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可以去上洗手間了嗎？」金以妍又問。

「當然可以。」褚若琳點頭一笑，借著讓路的動作，刻意撞了她的屁股一下。「對不起，讓你生氣我很抱歉，因為我一直擔心你的感受……」她必須去聆聽金以妍的心聲，來證實她的話是不是真的。

「不用擔心我了，我這人雖然有時候很執著，但一旦知道總經理有喜歡的對象后，我早就看開，放棄他了。」金秘書說著，推了門，進了洗手間。

就在此刻，褚若琳聽到了她心聲，一臉驚詫。

難道，真是她誤會金秘書了嗎？

金秘書早已經想開了。

褚若琳慢慢走回餐廳包廂的路上，心裡一直回想著金以妍的心聲。

人總是要看清事實，我年紀也不小，不能把崇拜對象當作未來對象，總經理也說了我條件不差，不該蹉跎青春，現在文華對我展開熱烈的追求，徜徉在戀愛的甜蜜中，我追求幸福都來不及了，何必等待、眷戀沒有結果的愛情，自尋苦惱。

原來，耿經理交往的對象就是金秘書！

意外發現了這個秘密，讓她覺得又開心又煩惱。

她當然很開心金秘書有了喜歡的對象，但如此一來，究竟是誰躲在暗處威脅她呢？情敵在暗地裡環伺，去哪找這個人？

她邊想邊走，在轉彎處，一個人影驀地直衝了出來，毫無預警的撞到了她，她嚇了一跳。

「對不起……」擦撞間，她聞到了一股令她驚慌而熟悉的氣味——是茉莉融合杜松的氣息。

她心下一悚，這個味道跟捆綁她的人，一模一樣！

一抬眸，她看見是Leo，身體微顫，眼睛瞪大。「Leo！」

「若琳，怎麼了？眼睛瞪那麼大幹么啊？」

「喔，對不起，我走路在想事情，沒注意有人……才會嚇了一跳。」她的心仍不安的狂跳著，那氣味令她本能的緊張驚駭。

「想什麼？你離開那麼久，不怕崇崇找不到你喔！」Leo半嘲諷的虧她，說完便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你離開那麼久……褚若琳想著，難道Leo一直在觀察她嗎？

她感覺到一直在背後盯著她的那個人，就是Leo嗎？

「Leo，等等！」抑下所有的不安驚慌，她一急，上前巴了一下他的屁股。

「做什麼？」他頓了下，回頭。

「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嗎？」

「聊什麼？我要去洗手間，你也要跟著去嗎？」Leo半嘲弄的問。

「呃……不瞞你說，我最近跟劭崇吵架了，你跟他是很要好的朋友不是嗎？也許你可以提供我一些方法……」

「吵架？」Leo懷疑的看了她一眼。

看他們表現得還挺親熱的，原來他們吵架了喔！這對我而言是好事，那就代表我有希望了。

「好吧！我上完洗手間再去找你。」

褚若琳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那我……在餐廳的後庭等你。」

「嗯。」

褚若琳來到餐廳後面庭院等著，來回踱步。

那夜捆綁她的人，身上就是散發著和Leo一樣，茉莉融合杜松的味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味記憶猶新，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但Leo跟申劭崇是好朋友、好兄弟，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也許只是巧合也說不定。

她心裡希望那個躲在暗處傷害她、威脅她的不是Leo……

「若琳，說吧！你們到底為了什麼事吵架？」

Leo已經來了，褚若琳打算先丟出一個餌，聆聽他的心聲。

「也沒什麼啦，前一陣子我接到一通恐嚇電話，工作室的門又被潑了紅色油漆，最可惡的是還被人跟蹤捆綁，把我踢下樓梯……我跟劭崇提過這件事以後，他基於保護我的理由，要我別在那兒工作了，可是我天天閑著，他又要忙工作，不能陪我，所以為了這件事，我們昨晚吵了起來。」

「這樣啊？」Leo嘴角微揚。「之前我就提醒過你了，情敵環伺下，你的處境很艱難的，你們吵得很兇嗎？」

「當然啊！我沒想到他這人那麼難溝通，他白天要上班，晚上又常有應酬，偏又不讓我工作，我一個人在家，多寂寞啊！我想，你跟劭崇認識的時間比我還要久，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的個性，為什麼他不能理解女人的心呢？」

「其實……崇崇這個人啊，女人當他短暫的女朋友可以，要長久的話，還是不行。」

「為什麼？」

「他是個自在如風、不喜歡受拘束的男人，以前在巴黎時，他就跟我說過了，他不喜歡女人的敏感多疑、善變又依賴成性，所以女人都只是他短暫的伴侶，但要走得長久而穩定的，還是同性的好。而你終究也是個女人，一旦愛上了他，就會依賴他，那會讓他感覺到被勒得很緊，無法呼吸的……」Leo越說越得意。

也許你現在年輕有魅力，可以暫時吸引住崇崇，但等到新鮮感褪了，遲早是會分離的，以前沒有女人可以拴住他的心，以後也不會有的。

由此可以證明，我對你做的一切都不是沒有用的，呵呵！讓崇崇趁早認清事實，他跟女人不適合后，他自然會看到我的好。

「呃……」褚若琳聽到他的心聲，驚訝的瞪大眼睛，看著Leo。

她萬萬沒想到，她的情敵居然是個男人！

這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吧！劭崇恐怕也不知情，要是知道，絕不會聘請他來設計衣諾的服裝……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呃……沒有。」褚若琳抑下心中的波動，繼續說：「我說Leo，你真的了解劭崇嗎？」

「我絕對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崇崇，而且我能為他付出一切。但是我不知道女人能幫他什麼。」

從前，兩人在異國工作，只有崇崇對我最好、最照顧我，我默默的仰慕崇崇已經好多年了，崇崇把衣諾經營得有聲有色，加上我本身就是國際知名設計師，兩人在服裝界里的名氣夠響、勢力夠大，又無話不談，我早已認定崇崇會是絕佳的工作夥伴、未來的貼心伴侶，我不只一次幻想，兩人不斷壯大服裝王國的夢想，深厚的友情基礎也可能轉化為……愛情。

況且我對崇崇那麼好，他說了要我為他設計服裝，我丟下手邊的工作就來台灣了，我為他付出那麼多，就不懂為什麼他無法理解我的付出是愛的表現，偏要跟這個女人瞎攪和呢？

現在，機會來了，我可以趁他們吵架，好好的拆散他們了。

褚若琳聽了，差點沒吐出來。「你想過要和他在一起是嗎？」

Leo一愣，裝傻。「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以女人和男人的身份。」

Leo看著她，黑眸閃動驚詫的光芒。「你……真的會讀心？」

褚若琳置若罔聞，繼續問他。「Leo，你想過劭崇的心情嗎？你覺得愛一個人就是要這樣捆綁著他，讓他為心愛的人擔心牽成，得不到快樂，你就開心了嗎？」

「我不懂你在胡說什麼！我只知道讓他擔心牽挂的女人，對他而言，就是負擔。」

「再溫順的貓咪，遇到惡人時，也會懂得伸出利爪適時反擊，極力爭取自己的幸福。」褚若琳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她瞪向Leo，釋出警告，「你敢做不敢當，現在又勸我要和申劭崇分手，你就能趁虛而入了嗎？不要以為你躲在暗處傷人，就神不知鬼不覺了，你的氣味在剛才撞上我時，我已經認出來了！」

她是女人，但不是個弱者，她不要再默默的任人欺凌。

被褚若琳戳破了計謀，Leo嘴角微揚，只好承認。「是，是我做的，我可以容許他和女人玩玩，但我心裡不甘的是，他很認真的把你當作是長久的、固定的伴侶，因為嫉妒，我才會跟你玩個小遊戲，其實我的目的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不會長久的，我更愛他，我們終究是會在一起！」

「你問過他了嗎？」褚若琳咬牙生氣的問，一切不過是他自己在幻想。

Leo發出陰笑聲。「既然你們都吵架了，不要等到他開口說分手，那會很難堪的……」

「你懂什麼是愛嗎？」

「他一通電話說需要設計師，我就把手邊的事情全丟下過來幫忙，你呢？你除了依賴他、讓他為你牽挂，你為他付出了什麼？你又懂得什麼是愛嗎？」Leo板起臉，朝她吼了起來。

砰！砰——

餐廳里，突然發出一陣陣巨響。

不一會兒，濃煙陣陣自餐廳里升起，火舌自日式木屋竄出，隨著風勢助長，火勢越來越大，餐廳內紛紛傳出了慌亂的尖叫聲和雜沓的腳步聲。

「大家快往出口跑！快！」

餐廳經理和服務生帶領著客人往外跑，每個人都往前庭的出口，竄逃而出。

褚若琳聽到大夥逃難的聲音，她中斷和Leo的對話，急急往出口的方向跑去，在人群中找不到申劭崇，她心慌的抓住耿文華問：「劭崇呢？」

「現場太混亂，我沒看到總經理。」對方搖頭。

褚若琳大聲朝著金以妍問道：「金秘書，你有沒有看到總經理？」

「他一直催促我們出來，本來也跟到出口，可是他沒看見你，很著急，我告訴他，你在洗手間，所以他又折回去洗手間找你了。」

「找我？」褚若琳心一驚。「裡面火勢那麼大，他怎麼又跑進去……」

「崇崇居然笨到進去找你？」Leo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意圖證明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你看，你這女人除了依賴他、讓他為你擔心牽挂，你為他付出過什麼？」

在一片混亂中，只見群眾接著水，一桶接一桶潑灑，想要滅火，但火勢燒得很旺，建築物在炙熱的火舌下正在扭曲變形，此刻褚若琳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她一心只想衝進去救他。

耿文華攔住她。「千萬不要！若琳小姐，餐廳是木造的，都是易燃物，你進去的話太危險了。」

「是啊，說不定總經理就快出來了。」金以妍也阻攔她。

「不，讓我進去！」褚若琳搶過他手上的一桶水，刷地往自己身上一淋。

他是為了救她才又折回去的，她不能丟下他不管！

她無法舍下劭崇，如果沒有他，她活著還有意義嗎？

褚若琳終於掙脫了耿文華的箝制，不顧一切的衝進了餐廳里。

餐廳佔地不大，到處是火焰環繞，她沿著牆壁，往洗手間的方向找……

桌椅東倒西歪，火舌亂竄，濃煙加上熱氣，使她呼吸困難，但她還是不斷的往前走，呼叫著。「劭崇、劭崇，你在哪裡……」

她被籠罩在橘色的高溫下，幾乎快要融化了！

沒找到人，不放棄，她死命的往內跑，就怕劭崇看不到她。「劭崇、劭崇……」爺爺，我求你幫我找到劭崇，爺爺，我不要他死！

她開始覺得呼吸困難，意識漸入昏沉……

「若琳、若琳，我在這裡……」

她聽到聲音了。「劭崇！」

熊熊烈焰中，她看到一道偉岸的人影。

兩人隔著約三公尺的距離，申劭崇聰明的用濕手帕捂著鼻口，但橫亘在他們中間的是一排燃燒的長桌，這距離就像橫越銀河般遙遠。

「你不要過來，我跳過去！」他朝她喊著。

她看見他，安心的泛起一絲微笑，但濃煙嗆得她吸不到氧氣，呼吸微窒，瀕臨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