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叫沒事?」他語氣不甚佳,對她在自己面前逞強感到不快。她額角都覆上一層薄汗了,精緻的五官都皺作一團,眉心擰緊,一副痛楚非常的樣子。她這樣的神情,也讓他感到心臟被拉扯著。
他掏出手帕為她拭汗,自然得彷彿這種事他做過上萬遍。眼見她久久不作聲,一直等待她回應的他面子有點掛不住。「算了,我送你去醫院。」
雖然他是她的未婚夫,可是對於她此刻的狀況,他真的一點也不知情,要是換了馮迪文,應該對她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吧。
一股無處宣洩的憤怒充斥胸坎,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身邊有那個男人的存在,他氣什麼?因為她心中早已住著別人,卻還巴著他不放?抑或因為在她口口聲聲指責他不夠低調的時候,她卻張揚地藉出差為由,與別人四處遊玩?這些,只反覆地證明她到底有多看重他的家世,有多唯利是圖。
「不!」雷佑嘉拚命深呼吸,拉住他的前臂,搖了搖頭。「我只是餓太久,導致胃痛,沒關係的。要是去醫院的話,會惹來記者追訪,寫出的報導想要多難聽便有多難聽。」
「不是說你跟媒體的關係很好嗎?」他冷嗤,倒也停下了踩油門的動作。「呵……關係再好也抵不上銷量的吸引力啊。」
她靠著椅背,偏首朝他低喃。「只要有一家雜誌社這麼報導,其他雜誌社就會為了爭銷量而跟隨。既然如此,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讓他們抓住尾巴。大眾窺私的心態,我哪有本事阻止?」
不然她何需那麼努力地去回應他的緋聞。
她能做的只是將傷害減到最少,儘可能阻止對他不利的消息流出。
望著她蒼白的容顏,古昊書感到胸口微微地顫動。他有多少年沒有如此靜靜地凝望她?打從被他們兄妹算計以後,除非重要的場合必須與她這個挂名的未婚妻一同出席,否則他都會帶著不同的女人現身。
女人愛著你的時候,再多的委屈,她都可以忍受……
母親的話在耳畔掠過,令他不由得想雷佑嘉是否真的受了許多委屈?就連現在不舒服,也寧願隱忍不去醫院。
這番話意外地令他思考起兩人這種膠著的狀態,他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希望和她一刀兩斷……
月光透過車窗灑進車內,令她美麗的容顏像是染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芒,臉色在他的注親下隠隱透出淡紅,她眼下的陰影刺痛了心坎一角,瞳心映照她的倦容,心臟更是狠狠地抽了一下,讓他忘記了她曾經的可惡行徑。他輕嘆一聲,在她帶有疑問的目光下下了車,十數分鐘后折返。
胃部已經痛得教雷佑嘉沒法子思考了,就算他真的準備將她丟在車上,她也沒有力氣開口求救。
反正打從酒店那夜以後,他們的相處模式便一直是這樣。
她快要沒有力氣去追逐他的身影了……
「給你。」關上車門,古昊書將一個塑膠袋塞進她懷中。
「咦?」雷佑嘉愕然地望了眼塑膠袋,片刻后才探手進去,摸到一瓶溫熱的牛奶,以及肉包子。「這……」他剛才特地去便利商店買給她的嗎?
想到他為她挑選食物的舉動,她難以自制地感動得很。
「你不是說餓了很久嗎?快點吃吧,之後我送你回去。」古昊書佯裝漠然地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出錯了,竟然關心起她的起居飲食。然而看見她此刻虛弱的樣子,他也沒辦法狠下心來視而不見,只能以冷漠的語氣掩飾突如其來的關心。
剛才他站在各式飮品前,猶豫該買什麼給她,比起工作上任何一個涉及億萬的生意,教他更難下決定。
但,當看見她陣中一閃而逝的驚喜,他陡地覺得心坎有些什麼被撩撥了。
熱騰騰的肉包子不單溫熱了掌心,更讓雷佑嘉的心窩熱燙得快要被灼傷了。小嘴微張,她咬了一口,柔軟的麵皮像棉絮一般包裹了她傷痕纍纍的心,吃在嘴裡,每口都是甜蜜的好滋味。
眼見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嘴角微微地上翹,本來蒼白的臉色也染上了一點嫣紅,古昊書驀地感到飢腸轆轆。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他忽地開口,隨即傾身咬了一口包子?
「呀……」眼前是他突然放大的俊顏,她禁不住驚呼了聲。
「不是買給我的嗎?!」她才吃了幾口,便被他咬了半個。
「誰教你吃得那麼慢。」他輕哼,因為咀嚼的關係,口齒有點不清。
剛才的靠近讓他聞到她身上的淡香,心窩忽地湧現一股奇怪的熱流,讓他想維持方才的姿勢。
「你想吃的話不會多買一個嗎?小氣鬼!」嗚嗚……她的肉包子。
她小嘴半扁的模樣,讓他覺得口中的包子變得更是可口。咽下以後,他意猶未盡地盯著她手中剩下的肉包,只見她小心翼翼地以兩手護著,眸光帶點哀怨地凝望他,深怕他再度偷襲。
為此,他笑得笑了出來。
「呵。」她孩子氣的舉動令他唇畔的笑意不斷加深。
他得意的神情教雷佑嘉氣得牙痒痒的,下一秒鐘,她便為兩人久未有過的嬉鬧而喜悅得很。他緊抿的薄唇噙著一抹頑皮的淺笑,讓他俊美的容顏更是耀眼極了,使她的眸光難以自他身上移開,好想時光永遠停於這一秒。
她頭一次覺得胃痛來得很合時,他們好像重拾了六年前初相識的氣氛。
同樣地,古昊書也注意到了。他明知自己不是要跟她玩耍的,可是看到她難得的孩子氣,他彷彿不是自己般,做出了平常不會做的事情。
不,應該說六年前當他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連他也會變得孩子氣,會跟她為這樣無聊的小事嬉鬧一番。知道她耳朵怕癢,他會壞心地湊近她耳畔輕聲細語,她會縮起肩頭,笑著跺腳,小嘴噘起,不依地說他可惡。
他知道她那句可惡是在跟他撒嬌,她美麗的大眼睛會眨呀眨的,瞅著他的視線熱情得很,令他心癢難耐……
像現在一樣。
他就像被她的眸光迷惑了一般,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湊近,傾身要吻上她微張的嫩唇……
優美的鈴聲倏地響起,硬生生劃破好不容易衍生出來的旖旎。
雷佑嘉拿出手機,在螢幕上滑了一下。「迪文,什麼事?」他不是在上海忙碌嗎?怎麼有時間打電話給她?
聞言,古昊書有種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的感覺。他惱怒地退回駕駛座,半聲不吭地發動了車子。
他竟然想吻住她!可是她呢?依然記掛著別人……要是她跟助理沒有任何私情,誰會在半夜三更的時分通電話?
心坎深處冒出了許多泛著酸意的泡沬,處於怒濤中的他並沒有留神自己其實沒有資格在意什麼。
結束了跟馮迪文的對話,雷佑嘉感到懊惱極了。偷偷瞄了古昊書一眼,剛才……他是打算吻她?要是沒有這通電話,他應該吻住她了吧。
她咬了咬下唇,知道不能抱怨馮迪文什麼,他只是擔心她又通宵工作才會來電提醒她,偏偏正巧身旁是古昊書。
她知道別人說馮迪文是她的秘密情人,她在記者面前都會裝傻說不知道。她不否認,在別人看來,她跟馮迪文的關係是存在過多的曖昧,但她能保證跟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要是古昊書開口問她,哪怕是質問也好,她會和盤托出,讓他清楚她跟馮迪文是清白的。
然而,一次也沒有。就算她曾以此試探他對她是否有任何情感,結果都是令她難堪的。
他不曾為馮迪文的存在動氣,說明他毫不在乎她是否擁有秘密情人。
或許,這樣會讓她好過一點,他們各玩各的,當利益一致的時候,便是最稱職的未婚夫妻,當意見相左之際,他們馬上可以成為陌路人。
為什麼他就是不肯相信她對他的真心呢?
「到了。下車。」古昊書以高速在公路上飛馳,很快便來到雷家大宅,冷漠地開口。
「剛才……」她想向他解釋馮迪文來電是擔心她會因為熬夜而令胃病更嚴重,但當她看見他木然的神情,所有到口的解釋自動地消失了。
如果他對她根本不存在信任,任何理由都會被歸類為藉口,都是一些掩飾、推托之詞。
就算她拚了命希望他相信,他還是會否定她的言詞,然後更確定她是個喜愛撒謊的女人,為她的壞紀錄多添數項罪名。
她已經受不了他看向她的眼神混雜鄙夷了。
她的欲言又止讓古昊書更是惱怒不已。她是詞窮了吧!找不到像樣的藉口,所以索性不說?還是她懶得掩飾跟別人的風流事?
想到她跟別人耳鬢廝磨的畫面,胸口彷彿被一塊巨石壓著,呼吸驀地變得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