般是不碰,心煩的時候才抽。」
肖海如此坦白,李明正一時倒不知說什麼好了。
「該怎麼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同性戀?」肖海忽然問。
被乍然問到這樣的問題,李明正不由得一驚,昨晚迷亂的片段一瞬間涌到眼前,他不免有些尷尬:「這個問題很複雜,學術界也沒有定論,不過簡單地說,同性戀是以同性為性慾物件的,這是和異性戀最大的區別。」
肖海輕笑一聲:「不要說得那麼學究氣,這樣說吧,你覺得我算是同性戀嗎?」
「不知道,即使有同性性行為,也很難說一定就是同性戀,你跟異性交往過嗎?」
「當然,」肖海悠然吐出一口煙:「跟我上過床的女人,光用兩隻手根本數不過來。」
李明正點點頭:「那你跟男性?」他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恰當的措辭。
「跟你是做得最深的。」肖海氣定神閑。
李明正覺得自己腦袋都發脹了:「那就是沒有實質性的接觸了,那麼你對男性產生過慾望嗎?」
肖海點頭。
「你是雙性戀。」李明正下了結論。
肖海叼著煙,琥珀色的眼珠彷彿蒙著一層迷霧:「我去過gay酒吧,十分鐘以後逃了出來,我還找過MB,他一碰到我的嘴唇我就反胃,結果什麼都沒做,付錢打發他走人。」
「那你原本應該是不喜歡男人的,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去嘗試?覺得新鮮、刺激?出於好奇?」
肖海搖頭,半晌悠悠地說:「我只對一個男人有過慾望。」
「你愛上了一個同性戀?所以想變成和他一樣的人?」李明正試探著問,同時自己也覺得這樣的假設漏洞百出。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要找別的男人呢?跟自己喜歡的人做不就可以了嗎?
肖海回過頭來,望著李明正淡然一笑:「那個讓我有慾望的人,是你。」
李明正抬頭靜靜審視著肖海的臉。雖然嘴角惡意地上揚著,但肖海的眼中卻看不到戲謔的表情,李明正知道他沒有說謊。
一陣濃霧遮蔽了太陽,肖海扭過頭去凝望遠山,默默地抽煙。
最初的震驚漸漸消退,李明正在腦中整理著肖海剛才說過的話,撇開那句明顯具有挑逗意味的話不談,李明正可以感覺到,肖海正試圖告訴自己一些事情,只是現在他顯然還在猶豫、權衡之中。
李明正把視線從肖海的臉上調開,此刻的肖海需要安靜和時間,只要投下足夠的耐心,李明正相信,肖海有意無意吐露的話語,像一連串的謎面,直覺告訴李明正,肖海即將說出的這件事,將是整個謎題的關鍵所在。
珍珠蚌正緩緩地張開了它的蚌殼,已經隱隱可以瞥見,蚌肉間珍珠的潤麗光影了,只差那麼一點,是的,也許只要再等上一分鐘,它就可會完全打開。
「還記得我提到過的峰哥嗎?」肖海望著指間的煙忽然問。
李明正點頭:「你們的老
「明天他會來。」肖海重重地掐熄了手中的煙,回頭玩味著李明正的表情,忽地笑了:「很期待吧?」那雙琥珀色的眼珠卻如冰冷的玻璃,毫無笑意。
山風從林木間穿過,樹葉發出嘩嘩的鳴響,肖海站起身來,望著漫天的雲朵皺了下眉頭:「起風了,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突如其來的陰霾天氣影響了心情,回程的路上肖海格外沉默。
李明正一邊走著,一邊暗自分析眼前的形勢。肖海準備的食品只有三天的分量,從這點上看,這個村子確實只是他暫時的落腳點,他很可能事先就跟峰哥商量好了,在這裡接頭。
但肖海明明殺了同夥,為什麼他不帶著錢遠走高飛,反而自找死路地來見峰哥呢?肖海在殺人前,曾說過他會給峰哥一個交代,這會是怎樣的交代?還有那個神秘的黎小天,到底是誰?
雖然得到了一條重要情報,但李明正心中的疑雲反倒更為濃重了。
解開這一連連串謎題的關鍵,還深深藏在肖海的心中,貿然提問只會打草驚蛇,將之前的努力都化為泡影,李明正現在所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
在村口的小路邊,肖海停了下來,問李明正:「你認識回去的路嗎?」
李明正點點頭,他的方向感一向很好。
「你自己先回去,我待會兒再回來。」肖海說著點起了一支
*
獨自回到屋中,李明正迅速從床下拖出旅行袋,翻尋著自己的手機,雖然手機的sim卡被卸掉了,但即使沒有sim卡,還是可以撥打匪警、火警之類的應急電話,要通達這些公共服務系統報案,當然沒有直接聯繫局裡方便,但眼下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李明正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激烈地跳動著,他知道眼前的情況相當的蹊蹺,肖海簡直有意給了自己一個通風報訊的機會,這太像一個陷阱,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跳。
與其事後追悔不已,李明正寧願豁出一條性命來放手一搏,更何況肖海如果真想殺自己,根本不需要找什麼借口,李明正看不出來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李明正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手機,但結果令他大失所望,不但sim卡不見了,連手機的電池也被卸掉了。
把旅行袋照原樣塞回床下,李明正在床沿坐定,忽然他的目光被床上扔著的衣服吸引住了,這是肖海今早換下來的襯衣,襯衣的口袋隆起著,好像裝著什麼東西。
李明正把衣兜里的東西掏出來一看,竟是一款漂亮的手機。肖海居然把手機忘在這裡了?
李明正的手心沁出了冷汗,雙目緊盯望著窗外,他撥通了王局長的手機。在一陣令人心煩的忙音后,相隔四天,李明正終於聽到了王局長低沉的嗓音。
簡單地報告了事情的經過、自己現在所在的方位,以及明天肖海和峰哥接頭的消息后,李明正匆匆掛斷了電話。
刪除著通話記錄,李明正皺緊了眉頭,一切都太巧合了,這絕不是幸運兩個字可以解釋的,雖然在心底,他也希望事情真的就是這麼簡單。
李明正覺得自己彷彿是只快要餓死的老鼠,明知眼前的乳酪是不懷好意的誘餌,也只得一口吞下,很多事情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從大局來看,這一著棋絕對有利於緝捕罪犯,嫌犯即將到齊,網收的正是時候,至於自己會不會成為被犧牲掉的卒子,眼下李明正也想不了那麼多了。
遠處的山脊被灰色的雨雲遮沒,混雜著土腥氣的風,搖晃著老槐樹的樹冠,雷陣雨即將孕育成型,然而肖海還是沒有回來。
李明正開始在手機中搜尋更多的資訊,他發現手機的通訊錄是空的,通話記錄也只有一條,顯然這是肖海為了這次行動特地準備的。
李明正打開那唯一的一條通話記錄,記錄顯示著通話的時間是昨晚七點十五分,迅速背下那個號碼,李明正將號碼寫在短消息里發給了王局長。
窗外的天氣越來越陰沉,將手機放回衣袋,李明正靠在床上,空落落的屋子暗得讓人胸悶,焦慮和緊張過後,莫名的無力感爬上了心頭。
無論如何,明天警方會包圍這個山區,以警方的武力優勢來看,不出意外的話,肖海和峰哥都會落網,案子就此了結,自己的履歷上,成功解決綁架案件的經歷,將由兩次變成三次,也許還有升職和嘉獎等待著自己。
回去后,張克定會痛罵自己是「不要命的笨蛋」,老頭子大概還是像上次一樣,重重地在自己肩頭上拍上一把,得跟小薇好好談談,也許會和好如初,也許不會,但即便分手,生活也還會繼續下去。
獨住的公寓、一成不變的辦公桌、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無窮無盡的加班夜審,所有這一切不斷重複,便構成了自己整個的人生。
這四天中發生的一切會慢慢模糊,就像以前遇到的那些驚心動魄的案子一樣,時間的水一遍遍洗過,再鮮明的回憶也會變蒼白,最終歸於遺忘。
自己有天會忘記那個曾和自己朝夕相處了四天的對手,所有的勾心鬥角、進退權衡,會連同那人譏誚和微笑、琥珀色和眼眸,一起湮沒天歲月的滾滾塵煙。
耳邊滾動著隆隆的雷聲,雨點落在臉上,一滴又一滴,下雨了嗎?
李明正費力地睜開眼睛,卻驀然驚醒,面前是肖海因貼得極近而放大的臉,而所謂的雨點,是從他頭髮上滴落的水珠。
李明正搖了搖頭:「我睡著了。」回頭看窗外已是風雨飄搖。
頭腦漸漸清醒,李明正發現肖海全身都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他俯身凝視著自己,面無表情,眼中卻跳蕩著兩簇火焰。
不等李明正反映過來,灼熱的嘴唇已壓了上來,肖海雙手緊緊固定住李明正的頭部,掠奪般地輾轉索取,急切的動作粗暴得近乎撕咬。
李明正伸手去推他的胸膛,肖海乾脆整個人都壓在了他的身上,騰出手來捉住李明正的兩隻胳膊,死死按在身體兩側。
「你瘋了!」李明正瞪著自己身上的肖海。
「哈,腰板變硬了么?警察還沒到呢!他們要明天早上才來吧。」舔咬著李明正的耳廓,肖海低聲道:「你們不會打草驚蛇的,對嗎?」
這一切果然是肖海的有意安排!李明正不由變色,肖海望著他笑了:「你扮人質很出色,演技精彩,只可惜沒有堅持到底。」
「什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那天你沒有報案,是因為覺得時機不成熟,你等著放長線釣我身後的大魚,不是嗎?」說著,肖海咬住李明正襯衣的領口,狠狠一撕,隨著「嚓」的裂帛聲,鈕扣紛紛迸落,掉在地上發出一陣零落的輕響。
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李明正裸露的胸膛,和俯首於他胸前的肖海。
「身體比本人誠實多了。」肖海一口吸住眼前迅速變得堅硬的紅點,李明正頓時崩緊了身子。
肖海身上的衣服還在不停地滴著冰冷的雨水,然而即便隔著濕衣,李明正依然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燒灼般的熱度。
靈巧而霸道的舌頭在身上劃下濡濕的印記,混雜著濕冷、燥熱、恥辱、刺激的體驗,如漩渦一般侵蝕著神志。
肖海抬起身來,忽地用膝蓋抵在李明正的兩腿之間:「真有精神!你也是雙性戀吧?」
李明正默默望著他,猛地彎起腿來,對準肖海的胯間就是一腳,正中要害,肖海低吼一聲,不由鬆開了他。李明正剛剛翻身坐起,肖海又撲了上來,再次把他推開,李明正揮起拳頭對著肖海就是重重一擊。
窗外暴雨如注,床上的兩人激烈地喘息扭打著,打到最後都忘了自我保護,卻也不見得真是要置對方於死地。
李明正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真切地觸及過另一個人的情緒,在廝打中,肖海的暴躁、焦慮、痛苦,彷彿八爪魚一樣,伸出一條條觸角,將李明正裹入其中。
也不知糾纏了多久,李明正終於喘息不已地壓住肖海,手指緊緊地扣住他的咽喉,彷彿忽然脫了力,肖海放鬆四肢,躺在床上靜靜望著李明正,琥珀色的眼睛里,一瞬間閃過孩子般的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