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但,六年已過,他還是想念那如絲的觸感,陷入快要按捺不住的狀態。
都過了這麼久,她應該消氣了吧?
「晉少,您的咖啡。」Marcus敲了敲門后入內,將咖啡放在矮桌上,目光落向平板電腦。「需要派人查一下少夫……不,夏小姐的所在地嗎?」
「呃?」任晉之少有失神的時候,他對Marcus的出現有一秒鐘的惱怒,彷彿心底最隱密的角落都被窺見了,不過這提議卻也讓他……有點心動。
他承認,像是要跟自己賭氣似的,這些年來,他都不允許自己去調查有關她的事務,每次想到她當日絕情地要求分離,即使明知始作俑者是自己,他還是管不住心底一絲怒火,覺得她有點小題大作。
「要是你有這個閑工夫的話,隨便你吧。」任晉之點選了新聞網頁,開始查看環球財經新聞。
「明白。」Marcus點了下頭,隨即退出了房間。
雖然目光鎖定了螢幕,可是任晉之的心思明顯地不在眼前,僅僅十分鐘的時間,他或坐或站,墨黑的眸子不時望向門扉,似乎期待房門會在下一秒鐘被打開。
就在他第五次看向門扉時,一陣敲門聲響起,Marcus隨即入內。「晉少,這是夏小姐現在的資料。」
任晉之貌似漫不經心的接過資料,黑眸卻焦急地鎖定資料的內容,目光首先落在一幀照片上,瞳心掠過不敢置信,猛然咬了咬牙,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迅速填滿胸口。
她……竟然剪了那把烏黑柔亮的頭髮!
正在查看案例的夏寧猛地感到一陣惡寒。
放下厚重的文件,她重重地吐一口氣,將這股不適的感覺拋諸腦後。她現在可是忙得連生病的時間都沒有,哪有心思去管這種沒頭沒腦的不安感?
「Grete,這是旭華剛才派人送來的文件,說是跟下個星期的會議有關。」Gary敲了敲門后入內,手中是另一個厚重的文件夾。
夏寧看著他將文件放在桌面,為眼前堆積如山的檔案嘆了一聲。「我知道,剛才已經收到那邊的電郵了。」自從昨天接受了邀請后,她就開始為自己這個決定懊悔不已。
她已經夠忙了,為什麼還要給自己找來更多的工作?
就像要填滿所有時間,連少許的縫隙都不容許出現,她這幾年的生活都是工作、工作,再工作而已,因為她知道只要閑下來的話,哪怕只有數秒鐘,她便會想起自己當日是如何的愚蠢。
但,即使用盡所有時間與力氣工作,她還是不時夢見那教她心死的場面。
要是她當年沒有前往北京、沒有到長城,就不會遇上那個男人,那俊美的臉龐、高大挺拔的身影輕易地擄獲他人的注意力,包括她在內。
她迅速墜入愛河,以為自己找到一輩子的愛情,深信幸福已掌握在手中,從沒發現自己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用途是為他爭奪繼承權,當他的目的達成,她再也沒有利用價值。
要是她沒有發現,他是不是打算瞞著她一輩子,暗地嘲笑她的天真無知?
她哪可能忍受這樣的婚姻?既然他不愛她,她也沒必要委屈自己去守住這段婚姻,所以她在發現真相后決絕地提出離婚,他也爽快地答應她的要求,從此他們各不相干。
這些年來,她不容許自己留意任何與他有關的消息,凡是與他的家族生意有任何關連的事務,她都自動地遠離,就算要前往外地,也刻意不選擇他家的航空公司。
這種種作為,只因她不願再聯想到有關他的一切,甚至……為了忘記他,她連最珍視的長發都剪掉了,用以提醒自己別再盲目地相信愛情。
不過不能否認的是,短髮更容易打理,因此她多年來都維持這樣的髮型。
「是時候吃飯了,你要一起來嗎?」Gary忽地問道。「之後送你去法院。」他知道她下午要去法院替客戶進行答辯工作。
夏寧從文件中抬起頭,看一眼手錶。「不了,我還想多看一下案例。」午餐什麼的,隨便咬幾口三明治便可以了。
「好吧。」得到她的答覆后,Gary隨即離開她的辦公室。
沒多久,她收拾好所需要的文件便動身前往法院,一如預料的為客戶洗脫了嫌疑。因為客戶盛意邀請,她在晚飯過後才跟其道別。
駕著汽車,她鬆開了領結,雖說她剛才努力拒絕,但還是免不了喝點酒,偏偏她沒啥胃口,只是隨便吃了幾口菜肴,此際胃部一陣翻攪,不住地疼痛。
她放慢了車速,打開車窗,之後重重地吐氣。「好累。」她喃喃地說,一手支在窗上,單手控制方向盤。
她不曾對這樣的生活感到不滿,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憑藉自己的努力得到的,然而在重遇宋荔晨以後,她開始感到空虛。
對,是空虛。
日復一日的營營役役,除了在業界取得不俗的名聲外,她怎麼好像一點滿足的感覺也沒有?
眼見好友受盡愛情的折磨,她不由得想起過去,自己也曾相信真摰的愛情是存在的。然而,她們的結局並不一樣,好友最終抓緊了幸福,但她……
呵,她今晚是怎麼一回事?竟然不住地回首過去?
大概真的累壞了,否則她是不可能如此放任自己回憶過去,還好明天是星期六,她可以好好睡一天。她邊想邊將車停好,下車走進公寓,進入電梯。
當電梯再度開啟,她掏出鑰匙,開啟了門扉,順手開了壁燈,因為疲憊不堪而伸了個懶腰,當她抬眸看向室內時,赫然看到沙發上的一道人影。
「呀──」她難掩驚訝地叫了出聲,在看清對方的面容之後,嘴巴不由自主地蠕動。「任……任晉之?」
這張臉,她根本就不可能忘得了。深邃的狹長眼眸,高挺的鼻子,似笑非笑的性感薄唇……他怎麼會在她家?
不,應該說:他為什麼知道她住在這裡?
這是幻覺!她真的累壞了,所以才會將腦海中的影像看成現實!
「很好。」斜倚在單人布沙發上的任晉之好整以暇地說:「還記得我。」他一手支著額角,另一手輕輕敲打著扶手。
低沉醇厚的嗓音竄進耳中,每個字都敲痛了鼓膜,告訴她這不是幻覺。
「你怎麼會在這兒?」夏寧的語氣中充滿不敢置信,直覺知道絕對不會有好事,但兩腳像是生了根似的,沒法子移動。
「我來看看自己的老婆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是很理所當然的事。」他改為兩手抱於胸前,黑眸微眯,打量她此刻的裝扮。
一頭短髮不用說,她還要一身黑色西裝,學起男人打領結,不知就裡的人乍看之下絕對會以為她是男人,以前的她有一頭如同瀑布的秀髮,髮絲會在微風輕吹下飛揚,散發淡淡的馨香……該死的她!怎麼將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夏寧瞠目,感到胃部在他的宣稱下陡地縮作一團。「別胡說八道!誰是你老婆?我跟你六年前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這男人有毛病呀?他們明明各不相干好些年,怎麼忽然之間他卻在她家中等著,還說什麼老婆?
他們可是實實在在的離婚了!
聞言,任晉之自沙發站起來,走近她,頎長的身軀瞬間將她整個人罩於陰影下,黑玉般的眼睛明顯地充斥強烈的不滿。
他記得六年前初次遇見她的情況,那天他前去視察工地而路過長城,恰好遇上了她,她高瘦的身影並不特別,唯獨那頭長長的黑髮教他過目不忘,當時的她戴著一頂草帽,偏巧一陣強風將之吹走,正好吹至他面前,那撲面而來的香氣彷彿挑動了心坎某一根細弦,令他莫名其妙地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將帽子交還給她之際,她因為他的外表而臉紅羞澀的樣子意外地令他有一刻覺得她很可愛,在不到十句的對話后,他幾乎確定了她對他一見鍾情。
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這是他發現她的心思后第一個反應,她沒有令人驚艷的美貌,雖然算得上清秀,偏向中性的容顏卻少了一點女性嫵媚,偏偏她的長發令他難以忘懷。
所以,當他因繼承權一事而急於找結婚對象時,首先就想起她。他當然知道找一個對自己動心的對象會帶來不少困擾,畢竟他又不是為了愛情與她結婚,然而爺爺不是省油的燈,要是隨便挑個女人當對象,一下子便會被識破,因此他冒險選上她,出乎他意料的是她跟爺爺極為投緣,一老一少總是有聊不完的話題,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她才是任家的孫子。
而他對於這個妻子……老實說,也是挺滿意的,他們在床上的契合度無可比擬,她的長發更令他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