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好一會兒之後,他終於將車上的泡沫都沖洗掉,然後開始收起水管。
她看著他熟練的將水管捲成一捆,掛在肩頭上,轉身朝屋子走來,他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來,神情有些複雜難解。
他沒有開口,只是站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
他肩上的那捆橘黃色水管還在滴水。
她仰頭看著他的眼,好半響,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
「你和他說我病了?」
「嗯。」
「你另外成立了一家公司?」
「嗯。」
「多久?」
「十幾年了。」
「做什麼的?」
「貿易和貨運。」
「你不下山處理生意可以嗎?」
「我有合伙人,他可以處理大部分的事,其他透過電腦和電話溝通就行了,十幾年來,一直都是這樣的。再說,我其實也已經將大部分的股權賣給他了。」
難怪他之前總是忙得沒日沒夜的,她還以為是因為煌統的事,誰知道他還在外面弄了另一間公司。
「為什麼……你不回去接手煌統?」
「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直接教她喉頭一哽,一時有些無言。
她忍住幾欲奪眶的淚,繼續問道:「慈善基金會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為你做的。」他看著她,啞聲道:「我去問過澪了,她告訴我,只有在我彌補以往曾做過的錯事之後,你才能解脫,我不知道那要花多久,我只能儘力去做,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也許要好幾輩子,但只要能解開你身上的詛咒,我就會一直做下去。所以我把賺來的錢都拿去成立基金會,就算在我死了之後,它們也會一直存在,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然後總有一天,你的時間會開始流動……」
他的表情好溫柔、眼神好溫柔、聲音好溫柔,她看著他,淚水不自覺滑落。
埋藏在心底的疑問一出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可不管她問什麼,他都回答得清清楚楚,完全坦白毫無隱瞞。
忽然間,她曉得,他一直都在等她問。
「為什麼……你不說?」她哽咽開口,淚水模糊了視線,將他變得朦朧。
「在你心目中,我早已失去了信用。」他抬起手,憐惜地拭去她臉上的淚,柔聲道:「你若不想聽,我說再多都沒用。」
「如果……如果我一直沒有問呢?」
「那也沒什麼關係,等我在這裡住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就會知道了,我說過,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你確定……你真的想留下來?」她語音破碎。
「再確定不過了。」
「這裡……很無聊的……」
「我倒不覺得。」他一扯嘴角。
「你要是下山……可以賺更多錢的……」她泣不成聲,逼自己提醒他,「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錢,我賺得夠多了,對我來說,它們的確有其必要性,因為它可以幫基金會做更多的事,所以我還是會繼續賺錢,但我絕對不會為了賺更多的錢而離開你,我要是傻得為那幾毛錢離開你,才真的會後悔。
他抬起她的下巴,啞聲道:「在我殘缺不全的生命中,只有你是最真實的存在,如此美麗、如此清晰……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才能過下去……」
她淚流滿面,哭得無法自己。
他終於忍不住放下肩上那捆水管,將她攬入懷中,擁著她輕輕搖晃,輕聲安慰,「噓,別哭……別哭了……」
她環抱著他的頤,在他懷裡嗚咽著、啜泣著,久久無法止息。
那一日,陽光很暖,天很藍。
她不曉得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知道他一直很有耐心的擁著她、安慰她。
他的胸膛很溫暖,規律的心跳在皮膚下跳動著,讓人心安。
漸漸的,她平息了下來,卻不願意離開他溫暖舒適的懷抱,也不願意放開他。
他也沒有鬆開手。
她聽著他的心跳,語音沙啞的開口。
「天放。」
「嗯?」
「你可以加蓋一個房間嗎?」
「嗯。」他低頭親吻著她的發,「不過我比較想要先做床,一張很大很大的床。」
她的臉微紅,卻還是忍不住笑了。
「好,」她笑著踮起腳,在他唇上溫柔地印上一吻,笑著道:「好。」
他大概愣了一秒,然後才低首捧著她的臉,重新給了她一記深長且饑渴的吻。
她被吻得雙腿虛軟、全身發熱,等她有意識時,他已經將她抱回床上,脫去了他的長褲和她的衣裙,頎長壯碩的身軀壓在她身上,堅硬熱燙的男性抵著她,他捧著她的臉,微喘的啞聲開口。
「告訴我你要我。」
她的心因他熾烈的眼神悸動著,紅唇輕顫地道:「你知道我要你。」
「告訴我。」他要求著,渾身肌肉因克制而緊繃著。
「我要你。」她撫著他緊繃的臉龐,柔聲道:「我愛你。」
他渾身一震,猛地低頭吻住她的唇,同時衝刺進入她的身體里,然後一次又一次的更加深入,激烈而狂野,她不能思考,只能緊緊攀附著他,用全身回應,愛他……
「再說一次你愛我。」
激情的歡愛過後,他開口的第一句就是這個。
她將臉埋在他汗濕的胸膛上,輕輕開口,「我愛你……」
他抬起她的臉,嘎啞的說:「再說一遍。」
他的眼角有淚,她鼻頭一酸,撫著他的臉,溫柔的親吻他說:「我愛你,很愛很愛……」
他緊緊的環抱住她,像是想將她揉進身體里。
「你是我的心。」他聲音沙啞,「永遠都是。」
淚水再次滑落,她開口承諾,「我會永遠愛你。」
他溫柔的吻著她,再次和她做愛,直到黃昏日落、月兒升起。
日子,幸福得不像真的。
她愛的男人愛她。
那麼長久以來,她第一次覺得生命里出現了曙光。
聽著屋外傳來的鋸木聲,她不自覺揚起微笑。
他堅持要儘快將那張大床做好。
「不是嫌你的床小,我一點也不介意和你擠在上面,只不過我怕再來個幾次,它會不堪搖晃而垮掉。」
回憶讓她微微紅了臉,她端著熱茶走到屋外。
他幾乎已經將床架主體做好了大半。
她走下門廊,正要開口喚他,忽然間,山坡上一道閃光吸引了她的注意,那裡都是樹林,不該有東西會反光才是。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過去。
有個人在那裡,那人戴著墨鏡,一動不動的蹲著,身上穿的衣服和一旁的林葉幾乎分不出來,反光是他手上拿的東西造成的,有那麼一瞬間,她無法理解,跟著才發現他手上拿著的是一把槍,他正在瞄準天放。
「天放!」
她扔下熱茶,朝空地里的他飛奔過去。
他抬起頭來,看見她驚慌的表情。
槍聲響起,聲音很輕,對方裝了滅音器,她卻依然能聽到子彈摩擦槍管擊出的聲音。
「趴下!」她驚恐的喊著,在瞬間撲倒了他。
子彈射在地上,揚起泥塵。
另一聲槍響傳出,她想起身,他卻抱住她往旁翻滾,用身體遮擋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