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位曾在任楓琳夢中出現的、有著黃色卷的外國男子，正佇立在窗口。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所不同的是，夢中凌亂的長長黃現已整齊的梳在腦後。夢中充滿恐懼的眼神、絕望的表情，現已變得麻木、冷漠。

此時這位外國男子的出現給楓琳帶來的震驚、恐怖，遠遠甚於夢中的驚恐！楓琳張大的嘴幾乎合不攏。她下意識的閉上眼睛，拚命的搖著頭。希望甩掉自己眼前的幻覺。

就在楓琳再次慢慢睜開眼睛抬起頭時，她忍不住大叫一聲「啊」

外國男子已不知去向，此時她再次看到的是護士長那陰森、震怒的臉。和眼中現出的冷冷殺機。

楓琳大叫著奪路而逃。引得食堂里的員工都停下手中的活計，吃驚的看著她。

驚慌失措的楓琳一路狂奔回到弟弟的病房。

冷院長和楓然的主治醫生正在病房裡與少飛談的火熱。

少飛有本領在任何情況下，與任何人談的火熱。

話題依然是早上剛剛提起的失蹤的俄國醫學專家。

楓琳慘白的臉色並沒有引起人們的特別注意。

「怎麼？我國政府已懸賞5o萬向全國徵集安德烈博士的下落？那麼你有信心趕在眾多的刑偵專家前找到安德烈博士嗎？」冷院長饒有興趣的問。

「當然了！」少飛手舞足蹈的說：「等著瞧吧！這是我的私家偵探社開業以來第一樁生意，一定會一炮打響的。」看起來信心十足。

「少飛哥！」任楓然終於從初見偶像的『燒』中冷卻下來，覺叫李少飛『表哥』似乎很弱智。於是自動對李少飛改了稱呼。「是有人委託你們偵探社調查？還是你們自己看了懸賞廣告才決定開始調查的？」任楓然天真的問。

李少飛被問得難為情了，「這，這有什麼區別嗎？」眨著眼結結巴巴的反問。

在場的全體都爆笑了起來。

胖乎乎的冷院長的笑容里透出一副不以為然。每到星期一，院長都會親自帶隊查房，這也是這家醫院多年來的規矩。此時，冷院長正用他渾圓肥厚的手掌撫摩著自己油光可鑒的額頭，突然現自己的頭越少的可憐了。『是呀！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麼開心的笑聲了。』他想『本以為用不了幾天，自己就會放下多年來的重擔好好的休息休息了。也許還可能實現兒子多年以來的夢想——全家去國外旅遊一圈。可是現在，咳！』冷院長在心裡暗暗的嘆了口氣，『如果沒有出現意外，一切該是多麼的美好!』冷院長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看著眼前的任風然臉上流露出一種古怪的神情。

「好了，不打擾你們休息了。用不了幾天小傢伙就可以出院了，恢復的相當不錯！」風然的主治醫生滿意的做了結束性的言。

就在一行人將要走出門口時，好心情的主治醫生還沒忘預祝少飛早日獲得五十萬元的懸賞金。

「請您等一下！」一直站在門口的任楓琳禮貌的攔下了將要出門的冷院長一行人。

看到滿屋子的目光一下子齊刷刷的看向自己，楓琳猶豫了一下后還是鼓足勇氣問道：「冷院長，您一定認識我的父母吧？他們以前都曾經在這裡工作過。我媽媽的名字叫彭華，以前是這裡的腦外科醫生」看到冷院長猶豫的目光，任楓琳提醒著冷院長。

「哦、想起來了，你是彭華的女兒？！難怪、難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很面熟。」不知為什麼冷院長的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勉強打著哈哈道。

「冷院長，那麼您也一定認識我的爸爸了？他也經常來這裡做專家會診的。」楓琳接著問道。

「哦，」冷院長很顯然對楓琳突然的提問毫無防備，他猶豫了一下，臉上有一種不易被察覺的慌亂閃過。「哦、你的爸爸應該是任天宇、任博士？」

「對！任天宇就是我的爸爸。」楓琳肯定的回答：「那麼，你最近有看到過我的爸爸嗎？您有他的消息嗎？我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爸爸的消息了，我和弟弟都很擔心爸爸」任楓琳看到大家疑惑的目光，感到自己的確太唐突了，只好小聲的解釋著。

「不，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任博士了。不過我聽說他是去國外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應該快回來了吧！」冷院長像所有長輩一樣，拍著任楓琳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是了解任博士的。他一工作起來就變成了拚命三郎，這回也一定是忙起了工作就忘了與家人聯繫！哈哈，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了。」

冷院長說完就率眾離開了任風然的病房，奇怪的是楓琳總是感覺冷院長好像在逃避什麼似的。

冷院長繼續跟著其他醫生挨個病房查看著，但從開始的『率眾查房』變成了一言不的跟在其他醫生的後面走著。楓琳的出現使他的思緒飛到了十八年前，當時的市第一醫院還只是在一處白灰色的四層樓里。醫院設備簡陋，醫生們的水平也很有限。就連現在最基本的腦外科開顱手術都要送到省城的中心醫院去做。突然有一天，醫院裡送來了一位因車禍引起的腦出血病人。病人的顱內出血量大，情況十分危機，生命體征在一點點消失。如果去省城救治，恐怕救護車還沒開出市區患者就會死去。就在所有醫生都在搖著頭等著患者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剛剛從俄國留學回來，正在市第一醫院做學術交流的年輕的任天宇出現在眾人面前。我來為患者做開顱手術，任天宇說。冷院長至今還記得任天宇當時那果敢的表情、堅定的語氣，沒有開顱的電鑽？去附近的建築工地借一個施工電鑽來！看到眾人疑惑的目光任天宇大吼一聲，快去！在場所有人都被任天宇的堅定、自信、和勇氣所折服。那是一場成則公侯敗則賊的生死較量，如果萬一手術失敗的話，任天宇將面臨著去坐牢的危險！在場所有的人都替任天宇捏了一把汗。建築用電鑽很快被借來了，經過緊張的手術患者終於挽回了生命。從此任天宇的名聲大震，而冷院長自己也正因為這個史無前例的手術對任天宇深深折服，從此與任天宇結下莫逆之交。

「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楓然終於現了姐姐的反常。

「我、我剛剛看到了我夢中的那個人！」猶豫再三，楓琳決定說出剛才的經歷。

不出她的預料，她看到了她想象中的畫面。

少飛與楓然面面相覷，然後用驚恐、懷疑的眼神看著她——彷彿在看一個精神病患者！

楓琳吃力的咽了咽吐沫，開始講起事情的經過。她感到自己的語言是那麼的蒼白無力，語無論次。

她說完了，但不知道他們聽懂沒有。

「你說他是個白種人？」少飛眼中精光暴射。

他不管什麼合情合理，也不管多麼不可思議。他的頭腦只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想儘快破案、儘快找到安德烈，儘快使他的偵探社名利雙收！

「可他的名字叫查理！」楓琳無力的說。

她想起了惡夢中的男人叫查理。

少飛的眼神立即恢復了正常。

他似乎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再繼續聽楓琳那匪夷所思的故事了。

「好了，我的表弟、表妹們。今天就到這裡吧，我會常來看你們的。」少飛油腔滑調學著電影中的對白、動作，扭著腰肢走了。

「你餓了吧，我這就去給你買快餐。」楓琳忽然記起自己和弟弟還都沒有吃飯，便匆匆走出病房。

下午醫院的走廊里人聲鼎沸，病人、醫生、家屬，往來穿梭、絡繹不絕。楓琳走在其中突然感到一陣戰慄，如芒刺背。有誰在背後盯住她？

楓琳回過頭去

卻沒有現任何異常的情況。

是我的錯覺嗎？楓琳想。也許是我神經兮兮的毛病又犯了吧！

「你好！楓琳！」迎頭遇見護士小美。

「你好！小美姐」楓琳打著招呼。

「怎麼，要出去？」

「是呀！過了打飯時間，沒打著飯。正要出去買快餐。」

「得了，快走樓梯吧。我剛剛從那邊過來，等電梯的人有五、六十號，有這時間早就買回快餐了。」小美一邊親熱的挽著楓琳走向樓梯，一邊抱怨道：「咳！這星期一的醫院總是這麼多人，真讓人頭疼。」

楓琳現樓梯的方向正是通向那神秘的藍色大鐵門的方向。

快到樓梯口處時，已經能看見那帶著閃電符號的藍色大鐵門了。

「小美姐，那道大門是通向哪裡的？」楓琳指著那道藍色大門，鬼使神差的問。

一抹不易察覺的驚慌閃過小美的眼中。「什麼？那、那裡呀，就是放些不用的舊東西，破桌椅什麼的。」小美的表情不自然起來。

「小美姐，你去過那上面嗎？」楓琳狐疑的問。

美的臉一下變得慘白。

「我可去過一次。」楓琳感到小美一定知道什麼，而且在那道神秘的大鐵門裡，一定有著和她一樣的不愉快的記憶。「在裡面我看到了一位長著狼一樣眼睛的醫生，還看到一位叫查理的外國人」楓琳盯著越來越慌亂的小美殘忍的說。

「啊----」

美手中的記事本散落在地。

「我還有事，先走了。」拾起記事本的小美，不顧楓琳的挽留，落荒而逃。留下楓琳一人呆楞愣的望著遠處的藍色大鐵門。

突然，楓琳看到一條穿著一身白大褂的人影靠近鐵門。還沒等楓琳回過神來，只見藍色的大鐵門不知什麼時候已開出一條縫隙。那穿著白大掛的人影一閃，早已消失在鐵門中。

此時的藍色大鐵門對楓琳更充滿了誘惑。楓琳居然沒有按原計劃下樓，而是慢慢的向大鐵門走去。

又是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

不會錯的，一定有人在暗處盯著自己。

楓琳下意識的猛然回頭，除了人來人往的醫生、患者，什麼也沒有。

楓琳繼續向大鐵門走去。

也許是因為在白天，也許是因為亂轟轟的人群給了楓琳勇氣。『要想讓跟蹤者現身，走過去，推開大鐵門，也許是最好的辦法！』楓琳想。

穿過人群，楓琳來到那扇帶有閃電標誌的藍色大鐵門前。

楓琳伸出手，用力推向它。

鐵門被反鎖的嚴嚴實實，紋絲未動。

忽然鐵門裡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談話聲。

楓琳立即將耳朵貼在鐵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