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輕慢
楚言睡的極沉，如果不是梁氏叫她的話，她應該還能睡老久。
該起了！」梁氏笑著摸摸楚言的額頭，道，「你姥姥已經讓丫鬟來傳過了，等下要一起用晚飯，你的舅老爺還有幾個表兄弟妹，也都會來。我們要早些過去，免得讓大傢伙等了！」
「恩！」楚言揉揉眼，不情願的應道。
「別動，有眼屎，娘幫你弄掉！」梁氏伸手小心翼翼的摳去楚言眼角的眼屎，這舉動，讓楚言的心暖暖的，眼淚不知覺就泛了起來，她坐起身，抱住梁氏，下巴抵在梁氏肩膀上言兒會一直是娘的心肝寶貝，言兒以後，不，現在就要很孝敬很孝敬娘親，絕對不讓娘親受委屈！」
「你個鬼丫頭，娘知道你孝順，好了，快些起了，啊！」梁氏拍拍楚言的背，「別撒嬌了！」
「好吧好吧！」楚言這才鬆了手，她的眼睛落到房裡的二隻大箱子上，「娘，那是什麼？」
梁氏沿著楚言手指的方向看去，見是那二隻紅木箱子，嘆了口氣，神情不是很自然，她道，「那是你姥姥著人送來的，是些衣物，讓娘親和言兒擇換的，裡頭還有些首飾！」
楚言將梁氏的神情看在眼裡，她知道娘親心裡的酸楚和委屈。楚言伸出手去，勾住梁氏的脖子，頭埋進她前胸，輕喚道，「娘！」
「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快些吧，等下晚了就不好了！知道么？」梁氏和顏笑起來，嘴上責怪，心裡卻也是暖暖的。
母女兩隨著朱僕婦來到花廳間，到底還是早了些，正主們人都還未來，僅是幾個丫鬟在那擺盤杯羹等物。見到梁氏母女，丫鬟們欠過身子行禮。
「早了些，小姐先在偏室等會兒吧！」朱僕婦笑道。
「恩！」梁氏點點頭，隨了朱僕婦來到花廳偏室，她的屁股才落座，耳朵里，就飄進來一尖刻細亮的女子聲，「呦，這是誰啊？怎麼那麼早就在這等吃的了！」。楚言聞聲向外看去，見三個僕婦圍著一年輕婦人，正進門而來，僕婦的衣著打扮和朱僕婦穿的一般無二，一樣的黑色圓領長袖衣，袖口、領子和衣口的地方，鑲了些緋紅色條紋邊，下身是黑色闊腿褲。頭髮乾淨利索的盤在腦後，綰以一些點綴用的假髮。和朱僕婦唯一不一樣的是，這三僕婦手上，都帶著翡翠鐲子。而被圍繞在中間的那年輕婦人，杏眼桃腮，朱唇雪頸，一身淺桃色闊袖長裙，將腰胸的凹凸錯落，一展無餘，那雙胳膊上，套著不少銀鐲，越是將手腕襯托的三分瘦削。這位，便是梁家如今家主的正室，梁老夫人的表侄女－－－－孫大夫人，孫菊紅。
「大嫂！」楚言正思量這來人身份的時候，梁氏已經起了身，叫道。
那婦人盯著梁氏上下打量了幾眼，突然一把扯起梁氏身上的衣裳，杏眼一圓，對她身後的僕婦道，「啊，這不是老爺今年春才買的錦緞么，誰個拿出來的，我這個當家的，怎麼不知道？」
二個僕婦搖搖頭，說不知道，其中一個上前來輕聲道，「好象是老夫人的意思！」
「大嫂，這是娘差人送來的，因為自家的衣裳……」梁氏的聲音輕如蚊蚋，和那孫菊紅一般高個的她，卻不敢目光直視這個大嫂。
還不等梁氏說完，孫菊紅就突然轉了音調，以剛剛發現的口吻道，「哎呀，原來是三娘啊，剛我還琢磨是在誰叫我嫂子呢？」孫菊紅牽起梁氏的手，在梁氏手背上拍了拍，「老夫人到底是疼惜三娘啊，想我那時候要半匹做衣裳，老夫人都不肯，說是年節時候才能用的！看來，我這媳婦，到底是親不過自家女兒！」
梁氏尷尬的低頭不言。孫菊紅繼續道，「到是有下人來說三娘回門了，我還以為三娘會去我房頭坐坐呢，卻不想等了半天，也沒等著你來，感情這在咸陽幾年，到是長了氣派了！」
「嫂子，不是的……」梁氏的臉漲的通紅。
「呵呵呵呵，看你臉紅的，嫂子和你玩笑呢，哪裡真能讓你來我房頭看，合著說姑爺也是大官，我和我們家老爺，還得仰仗才是呢！」孫菊紅做作的環顧了四下一圈，「怎麼，楚相這次沒和三娘一起來？」
「額，是啊是啊，他忙！」梁氏的聲音越發的低了。
「呦，這是外甥女吧，看著小臉俊的！」孫菊紅伸出手，在楚言的臉上大力的掐了一把，楚言吃疼，卻也不得不笑著再喊一聲，「舅娘！」那孫菊紅也不應，又對梁氏道，「合著是個丫頭片子，俊俏也當不得飯吃，總是人家的，三娘還是應該要個兒子才是！」
梁氏尷尬的都不知道將手往哪裡白才好，楚言也聽的心下里氣，她剛想發作，以孩子的身份讓著舅娘難堪一番，卻聽著隔壁花廳一眾丫鬟齊齊喚「老爺好！」。
「哎呀，老爺到了，來吧，也是開飯的時辰了！」孫菊紅嘴巴上叫著，卻是顧自己而去。
再回到花廳時，梁氏見梁家人方是齊全了，她的大哥，如今梁家當家人梁龍，端正的坐在主位上，一臉肅容，見著梁氏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客氣，只是簡單的點了點頭，一句，「回來了」便再沒有了下文。和梁龍的態度完全相反的是二哥梁虎，在見到梁氏的那一刻神情明顯很是激動，但是他嘴張張合合，眼睛在注意到自己身旁的梁鳳態度明顯不悅后，卻也只是將那份激動掩壓下去，半句話不曾說出口。
梁鳳的一左一右分別坐了雙孩子，年紀不大，約莫也就六歲的樣子，男孩子胖胖的，盯著滿桌子的菜肴，正吸著口水，並不曾去注意家有新客到來，女孩子模樣乖巧甜美，眉眼長的酷似她父親梁虎，不過氣質則完全遺傳了梁鳳的：看人的眼神冷冷的，一幅瞧你不起的神情！此刻，她正吊眼瞥向楚言，眉頭挑起，嘴角間帶著一絲輕玩意。
「怎麼不見老夫人和玉兒？」孫菊紅一面挨著梁龍坐下，一面問身後伺候的丫鬟，一個丫鬟答道，「老夫人本想過來的，可是臨出門的時候身子突然不舒服，來不了了，已經讓廚房另外做了吃的端過去了，玉公子正在做功課，想來是耽擱了！」
「原來如此！趕緊去催一催，就說等吃了飯再做功課也是行的！」孫菊紅吩咐著。
「先吃吧！」梁龍拿起筷箸，才注意到自己的三妹和外甥女一直在旁站著，他皺了皺眉頭，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孫菊紅開了口，「三娘，怎麼還那麼見外在那站著，坐下來一起吃啊！」
「是啊是啊，小妹，你坐啊！還有小外甥女，坐坐！」梁虎道。
進得花廳后，並不是梁氏和楚言拘謹，不知下坐，而是母女兩都注意到了桌子上的碗筷數目不對，明顯的沒有加上她們母女的，縱然最後有二副碗筷多餘，但是孫菊紅的和丫鬟之間的對話中，就明白，那剩餘的碗筷，並不是為她們準備的，這讓她們心裡尷尬不已，又怎好落坐呢？孫菊紅卻像是沒事來一樣，招呼兩人就坐，但是同時候，又吩咐身旁的丫鬟將位置向後靠了靠，並重新換了新的碗筷，這就越發的證實母女倆心底的猜想了。楚言見自己的母親第一天來就這般被輕慢，心裡氣憤不已，正想上前理論幾句，卻被梁氏一把拉住，坐到下座位上。梁氏對楚言輕輕搖頭，示意她不可胡言。楚言咬咬唇，當著沒有將娘親的示意看在眼裡，她將手伸到嘴邊，可愛的皺起眉頭，天真而大聲的道，「娘哦，言兒糊塗了，明明姥姥說讓我們來吃晚飯的，那麼二位舅爺，二位舅娘，姥姥，再加上我們，還有哥哥妹妹，合起來一共是十人，為什麼言兒數得卻是八雙碗筷呢？難道是言兒數錯了？」
楚言此話一問出，大人們都變了臉色，梁龍瞥了眼孫菊紅，冷哼一聲，梁鳳則在那側著眼倪楚言，梁虎則似恍然大悟一般的「恩」是聲。孫菊紅臉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對楚言道，「言兒沒有數錯啊，我們現在是八個人，就是八對碗筷啊，你看老夫人和哥哥，不是沒有來么？」
「哦，是這樣的啊，那是言兒想的差不多了！」楚言一副認真的樣子，小眉頭又交在了一起，「可是言兒這又不明白了，既然那多出來的碗筷是給我和娘用的，大舅娘又讓人換了去做什麼？」
孫菊紅一時語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接不下話去，的確，不讓下人擺上樑氏母女的碗筷，是她特意吩咐的，理由很簡單，現在她是管理這個家的人，進門的哪個不應該去她房頭拜會，誰讓梁氏母女來單見了老夫人就休息去了呢，孫菊紅要讓梁氏明白，現如今，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凡是都要聽她的，至於什麼三小姐不三小姐的，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言兒！」梁氏見孫菊紅一臉的不悅，輕聲喝道，「哪裡來的那麼多話，娘怎麼教你的！」
「哦！」楚言撇撇嘴，再不言語，不過看孫菊紅那表情，她的心裡就很是爽，楚言心下道，「想欺負我娘，門都沒有！」
「吃飯吧，都涼了！」梁龍終於開了口，滿桌子這才靜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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