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路上，尹憲學心亂如麻，急急開車飆往醫院，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心在冒汗，心中雜亂無章，滿腦子全是葉潔兒的身影。

好不容易到達醫院，他邁開大步一路急奔一樓挂號櫃檯。

他無法解釋這樣的擔心從何而來，只知道當他聽見葉潔兒出來被送往醫院時，他一顆心揪疼到不行，火速開著車便一路往醫院的方向狂飆。

終於，他在挂號櫃檯前面的等候椅上找到葉潔兒，一見到她，狂跳的心瞬間歸位，但卻還隱隱痛著。

他看見葉潔兒低著頭，一個人很落寞地坐在那兒。

她的長發已披散開來，左邊手肘包著一圈紗布，右腿的牛仔褲撩高到膝蓋的位置，小腿上貼著一大塊紗布，再往下看，她腳下的涼鞋全是污泥，而且帶子似乎斷了，已經不能穿了。

「潔兒……」他輕聲喚她，怕太大聲，眼前那個看起來很脆弱、很落寞的她會就此消失不見。

「老闆？！」葉潔兒抬頭，看見尹憲學出現，一臉驚訝。「你怎麼來了？」

她原本是去工地找老闆，誰知道跑錯地方，到了別人的工地，結果還被陌生的看門狗追著跑，嚇得跌倒，摔壞了手機，還是不認識的工人幫忙聯絡救護車送她來醫院的。

經歷了被狗追的恐怖經驗后，她嚇傻了，任由醫護人員擺布處理，一直到傷口處理好，醫生宣布不需要住院時，她還傻愣愣的，來到櫃檯付了挂號費、領了葯，然後就餘悸猶存地坐在櫃檯的等候椅上，等待恐懼的情緒退去。

櫃檯服務人員瞧見了，好心問她是否要幫忙聯絡家人朋友，葉潔兒點點頭，直覺說出了事務所的電話……然後，她茫然地等著，接著沒多久老闆就出現了。

本來以為會是公司里隨便一個人來接她，結果竟是老闆親自出現？

而且老闆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該不是氣她又惹禍了吧？害她緊張地猛吞口水。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尹憲學關心地在她眼前蹲下，與她平視，她這模樣讓他很難過，忍不住急躁地說：「我的天啊！你這個笨蛋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的，傷口嚴不嚴重？都處理好了嗎？」

他心疼萬分，語氣禁不住揚高，氣她不懂得保護自己，也氣自己沒能在當時保護她。

葉潔兒搖搖頭。「不嚴重，只是一些擦傷和被狗咬傷的地方而已，護士小姐都幫我處理好了……老闆，你臉色……很難看欸，你生氣了？」

她問得小心翼翼，下意識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以為老闆在生她的氣，這是她看過他臉色最難看的一次。

果然，尹憲學接著氣急敗壞地問，完全沒了他平時的優雅冷靜。

「被狗咬？！陳姐說你送東西去工地給我，我怎麼沒看見你？你怎麼會送東西送到進醫院急診室，還被狗咬？你沒事去惹狗幹什麼？你不會趕快跑開嗎？」

葉潔兒已經被狗嚇壞了，還被老闆這樣質問，頓時覺得委屈難過，紅了眼眶，聲音哽咽地說：「我是要去工地找你啊！可是，我騎著騎著就迷路了，後來終於找到了一個有點像我們公司在興建中的工地，我沒察看清楚就進去了，結果那間工地有養看門狗，我一進去就被狗追，嚇得只顧著跑，沒注意到地上，然後就被磚塊絆倒，小腿擦傷，手也被狗咬傷，手機在跌倒的時候摔爛了，還有，本來要帶去給你喝的青草茶也全毀了……」

說到後來，葉潔兒的頭已經垂到胸前，同時忍不住委屈，一顆豆大的淚滑落滴在膝蓋上。

從受傷到被送進急診室，她一直憋著沒哭，一直到傷口處理好了，尹憲學出現了，她脆弱地有種想撲進他懷裡哭的衝動，但是他卻不停吼她，她看到老闆橫眉豎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氣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滿懷委屈、鼻子好酸、眼眶好熱，憋不住地掩面痛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麻煩……你不要凶我嘛……我有跑啊！但是跑輸那隻狗……」

尹憲學看到了她的淚，心像是被劃了一刀似的。

他驚覺自己講話太沖太急，但是——那是因為他擔心過頭了。

他怕如果事態更嚴重怎麼辦？這個愛惹麻煩的小姐，如果下一次不是這麼幸運只受輕傷，而是有生命危險怎麼辦？他吼她是為她好，是怕她又出狀況，是……是很在乎、很在乎她。

結果這下好了，把她弄哭了，他可慌了。

尹憲學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蛋，抬起她的臉與他對望，當他看到她粉嫩白皙的臉上滿布淚痕，向來精明冷靜的他竟也不知所措起來。

他只能略顯笨拙地試圖安慰。「好了……已經沒關係了……別哭。」

他不太會安慰人，這下可怎麼辦？

葉潔兒伸手抹了抹淚的眼，情緒一旦釋放，眼淚便止不住了。

「人家當時好害怕……」

嗚～～他真的很嫌棄她笨手笨腳吧？嗚～～叫她怎能不傷心落淚呢？

「我真的很笨吧？對不起，可是那隻大狼犬一直追我，我怕得不得了。」她邊說，眼淚又落個不停。

尹憲學被她哭得心慌意亂，想掏面紙幫她拭淚，但是身上沒帶，只好用手指幫她抹去眼淚。

他緩著語氣，用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溫柔聲音哄她。「別哭了，你不笨，真的，沒事了，手機摔壞再買就是了，青草茶毀了也沒關係，你沒事最重要。醫生有說需要住院嗎？有沒有打破傷風的針？骨頭呢？有沒有傷到骨頭？現在走得動嗎？」

葉潔兒點點頭，哽咽地說：「走得動，醫生也說沒關係，只要按時吃藥，別讓傷口發炎就沒事。」說完，淚眼朦朧地瞅著他瞧。

尹憲學望著她，想抱她的衝動不斷湧出。

他豁然明白了方才趕往醫院的這一路上那種心急如焚的情緒所為何來，為什麼潔兒犯錯他罵不出口，為什麼阿誠靠近潔兒他便感到不舒服，為什麼老是擔心她這、擔心她那的，為什麼看見她中暑難過他不舍心疼，又為什麼發現了她筆記本里的秘密之後，他會雀躍到不行。

管他什麼氣氛對不對，管他這裡是急診室外頭。

尹憲學管不住狂燃的心火，他靠近她，謹慎地避開她手上的傷口，輕柔地將她摟抱至懷裡，下巴頂在她頭頂，繾綣摩挲著，認栽地嘆了一口氣。

「唉……你這丫頭真的很愛給我惹麻煩耶！」可是偏偏他自找麻煩，就是愛上了這個麻煩精。

「老、老闆？」老闆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讓她震撼得止住眼淚。

她沒想過要推開，因為他的擁抱好溫暖，她只能僵硬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任由老闆抱住她，任由心臟劇烈狂跳。

「老闆，你這是……」

話還沒問完，更震撼的事發生了。

尹憲學突然低頭，在她猝不及防之際，吻住她的唇。

在這一瞬間，葉潔兒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變成夢幻的粉紅色，有星星、有月亮、有銀河，美得不像在人間。

確實不像在人間，因為人間的空氣不會這麼稀薄。

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尹憲學的唇瓣火熱灼人，或輕或重地舔吮著葉潔兒水嫩的唇，企圖引誘她隨之起舞。

可惜身為戀愛遜咖的葉潔兒不懂得回應，她太緊張了，只能屏住呼吸、滿臉通紅，眼睜睜地看著尹憲學的俊顏在她眼前放大。

尹憲學感覺得到懷裡的人兒緊繃如弦、身體發燙，他稍稍放開她，心情七上八下地瞧仔細。

如果潔兒討厭他這樣的對待，那麼他認了，等著她來甩他一巴掌，但是她沒有。

相反的，他看見她的臉頰酡紅如醉，像是剛跑完百米似的，嬌喘吁吁地撫著胸口，用力呼吸新鮮空氣。

尹憲學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心情地輕捏著她的鼻尖。「這麼笨，連接吻的時候要呼吸都不知道。」

葉潔兒本來應該是要質問他為何吻她的，但是腦筋太渾沌了，又被他這麼一笑，忘了質疑，只能又窘又丟臉地小聲抱怨。「剛剛說我不笨的，現在又說我笨……」

尹憲學沒讓她把抱怨的話說完，他再次擁緊她，手掌扣住在她的後腦勺，低頭吻壓她的唇瓣，探入她的嘴裡，在她的唇上舔洗挑弄、兜轉吸吮，給她最震撼的接吻教育。

剛開始，葉潔兒還會緊繃地縮著下巴，但隨著尹憲學的探進，被摟住的身子無路可退，加快的心跳、攀升的體溫、乾渴的喉嚨讓她不由自主地仰高頭，青澀地回應他的吻。

彷彿坐了一趟雲霄飛車似的，當這個激情的吻結束后，葉潔兒睜眼，眼底仍帶著一抹迷離。

她雙腳無力，還好是坐在椅子上，否則很可能會癱軟滑落。

她先是瞅他一眼，看見他俊魅的臉龐上噙著一抹滿足的笑，害她羞怯地垂下眼眸不敢看他，眼睫毛是因為害羞而輕顫著。

「老闆，你……為什麼吻我？」

葉潔兒用細如蚊蚋的聲音問，她知道這場合很怪，在醫院挂號櫃檯前耶！很難不感覺到經過的旁人投以好奇曖昧的眼光，不過那些都不是她目前最在意的，她最想知道的是，老闆怎麼了？

尹憲學的手指輕輕滑過葉潔兒的臉龐，幫她把垂落的髮絲撩到耳後塞好，不答反問：「你說呢？」

「我說？」她哪會知道？

葉潔兒搖搖頭，她只覺得老闆最近很怪，怪到一個不行，但最怪的莫過於現在，居然吻她？

她一直偷偷喜歡著老闆，他一吻她，她便頭暈，會更加不能自抑地暗戀他。

老闆呢？也有同樣的心情嗎？還是……吻好玩的？

當葉潔兒正在瞎猜之際，尹憲學突然問：「潔兒，你目前沒有男朋友吧？」

「嗯！」她很誠實地點頭。

「那麼……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

他說不出口「吻你是因為我喜歡你」這一類肉麻的話，不如直接要她給個答案。

「我當你女朋友？」葉潔兒訝異驚呼，倏地抬頭看他，意外地發現他的表情很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嗯哼！」尹憲學點頭，笑看她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結果葉潔兒沒有點頭或搖頭，反而是雙手攀住他的手臂，神情很緊張、語氣不確定地追問：「可、可以這樣子的嗎？」

不會吧！太幸運了，暗戀的心愿成真，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喜歡老闆？

尹憲學這下可真的笑出聲來了，他的潔兒怎麼會這麼可愛呢？

她這麼純真、這麼討人喜歡，她自己都不知道嗎？怎麼會一副能成為他女朋友是天大恩寵的表情呢？

他才是那個該覺得幸運的男人吧！

「當然可以！」他靠近她，額頭抵著她的，手指眷戀地撫過她滑嫩的臉蛋。

「老闆……」葉潔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尹憲學提醒她。「我想你最好學著改口，在公司可以繼續叫我老闆，在私下我希望能有別的稱呼。」

「譬如？」

「你自己想嘍！」尹憲學留給她自己去想，寵溺地揉揉她的頭，說著：「走吧！我先載你回公司，陳姐他們都很擔心你。」

怕弄痛她的傷口，他謹慎地扶她起來，手摟著她的腰，小心翼翼地扶她往醫院門口走去。

葉潔兒攀著尹憲學的手臂，兩人依偎著一起走，她覺得又羞又甜蜜，一顆心怦怦急跳，尤其老闆的手勁很溫柔，她能感受得到他那份呵護的心意。

「那個……尹大哥，謝謝你為了我來醫院，也謝謝你……願意讓我當你女朋友。」葉潔兒小聲說著，臉蛋酡紅不已。

尹憲學聽了，眼底眉梢儘是笑意，他沒說什麼，但是發燙的耳根說明他喜歡葉潔兒這樣稱呼他。

葉潔兒一副發現新大陸的著尹憲學看。

她雖然有點小迷糊，但是眼睛可沒問題，剛剛她可沒看錯喔！尹大哥好像有點臉紅耶！酷帥有型的他也會臉紅，而且是因為她的關係？

咦？原來自己也影響老闆的本事嗎？

不管如何，老闆臉紅的樣子好……迷人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