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走。」

唐薇挑高柳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再說一遍？」

「我不走。」

不管說幾遍，琉璃的答案都不會改變。

「抱歉，我想你可能誤會了，」唐薇雙手環胸，以一七〇外加三寸高跟鞋的高挑身段，睥睨不滿一六〇的白琉璃。「我請你搬出唐家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而是要你照辦。」

「拜託，請你聽我解釋——」

「我沒有那種閑工夫。」唐薇斷然拒絕。

不管她聽不聽，她都要說！

「對！我承認我是撒了謊，」白琉璃乾脆豁出去，把一切都攤開來講，「我並不是唐振堯老師的未婚妻，老實說，我只是曾受唐老師照顧，在他的事務所當行政助理——」

唐薇冷笑著說：「你的膽子還真不小，竟敢撒這麼大的謊！說，你混進我們家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完成唐老師的託付。」面對唐薇的逼問，琉璃無所畏懼，「唐老師的信是真的，我來這裡是為了照顧你們也是真的，我知道如果我若不謊稱我是唐老師生前的未婚妻，我是不可能留在唐家的。很抱歉我對你們說了謊，但是除此以外，我什麼也沒有欺騙你們，請你相信我！」

唐薇沉默了片刻。

「你的話都說完了？」

「是。」

「既然說完，那你可以去收拾行李了。」

唐薇撥了撥及腰長發，在玄關的鏡子前照了照，確定自己是天上地下第一美女，才心滿意足的準備出門。

在那之前，她回過頭來，不過，不是轉向琉璃，而是轉向丁維。

「丁維，等我哥回來，告訴他一聲我去CLUB70's跳舞，今晚不回來了。」

「知道了。」丁維應了一聲后，逕自上樓去。

沒有人在乎琉璃，她一個人被孤伶伶的留在客廳里。

空空蕩蕩的客廳，轉瞬間沒有半個人影，剛剛的針鋒相對，好像是一場幻覺，但是唐薇的逐客令，卻又是如此真實。

她該走嗎？

不！她才不回去！

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為什麼要被莫名其妙的趕回日本？

而且，她要是走了，不就再也見不到唐磊了？

不行！她說什麼都不能走！

打定主意，琉璃衝到玄關匆忙套上鞋子，追出家門一看，唐薇正好在路口攔下一輛計程車。

唐薇坐進後座，吩咐司機：「到京華城。」

「等一下！」

車門突然被打開，一抹纖影硬是在車子開動前擠了進來。

唐薇簡直不敢相信，琉璃居然敢追上來。

「你上來幹什麼？」

「我不會回日本的！」

這個堅持，她絕不改變。

唐薇聞言，煩不勝煩。

「如果你堅持留下來，那就別怪我把這一切都告訴我哥，讓他親自趕你走！」唐薇終於撂下狠話。

她知道琉璃喜歡唐磊，也知道唐磊對她並非無動於衷，但是她並不想要拿唐磊來威脅白琉璃，畢竟撕破臉實在太難看。

琉璃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道：

「唐磊早就知道了。」

就這麼一句話，成功的讓唐薇變了臉色。

「你胡說！」

「是真的。」

唐磊早就知道琉璃不是爸生前的未婚妻，但是他卻沒有趕她走，也沒有向任何人透露——

這代表了什麼？

唐薇握緊粉拳，突然忍無可忍的大叫：

「停車！」

司機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踩煞車，車輪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音，響遍整條無人的街道。

唐薇付了車費，猛力推開車門往回走。

「唐薇？」琉璃也急忙下車跟上，「你要去哪裡？」

「關你什麼事！」

「可是夜已經深了，女孩子單獨在街上總是不安全……」她記得台灣的治安不是很好，所以來到台灣之後，她也很少在晚上出門。

「不用你假好心。」

琉璃一再的被損、被刮、被嫌棄，脾氣也上來了。

「你為什麼就這麼排斥我？」

唐薇回頭瞪她，好像很意外她竟敢對她大小聲，不過唐薇當然不是好惹的——要吵架的話，她絕對奉陪到底！

「因為我討厭說謊的人。」

唐薇的長腿站成三七步，一副女流氓樣，但是這種粗魯動作在她身上，卻顯得格外冶艷。

「現在是誰在說謊？你明明在知道我說謊前就討厭我了，不是嗎？」琉璃一點也不相信。

唐薇冷笑一聲，「沒想到你還蠻有自知之明的嘛！」

「不錯，我很有自知之明，我甚至知道你真正討厭我的原因。」

「哦？」

「你討厭我是因為你認為我奪走了唐磊！」

唐薇闈百，唇邊的笑容不見了——

因為她說對了，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春寒料峭，冷風拂過，帶來刺骨寒意。通常這樣的天氣沒什麼人願意出門，寧願窩在被窩裡取暖，但是牛鬼蛇神例外。

唐薇與琉璃火爆的對看，圍繞在她們身邊的氣氛冷得幾乎結冰。

一群剛從地下賭場走出來的小混混，看見路旁有兩個女人正怒目相視，他們覺得有趣，便嘻嘻哈哈的走了過去。

人行道上，琉璃與唐薇仍然對峙著。

「我沒說錯吧？」

光是唐薇的表情，就足以讓她肯定自己的猜測。

「沒錯。」唐薇甚至沒有浪費時間掩飾，「唐磊是我一個人的，誰來搶我都不讓！」

唐磊何等完美，就憑她也想高攀？

哼，下輩子吧！

琉璃當場傻眼，「你……你簡直是個有戀兄情節的變態！」

唐薇雙眼噴出怒火，提高了嗓門：「你說我是變態……」

「本來就是！」琉璃不管三七二十一，乾脆豁出去了！「世界上有誰像你一樣，把哥哥當成是自己的所有物？難道他和誰交往都要經過你的回葸嗎？唐磊也有情感需求，你沒有權利阻止他追求幸福！」

「你又了解唐磊多少？你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唐薇冷哼。

「你才是自私自利！」琉璃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唐薇火了。「你不要臉！」

「你有病！」

「你根本配不上我哥！」

「抱歉，你沒有資格這麼說。」

「白琉璃，你真是令人討厭！」

「彼此彼此，唐薇。」

就在此時，有道不識相的聲音插了進來——

「唉唉，兩位美女，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在路邊吵起來呢？要不要我們幾個來幫你們評評理？」

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壓根就不甩那些路人甲乙丙丁。

「你是個愛撒謊的騙子！」

「你是嚴重戀兄的變態！」

「我哥哥最愛的人是我！」

「哼，但是在這世上最愛他的人是我！」

「我絕對不同意你們交往！」

「我一定會和唐磊交往給你看！」

兩人爆發激烈口角，完全無視於別人的存在。

混混甲用力的咳嗽，試圖引起琉璃與唐薇的注意。

「兩位美女，火氣別這麼大嘛，讓我們幾個兄弟陪你們去喝點小酒，消消火怎樣？」

這時，她們兩人終於注意到身旁的閑雜人，但這次她們竟然極有默契，炮口一致對外——

「給我滾！」

踢到鐵板的混混甲，因為難堪的緣故，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時，混混乙不爽的開口了：「我×！你們凶屁啊！找你們去喝酒是看得起——」

接下來一記升龍拳，打得混混乙往後飛跌了出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叫你們滾沒聽見嗎？沒看到本大小姐在吵架啊！」

厚……唐薇發飆了。

「臭娘們！」混混丙將香煙往地上一丟，朝著唐薇揮去拳頭。

「啊……」琉璃尖叫，捂著臉不敢看。

唐薇比他的動作更快，她仗著腿長與尖頭高跟鞋的優勢，猛力一踹，狠狠教訓了對方的「男性雄風」。

「痛……痛死我啦……」

「哼！這就是找死。」

女人在吵架，男人沒事不會閃遠一點嗎？白痴！

混混甲與混混丁眼看兩名弟兄不幸敗陣，額頭冒出冷汗，同時抽出褲袋裡的蝴蝶刀。

「哦，打不過女人就撂武器是吧？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你們還要不要混下去啊？」

唐薇連眉毛也沒挑一下，反而狠狠的譏諷他們一頓。

「可惡的女人，我殺了你——」混混丁首先拿刀子捅了過來。

唐薇全神貫注，準備接招，卻在下一秒鐘被琉璃拉著跑。

「你幹什麼啦！」唐薇不爽。

琉璃繼續拉著她跑，腳步絲毫不敢停。

「他們有刀啊！你找死嗎？」

「那種小刀子有什麼好怕的？就算他們拿西瓜刀我也有辦法打贏！」

「你瘋了！要是受傷怎麼辦？我要怎麼向唐磊交代？」

「奇怪，你又不是我的誰，我幹嘛管你怎麼向唐磊交代？」

琉璃被她氣得快吐血。

「你真是不可理喻！」

「你才雞婆咧！」

就在她們忙著爭吵時，兩名混混已經追上來了。混混甲舉起刀子，就往唐薇的背部刺過去。

「唐薇，小心！」

唐薇警覺地回頭，看見琉璃竟用自己的身體去為她擋刀子，當下想也不想，玉腿一掃，搶先一步讓對方跌了個狗吃屎。

「快跑！」這次是唐薇拉著琉璃跑。

「慢……慢一點啦！」

「少啰嗦，快跑！」

她們跑了幾百公尺，確定沒有人追上來后，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唐薇好不容易平復呼吸，就率先開罵：

「你白痴啊！你剛剛乾嘛不閃遠一點？」

「唐磊不在，我得保護你啊！你可是他最寶貝的妹妹呢！」她說得理所當然。

這個笨女人！什麼武術底子都沒有，竟然還敢逞匹夫之勇，真是笨死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唐薇覺得有點被感動。

原來，白琉璃並不像她所想的那麼沒用，也許她沒有足以與她匹敵的美貌，但是她有一副溫暖的心腸。

她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唐磊會喜歡這個老是狀況外的小女人。

唐薇一直看著琉璃，害琉璃渾身發毛。

「幹嘛這樣看我？」

出乎意料的，唐薇這回並沒有出言譏諷。

「走啦！」

「走去哪裡？」琉璃不解。

「廢話！當然是回家！」

琉璃先是一愣，然後整個人輕飄飄了起來。

這是不是代表，唐薇接納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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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要帶小蜜去九份玩，這周末不回來了！丁維。

我要和手帕交去吝里島做SPA，等我帶土產回來啰！啵……唐薇

我去參加年度論文發表會，行程兩天一夜。唐峻。

就這樣，當琉璃揉著愛睏的眼要起來做早餐時，看見冰箱上貼滿了留言條。

「奇怪，怎麼大家都選在這周末出門？」她看著留言條上面的名字，算了算少了一個名字，害她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麼說，家裡就只剩下唐磊和她啰？

兩男一女共處一室，不知道他們會不會……

琉璃搗住燙紅的臉頰：心跳加速到有得心臟病的危險。

「早安！」

剛下樓的唐磊神清氣爽，他今天不用上班，所以沒有一身西裝筆挺，但合身的白T恤和牛仔褲也好適合他喔……

琉璃連忙背過身，偷偷檢查一下唇邊有沒有口水，然後才又轉回來。「嗨，早！」

「你剛剛在看什麼？」

「噢，是你弟弟妹妹們寫的留言。真是太巧了，他們都選在這周末出去耶！」她把紙條遞給他，好奇的問：「你知道嗎？」

唐磊審視那幾張留言，點了點頭。

「嗯，他們告訴過我。」

事實上，這根本不是什麼巧合，他們是特意留下他與琉璃，讓他們倆獨處。因為，這個小女人為了保護唐薇，挺身與混混對抗的事，已經贏得了全家的認同，從那天開始，再也沒有人提起要把琉璃趕出去的事。

唐磊抬起頭來，正好對上琉璃的瞳眸。

四眸一相接，氣氛立刻變得瞹昧起來，尤其是他們兩個還擠在冰箱前面，格外引人遐思。

「啊……我立刻去做早餐！」說著，她立刻就要逃跑。

唐磊手一伸，將她拉回來。「別忙，今天大家都不在，你也好好休息一會，別再去弄三餐了。」

他、他是在關心她嗎？

「可、可是……」不做三餐，她不知道自己要幹嘛。

唐磊微微笑了。「你有沒有打過高爾夫球？」

她有些迷惑。「沒有。」

「那好，今天我們就玩高爾夫球。」

咦？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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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磊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載著她來到市郊一處知名的高爾夫球場。

今天天氣很好，雖說現在才九點鐘，停車場已經停了許多車子，看樣子今天是個適合打球的日子。

一走進球場，滿眼的綠茵使得琉璃眼睛一亮。

「哇……好漂亮喔！」

還未讚歎完，一頂鴨舌帽就這麼落在她的頭上。

她按住帽子，有些詫異。「這是……」

「戴著，免得晒傷。」他簡單地道，「進去吧！」說完，他率先往前走。

琉璃沒有立刻往前走，她望著唐磊挺拔的背影，胸口滿溢著感動。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足以讓她開心好久。

怎麼辦？她越來越喜歡唐磊了。

「琉璃？」走在前頭的唐磊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等她。

「來了！」她快步跟上去，滿心歡喜。

唐磊看了一眼她小臉上掩不住的喜悅，他張開手指，握住她的小手。

「你戴起鴨舌帽，還蠻可愛的。」他彈彈她的帽沿。

琉璃的臉蛋幾乎立刻就漲紅了。「謝、謝謝。」

高爾夫球場外有一個很大的服務台，專門放置來賓的隨身衣物，也提供球具的出售與出租。

唐磊一出現在服務台，連會員卡都還沒掏出來，服務人員立刻就認出了他。

「唐先生，歡迎！一切照舊嗎？」

「不，」唐磊看了琉璃一眼，笑得壞壞的，害得琉璃一顆心七上八下。「我們今天不需要球僮。」

咦？難道他想把她當球僮使喚？

「我明白了。」服務員笑咪咪的扛上綉有唐磊英文名字縮寫的球具，「請跟我來。」

琉璃本來以為她可以踏上那青翠的果嶺，盡情享受揮杆的樂趣，沒想到，服務員卻帶他們到練習場，讓她不能踏上草地，只能待在屋檐下與發球機作伴。

「祝兩位玩得愉快。」服務員放下球具，行個禮之後就離開了。

唐磊從袋子里抽出一支七號桿，遞給琉璃。

「來，我教你握桿。」

「就、就在這裡？」

這跟她的想像差太多了啊！

唐磊發現她似乎不太滿意的樣子，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她指著遠處如茵的草地，「為什麼我們不是在那邊打，而是在這邊？」

他挑眉，「小姐，你甚至連發球都不會，還想打十八洞？」

琉璃垂下小腦袋。呃……那倒是。

「來，先學怎麼握桿。」他將她拉過去，讓她的背部倚著他寬厚的胸膛。「握好。」

琉璃乖乖地照著他的話做，不過她還是不懂握桿有什麼好學的。

看見她握桿的手勢像是在握球棒，他不由得笑了出來。

「我們不是玩棒球！琉璃，看我示範。」

琉璃很想努力的學習，可是他好聞的氣息、背部傳來的溫度，以及吹拂在耳邊的嗓音，一直害她分心，他們靠得太近了，她根本沒辦法好好集中注意力去聽他在說什麼。

等她好不容易學會怎麼握桿，接下來的揮杆又讓她吃盡苦頭。

「雙腳微分……很好，手肘打直，直視前方……好，揮杆！」

琉璃揮出一球，不過不是高高飛起的那種高飛球，而是有氣無力的滾地球。

「沒關係，再來一次。」

唐磊的耐性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她偏偏定力不足，只要感覺到他的胸膛滑過她的背部，她的耳後就起一陣雞皮疙瘩，並且耳垂髮燙。

嗚嗚……再這樣下去，她是怎麼也不可能學會打高爾夫的呀！

唐磊的心思細密，他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嚴重地干擾著她，不管怎麼說，他們畢竟有過肌膚之親，不論是記憶或是肌膚，都記得那天的點點滴滴……

他不想放開她，他喜歡她在他懷抱中的感覺，就好像她原本就是屬於這個地方。

正當唐磊被琉璃的發香弄得有些分心的時候，她突然揮杆，打出一個呈現拋物線的高飛球。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她像孩子一樣跳起來歡呼，卻沒想到她這一跳，立刻撞上了唐磊的下巴。

「噢！」

他捂著下巴，退了開來。

「唐磊！」她變了臉色，慌忙去扶他，「你沒事吧？要不要緊哪？」

唐磊看著她急得紅了眼眶的模樣，在心裡嘆息。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這個小女人的？

「唐磊，很痛是不是？怎麼辦？」她慌了手腳，完全沒注意到他注視她的溫柔眼神，整顆心都在擔憂他的傷。

「琉璃。」他突然喚她。

「啊？」

「別動。」

他輕笑著，低俯下頭吻住她半張的紅唇。

球杆掉在他們兩人腳邊，琉璃嚶嚀一聲，環住他的頸項。

愛情沒什麼道理，只要兩人在一起，就能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