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知她者，莫若於哥啊。

楊欣恬思索半晌，決定告訴於宏諺實情，因為她跟他之間從來沒有秘密的存在，「一個星期前……」

她才正要說故事，感覺到於宏諺碰了碰她的手肘，以兩人的默契，她立刻起身，那表示有客人上門了。

楊欣恬雙眼一亮！那是唐朝的大家長唐順德唐董事長。「董事長，您好。」

「給我一杯咖啡。」唐順德露出難得的笑臉。

「好的。請董事長稍坐，我待會再送過去給您。」楊欣恬內心隱隱的激動。

「只有你煮的咖啡最合我口味，綿密又爽口，在外面都喝不到這麼好喝的咖啡。」唐順德讚美著。

「謝謝董事長的誇讚，是您不嫌棄。」只是一句小小的讚美，就讓楊欣恬的眼眶微紅，她在心裡大罵自己沒用，不過在大眼鏡的遮掩下，她沒讓情緒表現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董事長這樣問，楊欣恬的心頭悸動，她來唐朝工作已經四個月了，董事長終於問起她的名字，而她卻只能強裝鎮定。「董事長，大家都喊我小恬。」

唐順德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坐到習慣的老位子，隨即拿出一疊資料翻閱。

「於哥，你聽見沒？董事長誇讚我煮的咖啡好喝。」她笑得眉眼彎彎，樂得像是要飛上天，而心頭的那份感動只有身邊的於宏諺能明白。

「瞧你樂的。」於宏諺寵溺地揉著她發頂。「快煮咖啡，別讓董事長久等。」

「嗯。」楊欣恬只能將欣喜的淚水眨回鼻腔內。

董事長經常世界各地、東南西北到處奔波，極少到員工餐廳用餐，只是偶爾會來這裡喝咖啡，沒想到他居然記得她煮的咖啡。

她動手調製董事長最愛的卡布奇諾，專心手裡的動作，牛奶的量得適中，奶泡得像絲綢一般細緻，最後奶泡還得浮起來超過杯沿。

她還記得第一次在這裡見到董事長時，她激動到久久無法言語，幸好有於宏諺在身邊，否則她一定會當場出醜。

而在餐廳另一端的尹東辰，正在替總經理處理買賣進口新車事宜，視力極佳的他，看見了董事長對小恬的微笑及親和。

董事長討厭逢迎拍馬、奉承巴結的同仁，董事長要的是實力及才能，最好多做少說、有耳無嘴，任何有常識的員工都不會特意去跟董事長打招呼，那隻會惹董事長不快。

他從人力資源部那裡查出楊欣恬的基本資料，她今年二十三歲，去年才從大學畢業，擁有模特兒般的身高，卻偏偏把自己做成中性打扮。

他送給她全新的手機，她沒有任何推拒，大大方方收下他的禮物。雖然這件事他和楊欣恬都沒有說破，但她收下他的禮物，就認同這是封口費。

截至目前為止，這件事沒有任何風聲傳出，這讓他稍稍安了心，但他仍不敢掉以輕心。

看著楊欣恬和於宏諺的親密，難道這兩人是戀人？

他不相信永恆的愛情，就像唐子愛背叛萬家達是這麼的輕而易舉。

他努力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上力爭上遊，好不容易才坐上特助的位置，他絕不容許自己出任何差池，他得一步步往上爬，爬上顛峰之位，創造屬於他的功成名就。

楊欣恬一身慢跑裝扮，按照往常的慢跑路線，迎著爽涼的微風，一步一步地往前小跑。

自從無意間撞見尹東辰和唐子愛的好事之後，她就提不起勁慢跑，好像這座進入黑夜之中的公園，隨時都會有大怪獸隱藏在黑暗深處。

那是心靈的恐慌，她怕被黑暗面給吞噬，不想再想起尹東辰和唐子愛激情的畫面，偏偏他們兩人親密的身影三不五時就會自動竄進她的腦海。

這座水泥叢林都市適合慢跑的地方是少之又少，都市人真的可憐，放眼過去除了牆還是牆，才半個月沒有慢跑，她全身的骨頭就很不舒暢。

今晚是小周未，看到那一輪明月高高掛，像是在對她微笑招手，她就不信會再遇到打雷閃電的鳥事。

她跑在紅磚人行道上，在轉過一條街、往小公園方向前進時，眼前的景象像3D電影畫面般令她猝不及防，驚天動地的在她眼前上演。

前方那個站在斑馬線上的男人不是尹東辰嗎？

他等著紅燈過馬路，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像是喝醉一般失控地左右搖擺，倏地撞上他。

楊欣恬睜大眼，看著尹東辰被撞飛，這麼大的一個人卻像是大型玩偶，毫無抵抗的能力，不僅飛了起來，甚至飛到引擎蓋上，接著才重重地摔落地上。

「啊！」她一邊尖叫，看著那輛肇事的車子不但沒有停下來查看還加速逃逸，她反射性地飛奔上前，看著軟倒在地上的男人。

「尹特助！尹特助！」她叫著一動也不動的男人。

只見尹東辰身體捲曲、雙眼緊閉，已陷入昏迷之中。

路人在一旁圍觀，紛紛議論，接著有人叫著：「快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對，叫救護車。」楊欣恬這才顫抖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幸好她跟於宏諺交換了手機，否則觸控熒幕沒有鍵盤，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撥號。

她撥了一一九，在等待救護車的空檔，她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

「尹特助，尹特助，你醒醒啊。」她不敢亂動他的身體，就怕他有哪裡骨折。她看不出他到底傷在哪，只能伸出發顫的右手輕探他的鼻息。

幸好，幸好他還有氣息。

「尹特助，你撐著點，救護車就快來了。」從沒有遇過這種事情，儘管她慌亂無措，還是盡量鎮定自己的心神。

在等待救護車的這短短几分鐘，她卻感到時間漫漫，只能不停跟他說話，完全不管他是否聽見。

「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你一定要加油，天上的各路神仙呀，耶穌、菩薩、媽祖娘娘、關聖帝君，請您一定要保佑尹特助，保佑他平安無事。」

遠方傳來哦咿哦咿的聲音，救護車快速抵達出事現場，醫護人員在固定尹東辰的身體之後，將他小心翼翼地抬上擔架。

楊欣恬無法丟下他不管，儘管兩人不熟，但同在唐朝工作，她有義務及責任等到他的家人到達。

她只能跟著坐上救護車，來到醫院的急診室，醫生在了解來龍去脈之後，立即替尹東辰做急救。

護士問：「小姐，請問你是病患的家屬嗎？」

楊欣恬急說：「我是他的同事。」

「那請你先幫他辦理挂號手續，並且聯絡他的家人。」

楊欣恬從尹東辰的褲袋中摸出皮夾，找出他的身份證及健保卡，替他填寫基本資料，可是她要去哪裡聯絡他的家人？

難道她要聯絡唐子愛嗎？

那樣唐子愛不就會知道她撞見他們的姦情了？

她心亂如麻，儘管對他沒有什麼好感，甚至還厭惡他的行徑，尤其這男人還故意摔壞她的古董手機，但她還是希望他平安無事，那一撞，恐怕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護士在尹東辰身上連接各種探測儀器，醫生初步判斷沒有立即生命危險，不過還是得做X光片、腦波、核磁共振等精密檢查。

楊欣恬只好找出尹東辰的手機，唉！她真的敗給這種觸控熒幕，竟連怎麼找手機里的電話簿都不會。

在等著送進檢查室時，尹東辰的眉頭微動，雙眼畏光似地用力皺了一下，這才緩緩睜開雙眼。

楊欣恬立即彎低腰身，唇角有著歡喜的笑意。「尹特助，你醒了！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我……」尹東辰的腦子一片空白。

楊欣恬急問：「你被車子撞了，要通知你的家人來處理，你想通知誰來？我幫你打電話。」

尹東辰蹙緊眉頭，虛弱卻嘴硬地說：「我沒有家人。」他想移動身體，一旁的護士見狀，立即制止他的行為。

「先生，你傷得很嚴重，請不要亂動。」

尹東辰沒回過神，眼眸痛苦的眯緊，身體的痛意讓他明白受傷兩字的意義。

「你怎麼會沒有家人？看是你的爸爸媽媽還是兄弟姊妹或者是你的女朋友？」楊欣恬急得滿頭大汗。

「我統統都沒有。」尹東辰說得氣虛無力。

也不知道他的神智是否清醒，她不假思索就這麼衝出口：「還是要我通知唐經理？」

尹東辰倏地張開眼楮。

身體都虛弱到無法動彈了，但那沉黑凌厲的眸光卻十分駭人，楊欣恬天生無膽，卻也知道自己說錯話，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和唐子愛之間根本見不得光！

「誰都不準通知！」尹東辰張大嘴吼叫，卻是微弱無力，吼完這句話，他又昏厥了過去。

「尹特助，你……」

沒讓楊欣恬有多餘的時間，尹東辰就被護士給推進檢查室。

楊欣恬只能站在檢查室外，手裡拿著跟他送她的同一款手機，心想，明明今夜無雲無雨，是個月兒高高掛的好天氣，她怎麼這麼倒霉地又撞見這種事！

手機里的資料是他的私密，她還是不要偷看好了，萬一要是又看到不該看的秘密怎麼辦？她討厭知道別人的秘密，既然無法說出口，那就得守住別人的秘密。

她該通知於宏諺嗎？

思索片刻，她放棄了這個想法，別讓於宏諺跟著她瞎操心。

那天因為董事長突然光臨員工餐廳，打斷她原本想告訴於宏諺有關尹東辰的事。

這件事沒在第一時間說出口，之後也就很難再開口，她終究還是沒有告訴於宏諺有關於尹東辰和唐子愛的事。

這是第一次她和於宏諺之間有了秘密，沒想到居然是為了尹東辰這個不良的男人。

現在她只希望尹東辰能得到各路神仙的保佑，化險為夷、逢凶化吉，他千萬不要死在她面前啊！

經過一整夜的急救及檢查，慶幸尹東辰的腦部並沒有嚴重創傷，甚至連骨折都沒有，只有後腦勺腫個大包以及四肢嚴重挫傷。

那麼大的衝擊力道，醫生說尹東辰是福大命大，是奇迹中的奇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醫生在葯里添加消炎止痛鎮定劑，並且替尹東辰的傷口消毒包紮，這會尹東辰已經安穩的入睡。

其間警察來做過筆錄，說明會調閱路口監視器，一定會抓到肇事逃逸的車輛。

等到一切就緒，已是過了大半夜，楊欣恬無法丟下尹東辰一人，雖然跟他連朋友都稱不上，但她也只能好人做到底的被迫留下來。

一時之間醫院無法安排病房，只能暫時留在人滿為患的急診室里；等到尹東辰稍稍恢復知覺時天色已經大亮。

尹東辰睜開酸澀的雙眼，腦子糊成一團，在床上掙扎片刻，感覺全身上下痛苦的僵硬。

白色天花板，四面都是綠色的圍簾，他的頭一偏，看見趴睡著床邊的楊欣恬。

楊欣恬已拿下那副不合她臉型的黑框眼鏡，長長的眼睫勾出卷翹的幅度，如果她不是特意要做成中性打扮，儘管美艷不足，但也算是清秀有餘。

看她睡得熟，他不懂她怎麼會在這裡，只是他的頭痛得厲害，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似乎發生車禍了，但他就是想不起來事發經過，更想不起他為什麼會躺在這裡。

「小恬。」尹東辰勉強扯動右手，才看見手肘包著白紗布。「小恬……」

他連叫了兩聲，她卻還是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