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著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氣,一副有驚無險的模樣自顧自地拍了拍胸口,沈敘言本以為她會知難而退,沒想到眼前這小小的無畏身影竟再接再厲,再來一次!
雖然這回總算如願攀上圍牆,但不論她再怎麼用力撐起手臂,就是挺不起上身爬上牆頭,一下子便氣喘吁吁。
韓時雨心裡不禁納悶︰奇怪,昨天看電影時,那個小不點女主角明明翻牆翻得輕而易舉,為什麼她就是爬不上去?即便雙腳再怎麼努力踩踏圍牆,卻還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如果不能順利偷跑出去,那她昨晚軟硬兼施、好說歹說也要拜託爸爸帶她來的努力不就全白費了?可惡!她不甘心就這麼錯失大好良機。
就在韓時雨極度懊惱,上也不是,下也不能,只能不上不下地掛著,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口,一隻炙熱大掌穩穩抓住她纖細的腳踝,夾帶戲謔的低沉嗓音同時觸動鼓膜。
「雖然這個餐會對你來說可能挺無趣的,但也不至於讓一位淑女冒著春光外泄的風險爬牆逃走吧!」聽他這麼一說,雙手仍攀著牆頭的韓時雨可緊張了,以為自己當真被看光,俏臉一紅,像是由後頸被直接拎起的狡兔,不斷踢蹬著修長白皙的小腿賣力掙扎,企圖掙脫魔掌。
「閉上眼楮!不準偷看!快放開我!」
韓時雨頻頻轉動脖子,試圖看清究竟是誰那麼大膽敢抓住她的腳不放,偏偏因為角度問題,就是看不到站在她正後方的沈敘言。
「你下了那麼多指令,是要我先做哪一個?與其說這麼多,還不如你趕快從牆上下來,太危險了!」看在他眼裡,她就像是一隻偷油吃而下不來的小老鼠一樣逗。
就在沈敘言打算站上她大費周章搬來的木椅抱她下來的當口,韓時雨纖纖小手再也撐不住了。
「啊──」伴隨著尖叫,韓時雨顫抖指尖一滑,整個人順勢往後飛跌,落入一個瀰漫著柏木混搭針葉木與清新檸檬香氛的溫暖懷抱。
「小心!」沈敘言急忙向前跨步,長臂一伸,總算接住宛若墜入凡間精靈般的嬌小身軀。
「就算是我幫你脫困,也犯不著急著對我投懷送抱吧!」一想到剛剛的突髮狀況,沈敘言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幸虧他多年來空手道沒白練,紮實下盤足夠及時穩住兩人,否則他極有可能成為她的墊背不說,她還可能因此而受傷。
「什麼幫我脫困?如果不是你一直拉著我的腳,我早就爬上去了,根本不會掉下來。」聞言,韓時雨忿忿不平的仰起嬌俏小臉反駁他。
這一抬眸,她旋即被兩池如黑潭般,深不可測的墨黑眼瞳震懾住。
盡避那雙窅冥眸子隱於斯文優雅的細黑框眼鏡後方,卻完全無法掩飾閃爍其中的企圖心與侵略性。
厚薄適中的唇瓣微微勾起三十度角,看來有點壞,那似笑非笑的俊美臉容透出一絲慵懶,恰似魔鬼的蠱惑,悄悄在少女芳心深處那不易察覺的角落,埋下一顆情愫種子……收下她毫不客氣的打量,沈敘言亦不避諱的將視線往她身上繞。
她有一頭亮澤柔美的墨黑長發,搭配上齊眉的順直瀏海,猛一看,像極了櫥窗中的日本陶瓷娃娃。
鑲嵌在圓圓小臉上的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瑩潤大眼,黑瞳水靈靈的,絲毫不輸給於夜空熠熠生輝的閃亮星子;挺秀俏鼻與唇形完美的灧紅豐唇相得益彰,稚氣未脫的精緻五官搭配上嬌小身型讓人聯想起小巧茉莉,然而嗆辣個性卻如其香氣般濃烈,教人不容忽視。
被他瞧得有點不好意思,一抹紅暈緩緩爬上韓時雨嫩頰,她火速斂下眼神,急忙推開這雙仍保護意味濃厚、圈住她的結實大手,沒好氣地道︰「你到底是誰?偷溜到這裡有什麼企圖?」賓客不都安排在宴客廳嗎?偏偏這個程咬金偷偷摸摸出現在這裡,破壞她的逃脫計劃。
一想到這個她就有氣!
「那你又是誰?為什麼在別人家的花園亂搬椅子準備翻牆逃走?」沈敘言收回雙手,索性將其交叉胸前,憑著身高優勢,由上而下俯視向她,開口質問。
看她對這花園地形似乎十分熟悉,況且,離譜行徑遭人發現,展露的情緒沒有一絲恐懼,反而是滿腔的懊惱憤怒……難道她就是那個身體不好、倍受保護的韓家二小姐──韓時雨?
「什麼別人家的花園?這個招待所是我們韓家的!我是韓時雨,韓政宏是我父親。」韓時雨說得不慌不忙,彷佛打算從自家建築物翻牆逃走就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蠢事。
果然。
猜測得到證實,沈敘言唇角揚起一道未顯意外的上揚弧度,那輕淺笑容明明迷人得要命,但看在韓時雨眼中,不論怎麼瞧都富含嘲諷意味,讓她氣憤的雙手叉腰,杏眼一瞪,硬起聲警告︰「笑什麼?你最好快點回答我,你是誰?到花園來做什麼?不然我就要叫警衛了。」聽她如此惡狠狠的警告,沈敘言依舊但笑不語。
不愧是金融界巨子韓政宏最疼愛的小女兒,年紀小小,脾氣可不小。
見他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笑意,絲毫沒把她的威脅警告放在眼裡,韓時雨雖氣結,卻也拿他沒轍。
與其跟他在這裡大眼瞪小眼,還不如趕緊繼續進行逃脫計劃比較實際。
「算了,我不跟你說了。」一個轉身,她又朝圍牆邊木椅擺放處踱去。
見她搬起椅子,沈敘言不禁在心裡打趣道︰她想做什麼?該不會是「守規矩」的大小姐要親自把搬來的椅子放回原位吧?
誰知她左看右看,居然將木椅往前搬約數十步,放在一個稍微隆起的小土丘上,腳一提,再度往椅子上踩。
就在她蹬腳跳起,眼看著小手就要成功攀上圍牆頂時,突地,一雙大手自身後扶住她左右腰側,卻不是助她一臂之力,反而是不費吹灰之力,穩穩地將她抱回地面。
一腳踏實地,韓時雨滿腔怒火也在瞬間高漲爆發,她一轉身劈頭就爆出質問,小嘴噘得半天高。「你做什麼?」她就像顆點燃引信的小炸彈,沈敘言卻完全不為所動,反而更加深眉宇間的嚴肅線條。
「這麼做太危險了!你是剛剛沒摔到不知道痛,還想再摔一次嗎?」被他這麼一反問,韓時雨攏起秀眉,咬著下唇,雖然心裡明白他說得都對,但仍管不住小嘴脫口而出的強詞奪理。
「要你多管閑事!這裡是我……」
誰知韓時雨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敘言截了去,堵得她說不出一句話。
「我知道這裡是你家的,也知道你是韓家的掌上明珠,但那又如何?並不等於你可以不顧自身安全,恣意亂來。」那擺在土丘上的椅子根本不穩,更別提她一站上去的那陣晃動,她最好是神經真有那麼大條,沒察覺到身陷險境。
一聽,韓時雨愣住了。
有生以來,從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誰不是對她好聲好氣、又哄又騙的?就算她犯了錯,也沒人捨得凶她一句。
敢這樣指責她的,只有眼前這個明明知道她是誰,卻毫無忌憚的陌生人,而她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姐!」
伴隨著呼喚,一名年約四十的女性由宅邸那頭跑了過來。雖然在她冒出汗珠的臉上泛染紅暈,不難看出已找人找了一段時間,但她展露出的沉穩幹練,卻更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慘了!被發現了!」驚見向來威嚴滿滿的管家王姊出現眼前,韓時雨稚氣地吐了吐粉紅小舌,張揚氣焰登時少了一半,但仍不忘給一旁涼涼的沈敘言奉送一個完全嚇不了人的「可怕」鬼臉,將逃脫行動失敗的肇因全數怪到他身上。「都是你啦!」「小姐,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別再四處亂跑了嗎?為什麼你就是不聽話?」王姊頂著一號表情的撲克臉,罵起人來還挺嚇人的。
「王姊,對不起!」
見王姊胸口上下起伏,微喘著氣,明白她一定是為了找她而馬不停蹄,韓時雨為自己的故意失蹤老實道歉。
但是,長久以來,她就像是只瀕臨絕種的保育動物,受到過分保護,就算是多一咪咪的自由也好,她真的很想到街上逛逛、散散心。
「看看你,衣服都弄髒了!」無奈嘆了口氣,王姊謹慎地動手拍去附著在韓時雨禮服上的灰塵,同一時間,眼尖的她發現在韓時雨身後,極為突兀的孤單木椅,臉色一沉,道出心中的懷疑,「難道……你又想逃跑了嗎?」「沒有,我沒有要逃跑!」心思被說中,韓時雨頭搖得像波浪鼓。她絕不能承認,否則下次就更難成功了。
「又」想逃跑?原來這小妮子不是第一次上演逃脫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