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然後,一雙健壯的手臂抱起她,將她的頭托靠在一個厚實溫暖的胸膛上,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何芷琳,你醒醒!喂!別嚇人,快醒來聽見沒?何芷琳!」
呂雋風不停叫喚何芷琳的名字,當他聽見有人喊叫說有人被籃球擊中時,立即跑過來察看,但他萬萬想不到,那個癱軟在草地上的女人居然是……
何芷琳。
他立即蹲下,小心翼翼地托抱起她軟綿綿的身體,不斷叫喚她名字,還伸手拍她臉頰,想刺激她醒來。
「你認識她嗎?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丟出那顆球的罪魁禍首緊張地道歉,其它同學則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
呂雋風沒有多理會他們,眼前的當務之急是先確認何芷琳沒事,他掏手機正要打電話叫救護車時,一旁圍觀在看熱鬧的阿伯拿了一瓶白花油給他。
「用這個啦!塗在她鼻子前面,再用力壓她人中的地方,她就會醒了。」
阿伯見多識廣,熱心地提供意見。
呂雋風有聽過這種方法,立即照做,用食指沾了白花油抹在何芷琳的鼻子前,再彎曲食指,以關節扣壓她的人中。
效果很好,何芷琳先是痛苦地皺眉,之後扭頭轉動,似乎是想掙脫施加在人中上的痛苦。
呂雋風心喜,加把勁壓得更用力。
「好痛……」何芷琳痛得眼眶濕潤,她眨了眨眼,睜開眼帘,茫然地看著位在她上方的男人。
「太好了。」呂雋風鬆了一口氣。
旁邊圍觀的人見昏迷的人已醒,相繼離去。
呂雋風在何芷琳的眼前彈了一個響指,問她:「你還好吧?要不要送你去醫院?」她表情看起來還很茫然,該不會是被球打傻了吧?
「不用,你……」何芷琳緩慢地搖了搖頭,察覺到自己正依偎在他懷裡,迅速臉紅,想爬起來,卻發現手腳都軟綿綿的,渾身乏力。
「你還認得我吧?我是呂雋風,剛剛正好也在公園裡,你應該沒被球打傻吧?會不會想吐?你確定真的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嗎?」他黑眸認真地盯住她,上下打量一遍,就怕哪兒有外傷。
「真的不用,我只想要坐起來。」何芷琳頭低低的,避開他的注視。
她試著想撐起身子,呂雋風已經先一步動作,輕輕鬆鬆就把她攔腰抱起,將她抱到旁邊的一個白色涼椅上坐下。
何芷琳臉上一陣辣紅,這樣被男人抱著走的經驗她還是第一次。
放她坐下后,呂雋風在她身旁落坐,不放心地又伸出三根手指頭在何芷琳面前搖了搖。「來!告訴我,這是幾根?」
「三根。」何芷琳有問必答。
「好!那我呢?除了認得我是呂雋風之外,還記得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嗎?」他怕她腦袋受損,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妥當。
「賽車場。」
「賽車場的哪裡?」
「嗯……車隊休息室。」回想起在休息室的那一幕,何芷琳一陣窘,怕他問得再更深入,趕忙說:「謝謝你,我真的沒事,沒失憶也不會噁心想吐,真的很感謝你幫我。」
「沒什麼,我只是碰巧在這兒而已,對了!」他想到一件事,東張西望地像在找人。「奇怪,剛剛用籃球打到你的那三個學生怎麼不見了?你已經清醒了,他們應該來向你道歉才對……」
「沒關係啦!」何芷琳不在意地搖頭。「反正我也沒受傷,不需要他們負責,再說我相信他們也不是故意要傷害我。」
呂雋風聽了,奇怪地看了何芷琳一眼。
「怎、怎麼了?」她疑惑他的眼神。
「你很懂得體貼別人。」有這麼寬容個性的人還真不多,像他就不會這樣想,好漢做事好漢當,該負的責任還是要負。
「會嗎?」何芷琳淺淺一笑,突然想到。「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既然接受了他的幫忙,她乾脆坦然面對他,總不能每次在街頭巧遇都偷偷溜走吧!再說,他現在態度滿和善的,不像昨天那樣對她很不耐煩,輕鬆聊聊天應該沒關係吧?
「我……」呂雋風不知道該怎麼說他與父親之間的事,嘆了口氣,隨口說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跑步,就來了。」
她聽了,先是咬唇沉吟,接著才小心翼翼探問。「是不是有不開心的事?」
呂雋風驚訝瞪眼,反問她。「為什麼這樣問?」
何芷琳歪著頭,直言道:「我有看到你在跑步,但是臉色很難看,還皺著眉,好像不是在健身,而是在發泄什麼似的。」
呂雋風恍然大悟,點點頭。「你的視力果然很好,我在那邊跑步,臉上什麼表情你都看得見,還騙我你有近視七百多度。」
被他這麼一說,何芷琳急得直發汗,連忙解釋。「對不起啦!我昨天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是……很難為情,又覺得很糗,所以才那麼說,不過我真的沒看見什麼,我一直是閉著眼睛的。」
相較於她的緊張解釋,呂雋風聳肩一笑。「你不必那麼緊張,看見了也無所謂。」
他是男人,沒在計較春光外泄這回事;倒是她,提起昨天那檔事就手足無措,一張臉紅通通的,還滿……滿可愛的,害他一瞬間有點看傻了。
「嗄?」何芷琳不解。「可是你昨天不是希望我不隻眼睛不好,還要快點把那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我當時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誰知道你會不會到處張揚宣傳?當然得先警告一下。」
何芷琳立刻說:「我不會。」
呂雋風點頭。「我想也是。」
昨天在KTV里和她相處下來,他發現她是個文靜溫婉的女孩,再加上剛剛她表現出來的寬容態度,顯示她EQ不錯,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碎嘴到哪裡去。
「那你可以放心把不開心的事說給我聽啊!別把不愉快憋在心裡,會生病的。」何芷琳翦水雙瞳看著他,散發出一種沉靜的力量。
他們算是朋友吧!又加上他幫了她的忙,她沒有理由不關心他。
靜靜地看著她,呂雋風突然發現她很像小白兔,溫馴、好親近、輕易讓人卸下心防,很想什麼事都跟她分享……
但是,他不是那種會隨便跟別人談心事的人,很多不愉快的事忍一忍就過了,有什麼好說的……偏偏想歸想,他居然不知不覺地開口了。
「其實我和我父親,還有我大哥有點問題……」
他一開口,何芷琳馬上認真傾聽,安靜聽著,時而點頭、時而隨著他煩悶的語氣皺眉,這麼一來,呂雋風愈說愈順口,一股腦兒把他家裡的狀況全說了。
說完后,呂雋風渾身暢快,方才心裡揮之不去的煩悶全消失了,但同時他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瘋了嗎?跟她說這些做什麼?他的臉一陣熱,對於自己輕易向別人抱怨感到微窘。
何芷琳了悟地點頭,沒有評論什麼,不置喙他父親獨裁,也不訓他反骨,本來家家就都有本難念的經,重點是呂雋風願意說出來,那至少就有了宣洩的管道。
她只是淡淡地開口問:「運動完肚子應該很餓吧?我肚子也剛好餓了,這附近有一間超好吃又超便宜的咖啡廳,他們家的巧克力鬆餅做得很棒,我請你吃吧!當作你剛才幫我忙的謝禮。」
每當她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好好大吃一頓以安慰自己,這樣一來所有的不愉快就都忘記了,她希望呂雋風也能這樣。
「嗄?」呂雋風傻眼看著她,剛剛還鼓勵他說出煩心事,怎麼這會兒突然跳到肚子餓的話題?跳太快了吧?
說走就走,她起身又說:「怎麼樣?要不要?隨便你點喔!我請客。」
呂雋風忍不住被她逗笑了,也想不出任何不去的理由,索性爽快答應。
「好!看我吃垮你。」
他答應了,何芷琳因此粉唇綻開來,輕笑著說:「我不怕……」
稍後,呂雋風和何芷琳相偕來到公園附近一家不怎麼起眼的咖啡廳。
咖啡廳很小一間,只有小小的吧台及五張桌子,藍白色系的裝潢,走小而精緻的路線,供應甜點、飲品和店內的招牌餐蛋包飯。
何芷琳和呂雋風面對面而坐,她點了附帶融化熱巧克力的鬆餅,鬆餅上頭裝飾著鮮奶油和紅櫻桃,另外又點了一杯草莓冰沙,呂雋風則是點了咖哩蛋包飯和冰拿鐵。
呂雋風大口吃著蛋包飯,姿態豪邁,卻不顯得粗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