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酒過三巡，氣氛徹底鬆弛下來了。男人打開了話匣子，天南海北的開始高談闊論：話題從地震到旱災，從孩子的人身安全到礦工的人身安全，從國外總統墜機到國內領導人的各色小道消息，最後，最熱門的話題轉到世博會，杜陽講到陪國外的客戶去上海旅遊的時候，人家看到吉祥物，覺得中國人的意識實在是前衛得很——居然把「小雨傘」那麼堂而皇之的豎在那兒了。包括女人們都笑了……

後來，當女人們離桌去到沙發區閑聊的時候，幾個男的湊在一起接著喝酒。莫非說自己有個同事，上網看獸獸的視頻，結果電腦中毒了，眾男人又開始熱議娛樂八卦。莫非趁機再次邀請吳歷和張伯瀚把孩子送到他的道館學習，並稱，「堅決不會收學費的。」

「那是做什麼？你開道館，哥們兒捧場那是天經地義。」

「真不用你們交錢！安期生就把兒子送我那兒去了，我開這個道館，第一的確是為了賺點兒錢，第二，也是想給咱們的孩子創造一個好的環境，自家的道館，自家的教練，教出來肯定放心……」

安期生也是他們的高中同學，在市委工作，雖然也是高幹子弟，但因為不同班，一直和這個圈子沒什麼來往，莫非倒是同誰都混得熟些。

考慮到葉小希得早點休息，張伯瀚提議歡迎宴就此結束，莫非看看手機，7：10分，的確結束得早了些。

按照以往的慣例，杜陽左小岩兩口子送葉小希，張伯瀚周婧送孫小北王言，吳歷王錚送莫言。

左小岩把車開到葉小希家門口，親自送小希進了家門。杜陽在車裡等了半天，左小岩才出來。

「怎麼這麼久？」

「怕她多想，就聊了幾句。」

「什麼時候去檢查身體？」

「得一個禮拜之後，」

「那麼長時間？不是得抓緊嗎？」

「小希現在根本不方便的……」左小岩瞪了丈夫一眼。

好半天，杜陽才緩過勁兒來，——得癌症也不妨礙大姨媽的造訪。

吳歷住的地方其實和莫非的家根本是兩個方向，但吳歷剛開車那會兒興緻非常的濃，所以會一時興起，——晚上的路面太適合新手開車了。所以習慣延續到現在。

回程時，吳歷突然說，「這回可夠莫非受的了。」

王錚看了吳歷一眼，「真是想不到，葉小希那麼年輕的，說病就病。」接著輕哼了一聲，「我倒想起了《傾城之戀》，時機造成了偉大的愛情，莫非有當情聖的機會了。」

「你別瞎說，啊！」吳歷雖然說么說，但語氣卻是懇求的。

王錚向來知道朋友圈裡，莫非雖然最晚進，但口碑卻是相當好的，要不然，這鐵桶的「少爺幫」也不會接納他。吳歷的嘴裡從來都是莫非這樣好那樣好，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是不同的。

第二天是周六，莫非下午來看葉小希。也許是這些天在家裡休養得極好，她的氣色看上去正常多了。

「看來要常曬太陽了！」莫非打趣道。

「你什麼時候開的道館？」葉小希直接把問題拋出來。

「這不，也沒多久吧。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莫非坐下來解釋，「我剛辦完一個案子，賺了筆錢，正好有個朋友想開道館找我合夥，既然手裡有了這筆錢，還有這樣的機會，所以就做了。」

「你賺多少？」

「1萬。」

「投了多少？」

「1萬。」

「他投多少？」

「十幾萬吧。」

葉小希樂了，「那你們怎麼分紅呀。」

「一人一半唄——我知道，那是我一特別好的哥們兒。」

「法人是誰？你們可寫了協議章程？」

「法人是他，我們沒有協議。」看著女友諷刺的眼神，莫非辯解道，「就是因為我們是哥們兒，我又是律師，所以我才無法提出協議合同什麼的。」

「你沒聽過那句話——親兄弟，明算賬。還有親是親，財是財，不合全打錢上來……這樣的老話兒太多了，我著實不明白，你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寧犯忌諱，也要非做不可。」

莫非沒有講話，葉小希嘆口氣，把身體縮進沙發里，莫非問道，「可是倦了？」

「還好，不知為什麼，回來這幾天，身體倒一天強似一天了。沒準兒直仍誤診的可能。」

莫非躲開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別多想了，好好養養精神，下個禮拜咱們出去玩吧。」

「去哪兒？」

「嗯，比如去看花會。」

葉小希點頭。

莫非極高興，「那我去聯繫車。」莫非剛考到駕照，一提車子就非常的興奮。

雨瞳回父母家去了，莫非和葉小希商量著出去喝粥。下樓的時候遇到租客，葉小希提起精神和他們打招呼。

「能坐摩托嗎？如果不行咱們就打車。」莫非體貼的詢問。

「不用，你慢些騎，我沒事兒的。」

莫非緩緩騎著摩托，速度不比自行車快多少，來到一家新開的廣式茶餐廳。葉小希先下了車，在餐廳門口等莫非停好車過來一道進去。他們來得尚早，餐廳還有很多空位，葉小希挑了靠里的沙發座。兩個人面對面。

「怎麼樣？不錯吧？」莫非問道，不等葉小希回答就有服務員拿著菜牌過來，莫非也不問，點了幾樣菜，還有一碗蔬菜粥一碗皮蛋瘦肉粥。

服務員下去之後，葉小希說道，「看來你常來呀。」

莫非一滯，「也不是——這家新開的，朋友說不錯，所以就來了一兩回。」

葉小希輕笑，「來就來唄，解釋什麼？」

「沒有，我沒有解釋，這不你問嗎？」莫非低下頭，從腰包中拿出電話。

莫非今天打扮得很清爽，白色短袖襯衫，牛仔褲，休閑皮鞋。除了鞋子，這一身行頭包括萬寶路皮帶、neiko戶外腰包都是葉小希給他買的。莫非一直念叨著男人的鞋子最重要，可是葉小希堅信如果給情人買鞋就是分手的前兆，所以她從來不花自己的錢的給莫非買鞋。所以莫非最貴的一雙鞋是雅樂仕打半價的休閑皮鞋，葉小希陪著男友看了五六次，最終他才咬牙買了下來。

莫非的衣櫃葉小希很是清楚，這樣的「盛裝」他穿過去參加婚禮。看來今天他是有什麼特別的人要見。

十幾分鐘以後，陸續上菜了，葉小希剛夾了一片百合，就聽著有個女人喊莫非的名字，葉小希筷子一抖，百合掉桌子上了。

尋聲望去，一位女士站在離他們三米遠的地方，身材極其豐滿，穿著黑色的套裝，短髮，圓臉，三十八九的樣子。莫非已經站起來，滿臉帶笑，「你好！」

「原來真是你呀，這位是……」

「我朋友，葉小希。」

「小希，你好，經常聽莫非提起你，我早就想見你了。」女人向葉小希的方向伸出手來，葉小希沒有動，只是略略點頭示意一下。

「啊，小希最近身體不大舒服，」莫非解釋道，進而介紹，「這位是賈晨，是杜陽的同學，剛從美國回來的。」

葉小希點點頭。

葉小希的不熱情導致了三人談話無法繼續，賈晨四處看看，雖然說不上滿座，但是位置比較好的桌子都有人了。莫非問，「一個人嗎還是約了朋友？」

「一個人。」

「那我們一起坐吧。」他本來坐在葉小希的對面，賈晨來了，他就很自然的把座位讓給她，然後去葉小希的那一邊，

「我怕熱。」葉小希輕聲說，但音量剛好三個人都能聽清，莫非與賈晨都僵在原處，「你去與這位女士坐吧，」葉小希轉向賈晨，「不要介意，我怕熱的。」

賈晨實在是好口才，她與葉小希一會兒就混得熟了，說起國外的掌故來把葉小希逗得呵呵真笑，「真的假的？」

「我怎麼會騙你？」她雖然年紀不輕，但聲音極為輕快。「小希，我看你吃得太少了，再吃點什麼吧。這裡的牛奶花生糊和雙皮奶都做得不錯，要不要嘗嘗？」

「對，那個極好吃，我忘記點了。」莫非附和。

「好呀。」葉小希只吃了一點東西，可能是不舒服，就一直用手帕捂住口鼻。

賈晨兩樣都點了，隨後和葉小希說，「我建議你喝花生糊，那個補血，我看你臉色不大好的。」

葉小希一笑，「您真是細心。」

「你別客氣，叫我賈晨好了，我都叫你小希了。要不然叫我瑪姬吧，是我的英文名。這樣叫我更習慣些。」

「您——瑪姬姐姐何時回國的？」葉小希從善如流，但也要講究禮貌。

賈晨一笑，「回來三四個月了。」

「是探親嗎？」

「不，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美國不好嗎？」

「好呀，不過，在外邊這麼多年，我才體會到有很多很重要的東西都在這邊，比如家人，比如朋友。」

葉小希笑了。

服務員又送餐點上來，葉小希喝了兩口便又乾嘔，於是起身去洗手間，賈晨起身相陪。葉小希對莫非抬手，莫非會意，起來扶小希去洗手間。這裡的洗手間，水池是男女公用的。

葉小希漱漱口，用冷水拍拍臉，然後把手帕打濕。

「不要緊吧。」莫非急切的問道。

「沒事兒，就是空氣有點難聞，這屋子太悶了些，你不覺得嗎？」

「沒有啊？」

葉小希笑笑，

「我本來還想今天帶你去道館看一看的。」莫非有點懊惱的說。

「行呀，去吧。」

「可是，你的身體沒事嗎？」莫非關心的問。

「沒事兒，只是空氣太悶了，有點難受罷了。」

葉小希果然是自己緩步走回去的，賈晨關切的問可要去醫院，葉小希搖頭，「哪裡那麼嬌氣？只是這裡太悶了些。」

「那咱們走吧。」賈晨起身，「賬我已經結完了。」

莫非與賈晨客氣半天，葉小希眯眯笑著在一旁看，兩個人都不好意思了，賈晨說，「你們去哪兒，我開車送你們。」

莫非還推辭一番，但賈晨說葉小希坐轎車當然比坐摩托要舒服，莫非也不堅持。賈晨扶著葉小希，把車鑰匙遞給莫非，「就在那邊的停車場，5433，你認得吧，紅色的polo。」

莫非拿著鑰匙去取車，不在一會兒，就把車開到了飯店門口。

賈晨要陪著葉小希坐後座，葉小希道，「我怕熱的，再說了，他是新手，應該有教練多陪著練習的。」

賈晨坐上了副駕駛，繫上安全帶，看莫非沒反應，「莫非，系安全帶呀！」

「噢，我忘記了。」莫非邊說邊也繫上了安全帶。

葉小希一上車就把車窗都打開了，莫非說道，「如果怕熱我會開空調的。」

「自然風最舒服了。」葉小希拒絕。

莫非一路開向道館，行車很是順暢，「怎麼樣？」他側頭問葉小希，

葉小希點頭，「比我想得開得要好得多。」

莫非邀請賈晨也隨他一起上樓，「你外甥不是也練跆拳道的嗎？你先看看環境。」

三人坐著電梯上了4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