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在「卧羅煞」為了少寨主的親事而陷入一陣混亂時,宋於柔因為得以「提早入賽」這個消息,而急著拉雲少蓉出門商議。

聽完宋於柔那驚天動地的敘述,雲少蓉瞥了她一眼,「提早入賽就入賽唄!這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

在兩人決定交換身分后,宋於柔試想過許多可能,甚至……甚至連怎麼過「洞房花燭夜」那關,都細思過該如何拖延。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父親當日竟未將話說盡,現下又扯出這個條件,可真是打亂了她的計劃。

「萬一你真、真……真被那少寨主給強要了怎麼辦?」她清甜的嗓音有著說不出的擔憂。

雲少蓉橫睨了她一眼,颯爽地道:「他若敢強迫我,我就先踢斷他的命根子,讓他永遠不能人道!」

「什麼?你要踢斷他的命根子!」今兒個她所受的震撼著實不少啊!

聽著好友發出震天動地的驚喊,雲少蓉連忙搗住她的嘴,「噓,你別嚷嚷!」

在大庭廣眾下,兩個姑娘家的行徑算是放肆了,偏偏茶樓里的人早對宋、雲這兩家姑娘的行徑是見怪不怪,仍舊兀自忙碌著。

好不容易,宋於柔失控的尖叫被抑下后,終於鎮定了下來,「你、你瘋了!真夠狠的!」

雲少蓉努起唇,頗不諒解地嗔了她一眼,「呿!非常時候得採取非常手段。」

柳眉一顰,青蔥般的指壓在發鬃邊,宋於柔不禁在心底嘆口氣,很難想象,若真讓雲少蓉上了「卧羅煞」,會是怎樣的情況。

「哎呀!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她回了好友一抹樂觀的燦笑。

宋於柔挑起柳眉,伸手擰了把她的嫩頰,「你啊,成天像個男孩子一樣,活潑好動,做事衝動,我哪裡放得下心咧!」

心緒轉換得極快,雲少蓉不以為意地嘻嘻笑著,「真要比起你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本事,我還望塵莫及呢!」

宋於柔那張甜死人不償命的臉容一抬,嗔了她一眼,「我真服了你,同你說正經事,你偏有本事東拉西扯的。」

「從方才到現在,我說的每句話都是正正經經的。」她扁了扁嘴嘀咕著,表情無辜得很。

不理會她臉上搞怪的神情,宋於柔認真地問,「我現在不同你說笑,你是真的願意替我上山寨嗎?」

她翻了翻白眼,垂肩一嘆,失了耐性的她,不悅地攏緊秀眉,「唉——柔柔,你幾時變得這麼啰啰嗦嗦的,好煩吶!」

「生氣啦?我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若真出了事,我怎麼同你爹交代?」宋於柔嘆口氣,沒好氣地道。

雲少蓉睨了她一眼,「總之,這事包在我身上就對了。」

宋於柔無奈地苦笑,「是啦!是啦!我該為對方祈求,別讓你把整個山寨搞得天翻地覆才是。」

「何止天翻地覆,若真能直接剷除,那就大快人心啦!」她說得正氣凜然。

「你喲……」宋於柔笑著搖頭,不明白自個兒是哪根筋不對,才會為雲少蓉犯愁。

「好了,別婆婆媽媽,啰啰嗦嗦的,幾時上山寨?」

「十天後。」墨黑的睫毛眨了眨,她優雅地垂眸沉思后,好奇地問道:「那你爹那邊……」

雲少蓉甚是苦惱地轉了轉黑溜溜的眸子,忽然心思一動,「我代替你上山後,你就幫我把信交給我爹,我會在信里交代一切原由。」

從小到大,她的性子一向直率,凡事想到就做,就算父親反對,也阻撓不了她的決定。

宋於柔笑容一凝,水澈的眸閃過一絲難解的情緒,「少蓉,我真的可以安心看著你替我上山寨嗎?」

雖然雲少蓉如此積極的原因,泰半是為了圓她自個兒的俠女夢,但宋於柔感覺得出好友是真心想幫她。

只是,讓雲少蓉單獨入寨她實在不放心。

一瞧見宋於柔的眼神縹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雲少蓉深怕她改變主意,孩子氣地嚷嚷:「你可別想反悔!」

「我已經可以想像你爹和我爹的反應了。」輕蹙眉,宋於柔語重心長地道。

她古靈精怪地嗔了她一眼,得意洋洋地說:「唉呀!你就甭擔心了,屆時事已成定局,你爹會感激我,至於我爹……我爹也許會氣得冒火,但他老人家會因為我的情報,順利剿了山賊,保住烏紗帽。」

望著她得意的神情,宋於柔沒好氣的伸出纖指,推了推她光潔的額,「你真是滿肚子壞水吶!」

她不服氣地反駁,「什麼滿肚子壞水,我可是滿腦子聰明水,機伶得很。」

宋於柔噗哧笑出聲,「是了!總之入山寨后,你記得每三天就要差信鴿給我通報消息,超過三日,我就會請你爹帶兵上山,知道嗎?」

「知道、知道,這事攸關重大,我會小心執行任務的!」

兩人擊掌,再一次達到共識。

蔚藍的天際綴著幾朵白雲,群山環繞著這座翠綠的山谷,此時的「雲岫山」彷彿是遠離塵囂俗世的人間仙境。

在荒草及腰的土道間,一頂華麗的錦轎由霞華鎮出發,約莫半天的時間,在「雲岫山」的三啞口小平原處停了下來。

抬轎的漢子擱下轎子后,對著轎簾揚聲道:「小姐,抵達三啞門了。」

在雲少蓉與宋於柔的合力下,兩天瞞天過海的進行了李代桃僵的計劃。

到了約定這一日,宋五郎差了鏢局裡未接鏢的鏢師充當轎夫,含淚將女兒送至與卧羅煞老寨主約定的地點。

「見著人了嗎?」

「回小姐,還沒見到人。」耳聞「雲岫山」山賊為患,抬轎的漢子神色凜然的打量著四周,深怕一個不留神,身旁便會蹦出一堆凶神惡煞。

待在轎子里的雲少蓉深思了會,「成了,你們先行下山吧!」

漢子怔了怔,隨即憂心忡忡地道:「這……不妥吧!」

雲少蓉聞言發出咯咯輕笑,「橫豎都得進山寨,難不成還怕被山賊擄走嗎?」

「小姐……」轎內傳來主子從容不迫的嬌柔笑嗓,轎夫不由得佩服起她過人的膽識。

「好了,你們不必為我擔心,快下山吧!再說,山裡天黑得快,天晚迷了路可不好。」她揚聲趕人。

漢子杵在原地,實在不敢貿然應允。

主子是宋家捧在掌心呵護的嬌嬌女,可不能有一點閃失。

察覺出漢子遲疑的態度,雲少蓉隔著轎簾,別有深意地問道:「難不成你們想趁此見識見識山賊的模樣?」

忘了與主子隔著轎簾,漢子急忙擺了擺手,驚聲說道:「小姐您別說笑了。」

雖然說總鏢頭與「卧羅煞」寨主關係匪淺,但「卧羅煞」如雷貫耳的名號依舊是眾人心中的禁忌。

雲少蓉秀眉一挑,繼續打發他們,「你們快回去覆命,別再耽擱了!」

這幾漢子全是為宋家走鏢的鏢師,她在宋家走動得勤,人人識得她,她可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被揭穿。

「小姐,您別趕我們,等『卧羅煞』的人來了,確定您安全無虞后,我們才能放心離開。」

漢子話一擱下,在場的三人點頭如搗蒜,表達出心裡認同的想法。

「是呀!晚些下山也無妨,小姐的安全最重要。」

打發不了人,坐在轎內的雲少蓉無力的撐顎、翻眸,心裡暗咒著那膽敢遲到的「卧羅煞」少寨主。

「小姐要出轎子透透氣嗎?這深山的景色清幽秀麗,瞧了心情會開朗些。」

「甭了,我在轎子里休息就好了。」雲少蓉正在生少寨主的氣,悶悶在開口。

早習慣自家主子的嬌脾氣,幾個漢子各據一方地護在轎子外,識趣地沒再叨擾她。

漢子一噤聲,四周驀地充斥著股靜謐的氣氛。

晴朗的天,山風不斷吹拂,悅耳的鳥聲啁啾,清風撫過林間發出的窸窣聲響,讓這一切美好得像是場夢。

只是……這一切都不足以彌補少寨主該死的行徑!

她決定,只要他再讓她多等一盞茶的時間,入山寨后,她就會鬧個天翻地覆,讓他頭痛個一盞茶的時間!

艷陽西落,沉沉暮靄在林樹的掩映之下,逐漸蒙上一片昏暗,黑幽幽、陰森森,讓人連行路都顯得困難。

「少寨主,您還好吧!」熟稔地領著衛韶楓穿梭在林徑間,陸本魁不放心地頻頻回首問道。

為了依約到三椏口接少寨主夫人,老寨主特地派他領著一隻小隊,與少寨主隨行至三椏口。

「不好。」揚袖拭去額上的汗,衛韶楓追趕不上陸本魁的腳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前一回失足摔下陡崖,再加上山林間處處險地,險崖無數,他的腳步也顯得更加謹慎、小心。

陸本魁緩下腳步,抿唇悶哼了聲,「只剩不到一盞茶的路,請少寨主忍忍。」

用力深吸了一口氣,衛韶楓以苦笑表達此刻的心情。

這段遙不可及的山路對「手無縛雞」之力的他而言,無疑是個大考驗。

陸本魁回過頭瞅著臉色蒼白的他,蹙著眉喃著:「展豫那傢伙定是幫少寨主補得不夠,否則體力和武功怎麼一直沒恢復哩!」

聽說老寨主當年把少寨主託付給一個文韜武略的道士學武功,經過十年光陰的習練,不應該還是一副文弱的模樣。

衛韶楓平和的神色驀地的起了變化,「我會武功?」

「呃……」讓少寨主這麼一回,陸本魁怔了怔。

他只「聽說」少寨主跟著一個文韜武略的道士學武功。十年未見,他怎麼會知道少寨主的武功究竟學得如何?

臉色一沉,衛韶楓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他學過武功嗎?為何他滿腦子都是四書五經、倫理道德?

難道是失憶的關係嗎?為何他對那十年的記憶,空白得猶如一張白紙?

該不會是那十年裡,他只念書而沒習武?

在衛韶楓兀自深思之際,陸本魁趕緊結束這個話題,「少寨主,我想咱們還是先趕路要緊,讓少夫人久候可不好。」

少夫人?!一憶及不知由哪蹦出來的未過門妻子,衛韶楓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聽說在他醉得不醒人事的那一晚,他答應要將未過門的妻子接回寨內小住。

縱使他以為在醉意醺然的狀況下,他的話不具任何保證,但就山寨的人而言,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身為少寨主,其話一向具有威信,一旦開了口,無人不從,就連他的醉言——亦是如此。

經由此次的經驗,衛韶楓更加謹言慎行,不敢隨意說出搪塞的字句。

「咦!少寨主,瞧見人了!」

就在陸本魁粗獷爽朗的嗓音落下時,一直隨行在後的李大疤基於本性,竟迅即往三椏口小平原的方向疾掠而去,準備打劫。

衛韶楓與陸魁還來不及回過神,李大疤已經抽出腰間的大刀,惡狠狠地咆哮道:「搶劫!把身上的財物留下后,滾——」

感覺到空氣中漂浮的肅殺之氣,處在三椏口小平原的漢子謹慎地說道:「保護小姐!」

來者不只一人,一個個隱身在林間的身影,似盯緊獵物的猛獸,靜謐卻深具壓迫,靜候攻擊時機。

瞬即,四人同時做出進攻與防守的動作。

雲少蓉坐在轎中,忽然感覺到這緊繃的狀況,腦中的思緒有如野馬奔騰,心口則因為興奮,突突飛跳著。

他們遇上其他山賊了?!

又或者是「卧羅煞」的山寨主出現了?

雲少蓉悄悄地掀起簾角,霍然被那攔路搶劫的男子給嚇住。

那惡人臉上有條刀疤,怵目驚心地由眉角橫亘過下巴,挑眉的同時,刀疤在臉上一抽一動的,煞是嚇人。

她還來不及細思,便見一抹壯碩的身影不知由何方飛竄而出。

「李大疤!」一聲回蕩在山谷間的巨響,劃破空氣中沉滯的氣氛,重重地飄蕩在眾人耳邊。

尚處在狀況外的李大疤被這麼一喊,吶吶地問:「陸爺?」

陸本魁打了一下他的大光頭,「你他媽的豬狗不如,連少寨主夫人都想劫!」

李大疤恍然大悟地瞠大眸,瞥過頭,眼底映入的是少寨主一臉陰霾的臉龐,這才明白自己闖了大禍。

「少、少寨主……」

看著弟兄們凶神惡煞的模樣,衛韶楓心頭凜地杵在原地,完全沒辦法接受如此野蠻的行徑。

感覺到少寨主的怒意,李大疤收回張狂的態度,滿臉愧色。

儘管怒火中燒,衛韶楓仍舊斯文地朝四名轎夫躬身回禮,「一場誤會,若多有得罪,還請宋姑娘及諸位海涵。」

「您……是卧羅煞少寨主?」其中一名漢子遲疑地問。

衛韶楓走向轎邊,抱了抱拳,平聲道:「正是在下。」

眼前的男子身著藏青衣衫,肩披雪白銀貂外袍,全身上下透著股俊儒的書生氣息,讓開口的漢子錯愕不已。

他走鏢多年,還不曾見過氣質如此出眾的山寨頭子。

雲少蓉坐在轎子里,聽那少寨主不凡的談吐,心裡管不住竟對那少寨主興起了好奇心。

當她的小手情不自禁的撩起轎簾,想一窺「卧羅煞」少寨主的廬山真面目時,少寨主溫雅的嗓音再度響起。

「有勞諸位護送宋姑娘上山,若不嫌棄,請入寨喝杯水酒,歇息一晚再走。」

雲少蓉聞言,心猛地一促,急忙喊著:「不行!」好不容易可以擺脫那些人,若真讓他們上了山寨,她的計劃還能順利進行嗎?

那聲音由轎內突然響起的嗓音讓眾人一頓,「小、小姐……」

「你們先行下山吧!天若黑了,要離開可不容易。」暗暗抑下激動的反應,雲少蓉以憂心忡忡的柔嗓道。

「宋姑娘的顧慮沒錯,是應當讓幾位早些離開。」衛韶楓頷首,轉頭對著陸本魁及李大疤吩咐著:「就由你們兩位護送下山吧!」

四名漢子聞言,不約而同地推辭,「不,不不,不用勞煩。」

讓山賊護送他們下山……誰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少寨主這不妥!」不只四名漢子不肯,陸本魁及李大疤更是為這有生以來最屈辱的任務大感沮喪。

「沒什麼不妥的。」衛韶楓溫和的語音中,有一股不容違抗的威勢。

陸本魁壯膽說道:「我們得護送少寨主及夫人回山寨。」

衛韶楓哪裡知道他們推辭的原因,因而臉色鐵青,揚聲再道:「還有其他人跟著,不礙事。」

「少寨主……」

袍袖一揮,他不容拒絕地道:「你們速去速回,有其他人保護我們便成。」

陸本魁與李大疤聞言,雖然氣得吹鬍子瞪眼,卻不敢違背地黯然領命。

衛韶楓將他們趕走的泰半原因是,他想單獨同未過門的「宋於柔」聊聊。

他們的婚姻非出於自願,兩人也未曾見過面,他冀望著這一段路途,同她說說心裡話。

在他同手下說話的同時,雲少蓉按捺不住地掀起轎簾,如願地捕捉到轎外那披著雪白銀貂薄襖,挺拔玉立的背影。

趴在轎窗口,雲少蓉輕蹙眉,心中暗忖著,他就是柔柔的未婚夫,「卧羅煞」的少寨主?!

雖未瞧見少寨主的模樣,但由他的言行舉止、談吐,她就是沒法兒把他跟一個山賊頭子聯想在一塊兒。

怔忡間,她定定望著朝自個兒的方向走來的他。

「有勞宋姑娘下轎。」

沒聽清楚那溫和的嗓音說了些什麼,雲少蓉猛地回過神,一瞧見他探手入轎,直覺地扣住對方的手,語氣狠辣地道:「你別碰我!」

被她扣住手腕,衛韶楓腳步一個踉蹌,直接撞進轎內,壓在姑娘身上。他的唇重重撞上她因為驚訝而微啟的小嘴。

「唔!」吃痛的悶哼聲由他的齒縫迸出。

「嗄?!」突見那玉般的俊顏在眼前放大,雲少蓉突然瞪大眸,兩唇相貼間,他們一同嘗到一股腥甜的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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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山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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