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而對於顏大為來說，當年傻愣愣的小男孩，如今已變得高大、英挺，且年輕有為、相貌堂堂，眼神充滿正氣。

這個男人和他的心心可真是絕配呵！顏大為很滿意地看著這個准女婿。

「顏伯父，」黎將臣坐下來之後，很客氣地問候顏大為。「好久不見了，您近來可好？」

「好，好。」顏大為笑著說：「就是老樣子，老樣子……」

「自從家父過世之後，晚輩忙著承接家族企業，一直沒有時間上門去向伯父請安，請伯父見諒了。」

「好說好說，」顏大為說：「我自己也不對，忙著處理家事，也沒有好好照顧你。我們彼此見諒就是了。」顏大為口中所說的「家事」，就是和言小慧離婚的事情。

這件事情黎將臣也有所耳聞，畢竟這也是台灣企業界津津樂道的一件八卦。大家都說，顏大為是一個難得出軌了又重情重義的男人，對前妻女的照顧無微不至。甚至把他自己前半輩子打下的大半江山，都留給了言小慧。

「伯父的家人可好？」大家都知道顏大為的家人分別屬於兩個不同的家庭。

「好、好……」

「不知道伯父今天找晚輩出來，可是有什麼特別的指教？」

「是……這樣的……」顏大為看起來一臉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伯父請直說沒有關係。」

「那我就厚顏直說了啊，是這樣的，不知道侄子你還記不記得我的女兒言心心？」

言心心？黎將臣想了兩秒鐘，立刻響應：「我記得。她出生的那一年我剛好七歲，看過她的人無不讚美她生得好漂亮，是個美人胚子。等她長大了一點，就喜歡跟著我。我都叫她跟屁蟲妹妹呢！我記得。」

想起這件往事，黎將臣不知怎麼的心裡就有一種甜甜的感覺。

黎將臣從小就是這種一板一眼、不茍言笑的個性，因為這樣，所以沒有什麼朋友，大家都對他敬而遠之。可只有言心心喜歡跟著他，言心心的個性超溫和，不管黎將臣怎麼擺臭臉、怎麼命令她、怎麼指使她，她都照單全收，就連黎將臣去廁所，言心心都還要蹲在廁所門口外面等他。

那個可愛得不得了的小妹妹，現在可必然是個出色的大美人了，或許早婚一點，都是幾個孩子的媽了。

黎將臣想著這些往事，竟然有些出神，不過，他很快地讓自己回復鎮定的樣子。

他收斂起有點失控的表情，對顏大為說：「心心妹妹，她現在可好？」

「好……很好。」顏大微笑著對黎將臣說：「對了，不知道賢侄你現在有沒有對象？是不是成家了？」

「沒有，因為這幾年一直忙著事業，耽誤到了。」

太好了！顏大為的心裡此時此刻響起了劈里啪啦的掌聲。這樣一來，這個俊美的男人就肯定是屬於他的了……啊！不，是他們家心心的。

「是這樣子的，不知道令尊是否有跟你提過一件事情？」

「是什麼事情，伯父您請說。」

「就是我們兩老在二十三年前，小慧生下心心的時候，就私自說好了，以後心心的對象……」顏大為邊說著，邊看著黎將臣臉上的表情變化。

黎將臣先是專心凝神地聽著，可是隨著顏大為的說話語氣越來越神秘、越來越曖昧、越來越欲言又止，黎將臣也漸漸地從一無所知，到略懂一、二，直到最後……恍然大悟。

他吃驚地指著自己，用一臉驚訝的表情詢問顏大為，說不出話來。

顏大為很篤定地對黎將臣點點頭。

什……什麼？原來早在二十年前，就在言心心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時候，這兩老已經偷偷地把他們兩個人的紅線牽在一起了。

顏大為看著黎將臣充滿疑惑的表情，知道他的心裡還搞不懂這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繼續對他說得更明白一點：「我們都知道，都什麼時代了，我們兩個老頑童還搞這種把戲，看起來似乎有點幼稚。但令尊認為你的個性太耿直，不太討好女孩子；我則擔心心心將來像她的母親一樣善良好欺，恐怕很難遇到好對象。

我和令尊彼此信任，當時看到心心和你感情特別好，知道你們的本性應該是可以相處的，所以才私下說好了這件事情。後來是因為心心的媽媽一直主張要給心心自由戀愛的機會，所以我就沒有再提，令尊大概也就不好意思提。

一直到今天，心心的媽媽終於放下她的堅持，所以我才厚顏來跟你提一下這件事情。不知道，你有什麼看法？」

一直想要成家的黎將臣，聽完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有點心動。

如果這個女孩子是他的父親欽定的，又有顏大為支持，那麼接受這件婚事，比起他浪費時間在愛情裡面跌跌撞撞，永遠成不了家，應該是比較好吧。黎將臣心裡這麼想，這個年紀，早該結婚了，他多想要有個小孩，有個屬於自己的、完整的家。

更何況，在他記憶裡面，心心是那麼地可愛、那麼地善解人意、那麼地愛跟著他……算起來，那也就是他的初戀了，也是他二十幾次的戀愛史裡面，唯一有酸甜氣味的記憶。

「只是，不知道心心的意見如何？我想，我們恐怕需要時間相處看看。」黎將臣含蓄地點頭回應說：「我自己則是願意聽從伯父和父親的意見，給雙方一個機會。」

「啊，是嗎？」顏大為喜出望外，直說：「太好了，太好了。我想你們一定是很適合的。我會趕緊安排你們見個面，彼此了解一下。」

而同時，在這個城市的另一頭——

「不要！我不要！」言心心拚命地搖頭。「這太荒唐了，媽，你一直那麼支持自由戀愛，為什麼突然要去做這件事情？對不起，媽，我真的很難接受。」

「心心，」言小慧已經勸說了言心心一個小時，說到滿頭大汗。「你聽媽說，先不要這麼快下定論嘛！聽媽的，你先去看看那個黎將臣是什麼樣子的人，如果你不喜歡，或者是交往之後發現不適合，就算了嘛！反正媽一定是站在你這邊的，難道你不相信媽嗎？」

「我不是不相信，媽……」言心心說：「我都跟你說了，我正在和穆臣揚約會，如果又去跟別的男人相親，這樣很對不起人家耶。而且，我很喜歡穆臣揚，他會是個好人，我相信，我會跟他有結果的。所以我不要什麼什麼離江湘江……我只要專心地和一個男人交往就好了。」

「是黎將臣，黎明的黎，將軍的將，臣子的臣，不要亂喊人家的名字，這樣很沒有禮貌喔。」言小慧苦口婆心地繼續對言心心說：「我的心心啊，你不要這麼死心眼了，不然……不然你就當成是多交了一個朋友而已，好嗎？」

「不要。我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所以很難再以一般的朋友身份去看待他。媽，請你一定要阻止這件事情，我不能讓任何人阻擋我和穆臣揚的交往，難得我這次的戀情這麼順利。」

「心心，把心胸放寬一點，你知道嗎？你以前小時候好喜歡跟著他呢，跟前跟後，你一定……」

「可是我現在已經有穆臣揚了嘛！」

言心心之所以反應這麼激烈，是因為她和穆臣揚正陷入交往之後的第一波熱戀期。穆臣揚不但嘴巴甜，會說話討好她，而且對她總是非常細心、體貼又浪漫。例如說，穆臣揚每次約會必然送上的一枝粉紅玫瑰，就深深地打動了言心心的心。

而且，穆臣揚才跟她約會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提出了結婚計劃。像這麼好、這麼有誠意的男人，言心心還沒有遇過第二個。她深深地「感應到」，穆臣揚必然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她尋尋覓覓這麼久，就是為了等穆臣揚，之前的都不算。她一心這樣以為。

「所以，媽，你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不需要什麼欽定的未婚夫。你應該知道，我和你一樣，是很專情的。」

「心心，這一次就當媽求你，至少……至少……你去看過那個黎將臣，大家吃一頓飯之後再說嘛，如果你不喜歡，就當作是朋友，不需要……」

「媽，有男朋友還去相親，這是出軌的行為，我是不會同意的。」言心心非常地固執。

言心心的愛情觀就是——絕對絕對不可以三心二意。就算是心靈上小小的出軌或者另有打算，都是不可以的。

所以，言小慧到最後沒能說服言心心。

隔天早上，七點鐘，華將企業的總公司都還沒有開門，就有一個不速之客坐在門口等著。

她是言心心。

警衛不以為意。因為像這樣子，有愛慕黎將臣的年輕漂亮女生，等在華將企業總公司的門口，已經是屢見不鮮的事情了。要趕也趕不走，反正那些女生很厲害，總會找到「快遞」、「送便當」、「會計師事務所助理」、「計算機檢測」……等等的名目混進去，然後最後都會被黎將臣嚇到哭著跑出去。

通常這種戲碼一個星期至少會上演一次。所以這個警衛也就見怪不怪。因為，看她的樣子，就是來等黎將臣的，錯不了。這種想嫁入豪門、不切實際的小女生，他是見多了。反正她們總是在和黎將臣相處不到幾分鐘之後就逃跑，有些人甚至隔著門板聽到黎將臣在辦公室裡頭罵人的聲音，就嚇哭了。

不久之後，大概是七點半，言心心終於很禮貌地走上前詢問：「請問……你們總裁……什麼時候會進辦公室？我有急事找他。」

警衛用眼角的餘光瞄了言心心，超沒有禮貌地對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後懶洋洋地對她說：「我還沒有見到人，你慢慢地等吧。」

話說完了之後，警衛繼續回到位置上打盹。趁著大總裁還沒有來之前，他打算偷偷先休息一下。

言心心被他的態度唬得有點受傷，不過她還是很有禮貌地對他說聲謝謝，回到台階上乖乖地坐著等著。