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隨你高興怎麼想便怎麼想。」雷佑嘉嘴硬地說。反正就算她怎麼解釋,他都不會聽進去,只會認定她是狡辯。「我只是提醒你,無論如何,在外人眼中出軌的是你,形象受損的人也是你,屆時令公司有損失的會是誰?」
「呵,就是說你打算以受害者自居?」古昊書唇畔帶有不屑的笑意加深。「好一個心機深沉的女人,只要稍一不如你心意,你便以此作威脅。」
雷佑嘉不語,對於他長年的誤會,已經不想多費唇舌去解釋,反正任憑她說破嘴,他也不會相信她和他一樣,都是被哥哥算計了,他認定她和哥哥狼狽為奸,堅信她心機深沉。
既然他都這樣想,她便用盡心機,死命也要將古昊書未婚妻這個光環穩妥地戴住,絕不容許別人覬覦!
她的沉默,看在古昊書眼中,成了默認。他冷哼,「我沒時間陪你,快點走,別礙著我工作。」
聞言,她想開口,卻遭一陣敲門聲打斷。
馮迪文推開門,「佑嘉,剛接到上海那邊來電,想跟你開視訊會議。」
「嗯,我明白了。」雷佑嘉站起來,看也沒看古昊書一眼,便與馮迪文一道離去。
古昊書看著兩人並肩的背影,剛拿起筆的他沒有發現握筆的力道有多大,心臟瘋狂地跳動,臉色也變得鐵青。
還有臉說他的不是?她自己不也養了個男人跟在身邊,形影不離的,看了就教人倒胃口!
天色漸暗,萬鈞銀行總部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兩人。
好不容易結束跟上海公司的冗長會議,雷佑嘉再也按捺不住胃痛,伏在桌面上喘氣。
她素來吃不慣飛機上提供的餐點,離開機場至今只吃了一顆胃藥、喝了一口水,她的胃部早已翻攪不已。
「來,熱牛奶。」會議結束后,馮迪文第一時間為她端來一杯熱牛奶。
「謝謝。」她握住杯子,溫熱的感覺令她呵嘆一聲,痛楚好像稍微減輕了。「等會兒叫外面那些人整理好剛才的重點,我明早要看到。」
「你應該去醫院做檢查。」馮迪文道。
「我沒有時間。」她微喘著。因為到上海出差的關係,有太多文件積壓下來,再不處理的話,公司有很多事情都會耽擱。
「就算沒有時間,你也得去醫院。」馮迪文堅持。「說不定胃潰瘍的情況加重了。我早就說過不要去上海出差,你硬是不聽,更要將兩個星期的工作於十天內完成,你根本就是拿自己的身體作賭注。」
胃部一陣痙攣,她痛得倒抽一口氣。「你很嘮叨……」
「看你連說句話都這麼辛苦,還不去醫院嗎?」他拉開椅子。「就為了早點回來見那個人,值得嗎?他還不是跟其他女人鬼混!我都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對他那樣子一心一意!」
兩人在工作上是上司下屬,私底下卻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連彼此最私密的心事都會跟對方分享。
「值得嗎?就算你這樣子問我……」雷佑嘉苦笑,眼前彷彿重現中午的畫面。
自從他們的婚約確立以後,他便視她為洪水猛獸。他帶有鄙夷的眼神教心窩緊緊地揪著,令她痛得快要窒息了!
「你真是的。」他當然知道她的心意,也清楚她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和諧是多麼的委曲求全,也因此替她倍感不值。「來吧,去醫院檢查。」他上前拿開杯子,扶她起來。
「嗯。」漂亮的兩眉擰得死緊,她痛得要依靠他才能勉強站起來。「走慢一點,我跟不上……」
「知道了。」他扶著她,黑眸中盛滿了擔心。才幾步的路程,她已經走得喘吁吁,可想而知她到底有多痛。「我要開門了喔。」
她點點頭,在他開門的剎那間,她鬆開緊握他前臂的手,呼吸回復正常,精緻的臉容也沒有流露絲毫的異樣,就連軟嫩的唇瓣也微微上揚,掛著好看的微笑。
踏著優雅自信的步伐,她率先離開了會議室。
即使清楚她愛逞強的個性,馮迪文還是有兩秒的怔忡。她這麼辛苦武裝自己又是為了什麼呢?
不過,這並不難理解。作為銀行界龍頭之一──萬鈞銀行的傳訊部總監,同時也是旭華集團古昊書未婚妻,雷家大小姐的一舉一動自然受到狗仔隊全天候的監視。
要是稍有差池,大大小小的報章雜誌都會以她為封面人物,僅憑數幀照片,為她杜撰形形色色的故事。
走在前方的雷佑嘉暗地調整呼吸,今天她的胃似乎故意跟她過不去,非逼得她在人前出醜。
然而她天生個性倔,就不信撐不下去。
為了家族也好,為了她自己也好,她都必須確保在人前永遠是笑容滿臉、舉止優雅,就算別人以未婚夫的風流韻事試圖打碎她的從容,她都不會如別人所願的展露丁點的狼狽。
六年的時間,早已讓她練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好本領。
這些,都是出自古昊書的訓練。
即使已有婚約,他還是緋聞不斷,一會兒是紅遍中港台的模特兒,一會兒是電視台力捧的新進女星,又或者是上流社會喪夫不久的美麗寡婦……但凡是女人,他都來者不拒,視她這未婚妻如無物,每每要她面對記者尖銳的詢問,甚至要為他想藉口。
他們只是朋友;當時她也在場的;那位女明星正好路過,前來打招呼而已……多不勝數的藉口,全都是一些沒有人相信的可笑理由,偏偏都是出自她的嘴巴。
她其實可以單方面解除婚約,相信他也樂見她主動求去,然後繼續為他的情史增添更多輝煌紀錄,可是……心底依然有著微小的燭光,她對他始終有著盼望。
他們曾經歷過的快樂日子是那麼的真實,說明他們可以相守一生,他的態度會急遽轉變,全是因為她那好事的孿生哥哥。
要不是哥哥幫倒忙,古昊書怎麼會認定她是為了鞏固家族生意而接近他?然而任憑她說破了嘴,他就是不肯相信她的真心。在他眼中,她是個唯利是圖、貪慕虛榮的女人,而她也漸漸地厭倦再多費唇舌去解釋,既然他要這樣子想她,便隨他好了,至少在他心中,她是特別的存在,一個讓他討厭的女人,也比那些他過目即忘的女人來得強。
她已不記得從何時起開始跟他針鋒相對,不再在意他跟什麼女人同游巴黎,不管他攜同怎麼樣的女伴出席什麼商業宴會,她只會跟他強調自己才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要是他有什麼差池的話,丟臉的可是他們兩家企業,或會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
而他,會回以一個冷冽無比的眼神,彷彿在告訴她他一點都不在乎,隨她以受害者自居好了。
她該這麼做的,對不對?可以博得別人的同情,同時立於道德高地,她並不會有任何損失。
然而她從來沒有這麼做,反倒為他想出一個個藉口。他看不見她的委屈、心酸,只看到她貪戀當他的未婚妻……因此,他越來越放肆,似乎是想挑戰她的底線。
像今天下午的情景,她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他不分時間、地點、對象,只要不是她就行。
她有時會想,他是不是算準了她會前去找他,故意讓她看呢?
每次想到他寬廣的胸懷正被人佔據,他強健的臂膀用力地摟著別人……她的心都會不住地絞痛。但她倔強地不願向他示弱,或者就算她哭給他看,也不會令他產生任何憐惜。
她不容許自己如此難堪,所以只能以冷嘲熱諷去包裹受傷的心。
多次的對峙下來,她已經不知道維持婚約到底有什麼意義,對他的愛戀也在他多次傷害后慢慢地冷卻下來。
「佑嘉?」馮迪文開了車門,叫喚一臉茫然的她。
「呃?」她怔了怔,看著身旁的他,緩緩地綻開一絲淡笑,上了車,並繫上安全帶。
馮迪文上了車,示意司機開車前往醫院。
本來平復了的疼痛再度來襲,雷佑嘉痛得忍無可忍,整個人倒向馮迪文,兩手抓住他的臂膀,大口大口地喘氣。
當轎車離開了大樓的停車場,平穩地前行之際,一輛在對線馬路行駛的跑車陡地停了下來,駕車的人臉色鐵青。
古昊書對於自己無意識地駕車前來萬鈞銀行總部大樓已是相當不悅,即使他以兜風為由,可是他的臉色一直都沒有好過,在看到對向轎車內的情境后,握著方向盤的手更是捏得死緊,指頭幾乎陷進小牛皮之內,指節因為過度用力都泛白了。
不得不佩服雷佑嘉厚臉皮的程度。下午在他的辦公室時,振振有詞地教他要低調一點,不要做出有損兩家企業的事情,可是她呢?連去上海出差都帶著那個叫馮迪文的男人,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只在公事上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那男人定是每晚都拚命在床上取悅她,她才會不知廉恥的跟豢養的寵物形影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