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庄氏暗忖,如果說逃跑,景仲軒肯定會說要幫忙抓,而一旦要抓,就會被知道她因為女兒嫁不成,遷怒下人,說出去也實在難聽。
但人又不在府里……有了。
「她是沈姨娘帶來的婆子,不是我韓家人,生煙出嫁后,便向我提出回沈家,我自然是允了。」到時候沈家找不到,自然怪不到她頭上,韓沈兩家離得這麼遠,說不定她自己半路走丟了呢。
「原來是回沈家了。」景仲軒對生煙一笑,「那麼你便命人傳話去沈家即可,不用勞煩侯府夫人了。」生煙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嗯。」
【第九章】
生煙蹲在雲禧院的西廂窗外,有點無聊,有點冷,但是,她可以忍——雖然這個身體已經不是她原來的身體,但是意志還是原來的意志,身為一個特務,蹲點不過是普通技能,她有很多種打發時間的方法,例如:發獃。
那日大手筆給王嬤嬤幾顆金珠子果然有用,下午時,王嬤嬤讓孫女來帶話,說凌雲娘請了庄氏母女一起晚膳。
生煙想也不想就決定自己來了,一來,王嬤嬤耳背不可能幫她偷聽,二來,她也怕漏了什麼沒注意到,因此決定自己上場。
用膳時間有丫頭服侍,三人自是客氣來客氣去,等撤了菜,便聽到凌雲娘的聲音,「都出去,離門遠一點。」生煙精神一振,來了。
「二少夫人可想好怎麼做了?」
生煙一驚,原來這已經是三人第二次會面了。
「這容易,我嫡婆婆即將過壽,便以商討壽宴的理由,用仲和的名字邀大伯去望月亭,為自己的母親操辦壽宴,他必不會拒絕,屆時我讓丫鬟奉茶,五姑娘可得看好時機自己進亭子,我會多帶幾人過去,等他葯醒了,事實也已經造成,想賴都賴不掉。」韓生嬌道:「那葯……不會對身體有害吧?」
「放心吧,那葯是我那不爭氣的舅舅從娼館拿來的,客人們誰不吃些助興,醒來就沒事了,倒是我們那日商量之事——」「二少夫人放心,等生嬌掌了權,便把那西市兩條街的地契都給你,例銀加倍,若是二少夫人還信不過,我們便畫個押。」「不是信不信得過,而是侯府夫人說要讓我大伯娶五姑娘當平妻,這我還相信,畢竟人人只會道他酒後亂性,欺侮了妻姊,給個平妻名分補償也算合理,但侯府夫人怎這麼有把握,一年之內五姑娘必定能掌大權?我這大伯對那丫頭還挺疼愛的,除了上朝,幾乎都陪在身邊,即便什麼都不做,對坐看書也是一個下午,五姑娘有自信能爭這個寵?」窗外的生煙想,那還不容易嗎,韓生嬌既然已經推了她落水一次,推第二次又有什麼困難?正妻既死,松嶺院又不能沒女主人,一切理所當然。
權力什麼的,好醜惡。
接著聽來聽去便是韓生嬌的掌權夢,以及三人輪流罵生煙這賤女人——真是哦,外表是端莊大小姐,出口卻跟市井婆娘沒兩樣,越罵越難聽,接著嘲笑韓生舞果然是姨娘生出的庶女,居然巴巴上門只為了給人當繼室,侯府的面子都要被她丟光。
凌雲娘知道張姨娘本是丫鬟出身之後,便說起丫鬟有多不安分,自己前陣子才發落了一個跟景仲和偷來暗去的小蹄子,趁著她心煩,居然就這樣爬上主人家的床……生煙知道接下來應該沒重點,便揉揉小腿,打道回府。
秋天泡澡,太享受了。
清茶味道的香露滴在水裡,消除疲勞,等下讓春香給她捏捏小腿,再喝碗桂花酒釀,便上床睡覺。
門咿呀一聲開了。
正給她肩膀澆水的冬雪喝道:「不是交代了少夫人在沐浴,不準進來嗎?秋風灌進,害少夫人受涼了怎麼辦?」「是我。」牡丹屏風外傳來景仲軒的聲音,「我有話要跟少夫人說,出去守著門。」冬雪把木杓一放,便出去了。
生煙有點緊張,怎麼辦,自己還沒穿衣服呢……倒也不是討厭,就是緊張。
透過屏風,卻見他在桌邊坐下——生煙既欣慰他是君子,但坦白說,也有一點點的失望,如果他進得屏風,其實她也不會生氣……「今日去雲禧院聽到些什麼?」
嚇,「你怎麼知道我去雲禧院?!」
「你有王嬤嬤,我也有別的嬤嬤,凌雲娘今天既然約了那母女倆,你的性子肯定要自己去聽的,那三個女人想出了什麼東西?」生煙便把自己聽到的詳細說了一次。
如何使計讓他出現,如何下藥,如何讓眾人剛好趕到,讓他百口莫辯,而終得娶了韓生嬌這個委屈的大小姐。
「這計策不錯,不如我們就將計來個反間計。」「怎麼反?我原本還想,到時候請順伯代替你去,他年紀也不小,該娶親了。」「那可便宜那女人了,順伯可是正七品的致果副尉呢。」啥?「那他幹麼每次都打扮得像管家一樣在府里?」「他是爺爺撿來的孤兒,因為戰功升到七品,但今年我孝期滿了回京,自然是跟著回景家,他閑下來就慌,我才派點小事情給他做。」天啊,居然有這種事情?生煙想了想,她還曾經要順伯幫她切預備餵食小花用的胡蘿蔔,雖然對「致果副尉」沒概念,但「正七品」還是懂得,不小的官兒。「我一直以為他是松嶺院的管事……」「那是福伯。」
呃……「沒關係,他不介意的,他對景家有很重的報恩情結,我在西疆也讓他幫忙煉金屬的,你這主母吩咐他做事情,他反而高興……我們話說這麼久,水該涼了吧?」不等她回話,他便站了起來,對外面喊,「冬雪,服侍少夫人穿衣。」雖然隔著屏風什麼也瞧不見,但生煙還是有點害羞。
冬雪雖然還未出嫁,但是她這等級的丫鬟都是經過嬤嬤解說的,甚至比很多婦女都還清楚夫妻之事,這時見少夫人微有羞意,便特意將她衣領往旁邊鬆了些,腰帶則是綁了個鈴鐺結,既顯出婀娜身段,又方便拉開。
將她扶了出來,把香爐換過暖香,這才退出房間。
「你剛剛說的將計就計是什麼?」
景仲軒看她剛沐浴出來,臉有嬌色,原本還有幾分遐想,但沒想到她一坐下來說的居然是這個硬邦邦的話題,忍不住笑出來。
「笑什麼?」
「附耳過來。」
「哦,嗯,嗯,居然還可以這樣?會不會害到二弟?」畢竟要說起來的話,他真的是很無辜。
「這你倒不用擔心,他天生好色,別說院子里的丫鬟都要招惹一下,每月例銀有一半以上都送給了花街的姑娘,韓生嬌長得美貌,有此飛來艷福,只怕求之不得。」過幾日,果然有雲禧院的小廝來跟景仲軒說,二少爺想跟大少爺商量夫人壽宴之事,還請大少爺移步到望月亭。
待那小廝走了,景仲軒便命人把話帶給景仲和,只是顛倒一番,景仲和不疑有他,自然前往了。
沒多久,京城人又多了一個八卦話題。
聽說,景家大少奶奶的嫡母與嫡姊受邀前往小住,沒想到那嫡姊居然偷偷跟二公子好上,在庭院中幽會,大概以為天色已黑,伸手不見五指,不會有人瞧見,竟大膽行起那野合之事。
好巧不巧二少夫人剛好約了侯府夫人出來賞秋月,聽得有異聲,命人把燈籠全拿過來,這才發現兩人衣衫凌亂的躺在花叢中,二少夫人氣得臉色鐵青,韓五姑娘還大叫說「怎麼是你」,二公子卻是迷迷糊糊,顯然色慾未醒。
韓生嬌既然失了清白,自然也不能嫁其他人了,可是她雖然貴為侯府嫡女,嫁過去也只能當妾室,二少爺住的是三進院子,妻妾通房又多,她自然是別想住廂房了,凌雲娘恨她無恥,只隨便撥了個小房間給她,又令她沒得允許,不得出現在前院。
韓五是嫡女,自小飽受寵愛,哪受過這種氣,第一天便跟正妻頂了嘴,說自己又不是坐牢,憑什麼只能待在雲禧院的後院,誰知那凌雲娘使了個眼色,旁邊丫鬟便一左一右架住她,老嬤嬤上去啪啪啪連甩十幾個耳光,把她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凌雲娘要給這新妾下馬威,打完后,便道:「以為自己是什麼身分,區區一個姨娘,竟然帶了六個陪嫁丫鬟跟兩個嬤嬤,你那房間不過豆腐塊大小,裝得下這些人么?來人,把那些嬤嬤跟丫鬟都趕去蔚房。」韓生嬌一聽,這樣以後自己身邊可是一個人都沒有,「那是我的丫鬟,你憑什麼?」「憑什麼?憑我是正妻,而你是妾。」說完,又是一個眼色。
嬤嬤再次賞出十幾個巴掌,接著厲聲道:「妾室果然是妾室,一點規矩都不懂,什麼你啊我的,以後,要稱呼夫人為「夫人」,講話時,自稱「賤妾」,既然已經嫁給二少爺,便歸二少夫人管,好好收起你那浪蹄子脾氣,別惹人不快。」凌雲娘見韓生嬌滿臉紅印,卻還是不消恨,「王嬤嬤,聽說四弟妹也會寫文章,明日下午便請她來雲禧院,我們妯娌談書說文,再讓韓姨娘出來,她們姊妹聚聚,豈不愉快?」要知道凡是女人,都討厭丈夫納妾,偏偏二少爺特別好色,沾了一個又是一個,凌雲娘才剛剛攆走一個爬床丫鬟,沒想到轉眼又得給丈夫納妾,心中不悅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