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該死!史威平這該死的傢伙!怎麼他說的每句話都能准准戳中他黑暗的劣根性,而他也該死的居然無法替自己辯駁一字一句。
「請你回想,從你與采芯相遇開始到現在,除了沒完沒了、充滿腥膻色的醜陋八卦,你又曾給過她什麼可以拿出來炫耀或是攤在陽光下供人檢視的好事?」
好像沒有。他再度被史威平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你還忘了最重要的一點。采芯只是個平凡女人,她需要被呵護、被保護,更需要婚姻與承諾;而你,你給得起她這些嗎?如果不能,你為什麼不幹脆退出而要死抓著她不放?又為什麼你不願讓真正愛她的人去好好愛她、給她幸福?
「你自私的佔據她,卻永遠只會替她製造麻煩,讓她在人前丟盡了臉;而我,我史威平跟你不一樣!我守候她、愛她的心意從來沒變過,我的恆心和痴心都遠遠在你之上。試問,你除了長得比我好看三分,你有什麼是比得過我的?」史威平咄咄逼人,理直氣壯,氣勢愈來愈強。
靠!他又被問倒了。理虧之下,連輸三城,雷昶毅完完全全無話可說。
「所以請你現在立刻答應我,離開採芯,不要再耽誤她,一天也別再耽……喂!你要去哪裡?我話沒講完……」史威平正講得慷慨激昂,雷昶毅卻心事沉重地淡睨了他最後一眼,非但不給他任何確切的答覆,連聽他說完話的耐心都已見底。
他默然站起,目中無人地往咖啡館外走。
「喂!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史威平錯愕又氣急敗壞地喊著他,趨前企圖攔阻,雷昶毅仍舊置之不理,逕自駕車離去。
他能不走嗎?
對照相貌平凡的史威平的深情,他雷昶毅長得人模人樣,卻是只如假包換披著羊皮外衣的色狼!他貪圖袁采芯的熱情與溫柔,卻不願回報她任何一點一滴愛情,也給不起永恆的幸福承諾。除了閉嘴,他還能說什麼?
什麼都不用再說了。了斷吧。
這個醞釀著離別的夜晚,太不迷人了。
迷人的是袁采芯,他卻需與她作個了斷。
了斷,只因他看不見自己的真心和愛,也看不見與她共同的未來。
雷昶毅在外逗留很久,回到「毅居」時已經接近午夜。
「今天很晚喔。」他一進門,袁采芯便從沙發上跳起來迎接,即使已經睡意朦朧,她仍和顏悅色地給他一個「歡迎回來」的吻。
「采芯……」她細碎的吻在他頸邊遊走,雷昶毅渾身繃緊。
她源源不絕的柔情教他受之有愧,滿心罪惡感。
「不知為什麼,我今晚特別想你。」袁采芯在他耳畔輕語,笑容可人。
「我也是。」凝望著她的臉,他低啞地說了句。
「嚇!你……這是你說的話?」幾乎不曾從他嘴裡聽見甜言蜜語,雖然只是短短一句「我也是」,卻已夠她又驚又喜。
袁采芯眼珠瞪得又圓又大,睡蟲全跑光了。
「我說的。」
史威平的話一直在他腦海縈迴不去,雷昶毅神情凝重,心緒矛盾複雜。他看過無數世間男女在感情路上走得悲悲喜喜又分分合合,以為是件容易的事,不料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他的處理能力竟是如此之弱。
「你受了什麼刺激才講得出這麼好聽的話?」好想再聽他多說幾句。
袁采芯萬分喜悅地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頰邊印上火熱一吻。
「是受了刺激沒錯。」
「哦?是正面的刺激,還是負面的刺激?」她眉兒微挑,饒富興味地覷著他。
被他「哄」得正高興,她絲毫沒發覺他眸底藏有太多陰暗心事。
「采芯,你有個痴情男朋友,我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雷昶毅口氣十分平靜,像是在說件平常事,縱然那對他而言,真的不算件平常事。
「痴情男朋友……你是說史威平哦?哎呀,史威平或許痴情,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我今天也只是盡」地主之誼「跟他一起吃頓飯而已。」
袁采芯據實以告,沒半點隱瞞,笑容和眼神都坦蕩蕩。
「喔,原來你今晚跟他一起吃飯。」雷昶毅表面雲淡風輕,內心卻暗潮洶湧。
「咦?你不知道?」這倒奇了。
「現在知道了。」雷昶毅冷冷點頭。
或許,她對史威平也不盡然是沒有感情的。
更或許,她之所以敢跟他雷昶毅玩起情婦遊戲,是因為她深知背後有個打死不跑的痴情男人史威平在為她守候;她若玩累了,便隨時像船隻靠岸一樣回到史威平身邊,所以才能老神在在,什麼都沒在怕?
史威平是袁采芯最終的靠岸……怎麼一這樣想,雷昶毅便覺得很不高興,心底隱隱竄出火來,深沉眼眸卻閃現一道陰森光芒。
「你應該不會生氣吧?」糟!他又面無表情了,她完全讀不出他的情緒。
「你說呢?」他沉聲說道。
「你應該沒在生氣吧?」袁采芯換個說法,試探地望著他。
糟,更糟!他究竟有否生她的氣,她毫無頭緒。
而雷昶毅又慣性沉默,原先甜蜜的氛圍也因此而凝固。
從遇見袁采芯,他實實在在已經走錯很多步,他最不能原諒自己的是,他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由衷喜愛著她,抑或真只當她是個不具有向他要求承諾資格的、厭膩了即可丟棄的情婦。
他愛或不愛、真心與否,決定著她的去留,然而滿心的困惑似已逼他走進死胡同,唯有良知可以帶領他尋到出口。
他的良知,便是放手。放手,是他唯一的出口。
史威平說得沒錯,女人需要幸福,袁采芯也不例外。
一個情婦,是很難擁有真實幸福的。
在不能確定自己的心之前,他不允許自己再絆著她了。
「采芯。」冗長的沉默后,他突然輕聲喚她,神情未放柔半分。
「嗯!」袁采芯猛地一顫,笑得慌張。
「你剛洗完澡?」
「嗯。」拿那麼嚴肅的態度問她洗澡了沒,會不會太誇張?
「你答應過我,洗完澡會把頭髮吹乾的。」
「可是我還沒要去睡覺,沒關係啦!」以為他要說什麼大事,結果只是吹頭髮這件小事,袁采芯口氣一松,馬上嘻皮笑臉耍賴皮。
「怎麼這麼不聽話呀你,不聽話的情婦,我是不會太疼惜的。」
「好好好!馬上吹乾,我這就去吹乾,」她忙不迭地應聲,正轉身要回房間,卻不期然落入雷昶毅懷抱里。
這樣被他抱住自是不稀奇,但這當下他擁抱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重,重到袁采芯覺得自己的肋骨有被壓斷的疑慮。
她透不過氣。在他緊密的抱攬之下,她全然動彈不得。
怎麼了?她想問,但被他抱得太緊實,張不了口。
「今晚,絕不要離開我的視線,我所到之處都要看見你。」
「好。」不明白他何以如此反常,她仍順從他。「可是,也不需要抱這麼緊吧,我快被你勒死了。」鎖住甜蜜時刻,不要鎖住呼吸呀!
他充耳不聞,加重力道抱緊了她,似要將她捏碎揉進自己胸懷裡。
不願說出心中翻攪的醋意,不承認對她眷戀不舍,只想以男人天生需要女人溫潤慰藉的本能緊緊擁抱她,好好記住他曾擁有過這麼一個美艷動人的情婦。
她的熱情,她的真,她的任性,她的香,獨一無二,就是袁采芯。
誰再來、誰又走,都不會再是她了。
放走了她,他再想要另一個情婦的機率,是零。
沒真正踩進愛情領域的他,以為這只是場隨時可喊停的禁忌遊戲,他並不懂那就是愛……
他親手放走了愛,而不自知。
旖旎情濃的夜晚結束,他倆竟然沒有明天……
如果那夜的「不準離開視線」的霸情佔有,是雷昶毅精心設下的離別陷阱,袁采芯不會甘心任由他擺布。
七天,雷昶毅無緣無故、一聲不吭地消失,她怎樣都聯絡不上他、找不到他。
問過每天照常接她上下班的司機,甚至透過李佳佳探問之前那位委託人,也全然問不出雷昶毅的下落。
「情夫」沒來由不見人影,袁采芯鬱卒又納悶,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有問題兩人共同解決不是很好嗎?幹嘛這樣搞……
「我可以出去晃晃嗎?」雷昶毅先是態度大變,后是莫名失聯,袁采芯被整得一頭霧水,整日坐立難安,根本無心工作。
「不行。」同事們鐵面無私、異口同聲,大桶冷水給她澆下去,很不客氣。
「吼!我還不夠可憐嗎?」她仰天怒吼,對怪事的發生感到無能為力及莫可奈何,簡直悶爆了。
「哎,采芯。」李佳佳摸了摸她的頭髮,頗有感嘆。「你當初指天立誓說跟雷昶毅不會有後續發展,結果現在竟然陷得如此之深……」
早知會害袁采芯落得如此痛苦下場,李佳佳就不會答應與「委託人」配合,默默在她和雷昶毅背後當推手,企圖促成他倆在一起。
「大話說不得,誰知道會這麼慘。」慘到現在連自己是不是被雷昶毅給甩了都不能確定。袁采芯苦笑搖頭。
李佳佳能理解袁采芯沉不住氣及亂了方寸的苦惱,但此時的她還未得到「委託人」進一步指示,因此她也愛莫能助。
「真是的!」性情較為剛烈的小凡看不過去袁采芯的窩囊樣,突然跳出來抓著她的雙肩猛搖,希望能將她的志氣搖醒。「哪有人談戀愛談得這麼窩囊的!以前那個風花雪月的袁采芯跑哪兒去啦?雷昶毅搞失蹤,擺明就是不想跟你玩了,你還在這裡唉聲嘆氣想不開,我看了還真有氣!」
「我也很不願意啊。」袁采芯一臉無辜。
「看開點,男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也許你不去在意他,他反而就自己出現,甚至找上門來呢。」人若多情必志短,看豪放女搖身一變變成小可憐,小凡個性再狠也不忍心罵她了,只好改以輕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