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人間血地獄
色陰沉。
竹庄的貨已經趕好。依照陳金說的「重金下生勇夫」,押運的人也已找到。
陳家綉庄門外,押送人正在將裝滿綉品的箱子,抬上平板馬拉車。
楚言今天沒有穿裙裝,也沒有描眉繪唇,長長的黑髮簡單的高紮成一束,配著她今天的男子衣著,盡顯風流,就是「作為男子」,身材上給人的感覺,過於單薄了些。她安靜的站在門側,反手於背,目光平和的看著押運人忙忙碌碌,肩膀處,背著一隻青色的包袱。
一旁在盯工的陳小寶不時的用眼尾掃視楚言,看著男裝下楚言的風姿,想著等她押送貨物返回時,他就能將這柔香玉體擁在懷,陳小寶的臉色漸紅。他猶豫了一下,帶著試探性的、慢吞吞向楚言站著的方向移動腳步。
楚言微偏了下,無表情的看了向自己靠近來的陳小寶一眼,便昂頭看天,天高,卻無鳥飛。
「言兒,我,我會對你好的,娟她說,她不會計較誰大誰小的!」陳小寶看著楚言的側臉,小心翼翼的說,語氣里,滿是討好,「我們一起,你就,你就不用離開陳家了,和娘也能一直住在一起,看,多好啊!你和娘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么?以後,我和你……。」
「讓他們給箱蓋上蓑面兒(用棕蓑做的,防雨的東西),天下雨了!」楚言自行冷冷的嘣出一句。
陳小寶一怔,既而笑起,「好的,怎麼會………」他話還沒有說,微昂的臉上就被粘上一線雨絲,沁涼沁涼的。
「還真下雨了!你等我會啊,我去吩咐他們一下。」陳小寶討好般的說著,見楚言不理他,尷尬的自己給自己一個僵硬的笑臉開去吩咐押運人去拿蓑面兒把十車貨蓋嚴實,絕對絕對不能讓貨物淋雨見水。
楚言也不。頭依舊昂著。眼眸里水氣騰騰。一天前。她地娘梁氏來鯉居問她。願意不願意嫁給陳小寶?她還沒有說話。梁氏就開始說自己是多麼不願意她離開。多麼不願意承受分離地苦楚氏說。當初她答應楚老爺地他地女兒養育成人。要給她幸福地生活………聽梁氏把楚步喚「楚老爺」后。楚言便決定不回答了。她淡淡地笑著。看著梁氏終了。楚言問梁氏三句「娘覺得。言兒當嫁不當嫁?娘覺得。陳小寶可能給言兒幸福?娘覺得。這二女共伺一夫地是何等滋味?」
梁氏尬、羞愧同顯於表。
「若娘覺得言兒當嫁!那娘無需擔心什麼了!」楚言淡然地。一字一句地說。嘴角現出淺淺地笑氏不知道。楚言地心在哭泣已經決定。若梁氏真讓她嫁么這個陳家。她是再不能待下去了告別。該告別。這個逐漸變化地母親。她已是陳家梁氏。而非楚門梁三娘!
「言兒。路上小心。這些銀子。你……」陳小寶地聲音。將楚言游移地思緒拉到現實。貨物都已經裝好。就等出發了。
「小寶哥哥。你該對娟兒姐再好些。而我和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地事情要等你回來才有定數。若你不願意。我們都是不會相逼地!」陳小寶表面上這樣說。實際上。他早聽到梁氏對陳金說地話了----只要梁氏覺得楚言能嫁。楚言就願意嫁!而讓梁氏說個「能」字。再簡單不過了。陳小寶心裡暗想。「自己地爹爹陳金。是不會願意肥水流到外人田地。楚言。嫁我陳小寶。最大利益獲得者。就是陳家了。這一點。我早看出來了。小美人。怎麼也是我地!」
陳小寶做著美夢時,楚言已經坐上第一輛貨車的旁駕了。陳海隨行,坐在第二輛車上。隨著「起財了」的一聲吆喝!車隊開始緩緩的移動起來。
天,亦飄起如絲的雨,冷冷戚戚。
車隊行至禹山山道的時候,能眺望到陳家村,楚言讓車隊稍稍停一停,她跳下車,摘下蓑衣帽,遠眺,因為絲雨的關係,山村朦朧不清,說是真實存在,卻更似幻境。
「別了,娘!別了,娘!謝你愛我、養育我十五載,楚言無以為報了……居中,有我所知道的所有綉品花色,希望陳家能好生利用,帶給您和念宣富足的生活!」楚言想著,伸手摸摸背著的包袱,「但是鬍子阿爹的牌位,我要帶走,娘,三年了,你大概應該不記得,要給爹爹上香的事情了,而我一直記得,也將一直做下去!」楚言的眼裡噙起眼淚來。
「小姐,上車吧,耽擱不得!」陳海上前來道。
「走吧!」楚言抹去眼淚,才轉過身來,她復坐上馬車,再不偏頭看陳村。
車隊遠去,剛楚言停頓過的地方,數位彪形漢子從樹上紛紛跳下來,其中二人,便是呂
頭豹子。
「大哥,為什麼不把他們給………」豹子做了個切人的動作。
呂漢沒有回答,代替的是生冷的命令,「讓飛鷹和所有兄弟準備一下,今天晚上,我們要夜襲陳村,記住,除了畫像上的人不能傷以外,其他人,一個活口都不許留!」
「是!」一眾人齊齊應命。
呂漢的頭轉向楚言馬車離去的方向,眉間凝成一「川」字。
時間一晃,半個過去了。
原本離開會~的楚言,此正忍著馬車快行的顛簸感,和胸口中排山倒海的噁心嘔吐意。趕去會~陳家村。
半個月前,當一離開會~邊界,楚言就打算找機會走掉。陳海在楚言走掉前,便看出了她的意圖。老人家並沒有阻攔,反而贈金於楚言,並叮囑楚言在外小心,切不要過於信他人言語。
楚言也託付陳海,讓他著陳小寶一些。
然而,言都不曾離開鄰郡,就突聞了一則讓她心急如焚、必須趕回陳家村的傳言。傳言說家村上下百號人,被強盜襲擊,一夜之間,老人孩子也都未能倖免。陳家村由一富足小山村變為人間血地獄。
「人間血地!」一想到這五個字,楚言直覺胸口一陣翻騰,嘴一張,「哇----」的吐出大口酸水來。這后片刻,她感覺馬車行的慢了些擦擦嘴角,打起前帘子要責問趕馬人為什麼減速。楚言才打起前帘子迎上了趕馬人扭脖探看過來的臉,趕車人看著楚言蒼白的臉,擔心的道,「姑娘,聞著味兒怕是吐了,車行快了說是你,就算我也受不得,我還是行的慢一些吧,再急,也不能這般的趕啊,這樣下去~未到,姑娘你的身體就要…」
「謝謝伯不要緊。」楚言勉強的沖趕車人笑了笑,道「請你快些再快些,我很急很急!」
「可是姑娘你……?」
「我求你了!」
看著楚言急得快哭的神情車人嘆息了一聲,點點頭,他扭回頭去,鞭抽馬身,馬吃疼,行速劇起,顛簸也更烈了。
初冬清晨,江南空氣如楚言和梁氏初來時那般,有著濕潤的沁寒意,雖未有雪,但晨時的冷意已使得所有的事物上,皆覆起一層薄霜。
距離陳家村百餘米的路上二旁,開始出現一些燒焦的屋頂椽柱子,燒殘的四方雕花紅床,燒黑的破碎瓦~………
「姑娘,你們這裡,是不是鬧火災了,你快看這些椽木焦的!」趕車人側頭問身旁的楚言,從進到會~境內后,楚言就從車身出,不懼冷風撲面,坐在車架旁側。
「老伯,送我到這裡就好了,我自己過去!」楚言邊說邊從腰際解小錢袋子,隨手撂給趕馬人,也不等馬車停穩些,急跳下去。
「姑娘,錢多………。」趕車人止馬,拿起錢袋一掂量,才喊出話兒,楚言已經跑出好遠了。
腳踩在打了霜的地上,喀嚓聲響。
還未進村口,就已經能望到裡頭的焦作模樣:村口酒老鬼的酒庄,已變成了一地焦灰,星木不見。
寒風吹過,楚言全身升騰起一股寒涼意。
進到村中,一路所見,皆是:焦土,殘垣,塌房,家畜白森森的骨骸和一攤攤已呈黑色的血跡,血跡大都呈現噴射狀,顯然,刀刀中人要害。
昔日屋檐高挑,白牆青瓦的陳家大宅,此時呈現在楚言面前的,也已是漏頂焦牆,猶如被烈火焚燒而死的老者,痛楚的張著焦作的下巴,頭昂呈天。門檻上,黑色血跡遍布。所有這些,已經能夠讓楚言想象出那天,陳家村上下,面臨的人間地獄一般的血腥殺戮。
「喂-----姑娘,你哪裡來的,怎麼到這死人地兒來了!」一沙啞蒼老的聲音,陡然衝進楚言的耳里,驚醒深陷在想象和悲傷里的她。
楚言扭過身,見喊她的,是一穿的破破爛爛的矮瘦老頭,渾濁的眸子,不時的有黃濁的眼淚流出,嘴裂開著,露出稀疏的黑色牙齒,一如傳說中吃人的魔。換平時,楚言定會被嚇上一下,但是此刻,她心裡悲傷和痛楚,已經讓她木然了,就算眼下遇見的真是地獄的餓鬼、吃人的惡魔,楚言也不會驚起。
「這裡有姑娘的親戚吧!」老頭見楚言木怔怔的看他,眼神空洞悲戚,嘆息一聲道,「回去吧,回去吧,這裡已經沒有活人了,都死了都死了!官府里的人都忌諱這裡的凶氣,不願意來收屍,可憐這些人,橫屍於此三天啊!」
楚言緩了緩神,「那些屍體如何處置了?」
「燒了,還能怎麼處置,是我一屍一屍翻出來搬到車上運出去的,衙門有人
頭清點屍體數,旁村有人過來認,認得的,就寫上名得的,當無名氏處理了,好在這裡的鄰村多,大家都熟悉,屍體只要不是面目全非,還是能認出死者為哪家的誰,姑娘,你要是尋親戚,可以去衙門那頭問問!」
「老人家,那這裡,你背出多少…少人?」楚言手指陳家宅子。
老頭想都不想道,「哦,這裡我記得,死人最多人,年紀最小的,還有七八歲大的孩子呢,是死在一個女人懷裡的,只是母子倆都燒焦的一塌糊塗了………。」
老頭後面的話楚言一句也沒有再聽進去,她的腦海此刻已是一片空白下彷彿踩著棉花,輕柔的沒有著力點。好一會,她突然瘋一樣的跑向村外。老頭看著遠跑開的她,念叨著「慘哦慘哦!」開始在廢墟焦土上揀弄。
按照老頭說的,楚言來到了衙門役本還想要收些好處,可等楚言說她想查問的是陳家的事情時役一臉忌諱的讓她進去了。
衙門裡的管事,將名冊遞給楚言。在名冊上,楚言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兒:嚴夫子、酒老鬼、族公陳偈……金,陳小寶、鮑娟兒…………她的眼淚忍不住的滴落。
「這位大哥,所有人的名字登記在此了么?」將名冊翻了三次,楚言也沒看到自己娘親梁氏和弟弟陳念宣的名字且登記在冊的總人數,排除自己外明顯的少了十五人。楚言忙問一旁的管事。
管事拿回名,同情的看了楚言一眼「都在了,若你沒有找到你親人的名字那麼就是無名氏,也就是屍體燒的面目全非,無法辨認的,這樣的屍體,一共有十三具。」
「十三具?不是應該是十具么?」楚言激動的一把抓住管事的衣角,禮拋到腦後。
管事看了眼楚言抓著自己的衣角的手,同**更盛了,「陳家村總的人口共計三百二十五人,屍體能認全的三百零九人,面目全非的十三人,另有三人,不知蹤跡,其中一人為陳家三小姐,據說是出貨在外未歸,另外二人,就不知道是誰了,也許是燒的痕迹無有,也許就是逃出升天了!反正啊,現在已經沒有辦法確定那二人的身份了!」
楚言身手抹眼角,問出她心裡另外一個在意的問題,「那群強盜到底是什麼人?」
管事手一攤,「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們這一帶是沒有這樣兇狠的強盜團體的。既取財產又殺整村人,連孩子都沒有放過,這樣的喪心病狂,真是天理難容啊,我們大人正在查辦,只是…」
「只是什麼?」楚言抓到這個奇怪的轉折句問。
管事嘆了口氣,說,「按理說,滅村是大事,上頭要即刻派專人來查處才是,可是從事發後到現在,半個多月,上頭一點消息也沒有,我偷聽到我們大人在嘆氣,說是上頭有人把這事給壓下來了,具體是什麼原因,就不是我們想的清楚的了!艾,姑娘,姑娘……管事的話還沒有說完,楚言就跑開去了。
風在耳邊呼呼獵響,寒如針刺,奔跑在去向陳村小道上的楚言,思緒千萬,她本將陳村的滅村事件簡單的當成是強盜的惡行,可是聽完衙門裡管事的話后,楚言覺得,這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可是,陳家村不過是一個小村子,是有富裕大戶人家,可也都是些商人,這個不簡單,又是因為什麼呢?上頭不查這事,反而把事情壓下來,難道陳家村裡,有什麼人和官場上的人有恩怨?那二個沒有登記在名冊上的人,有可能是自己的娘和弟弟么?
陳家村就在眼前,楚言抬眼看去,見村口,站著一人,那人背對楚言,看不清楚容貌,但是身上的衣裝打扮,卻讓楚言感到不安那是一身利落的夜行衣。
太陽下?夜行衣?楚言的腳步沒有停下,腦子裡同時落著個大問號。而就在這時候,黑衣人轉過身來,他的手上,是寒如冷霜的刀刃,刀刃上,渲染著鮮紅的血液。沒有他的阻擋,楚言看到,一個矮瘦的老頭死命的用雙手捂著脖子,雙手縫隙里,鮮血湧現。
「啊」
在楚言驚呼前一刻,夜行衣人已身前曲,腰微弓,手擲甩,三枚飛刀,帶著破空的「呼----」聲,直取楚言的雙眼和咽喉。
陽光下,飛刀閃著青色光澤,毒意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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